更始帝派刘秀去河北,只封官衔而不拨军马粮饷,此时刘秀可以说势力单簿。不过好在身边还有一些追随者,特别是王霸。
王霸字元伯,颍川颍阳人。王霸出生于一个世代司法官吏的家庭,在刘秀兵过颍阳时,他率宾客投到刘的帐下;昆阳大战后,还休乡里。听说刘秀担任司隶校尉,北上道经颍阳,王霸动员父亲和自己一起追随刘秀。其父说:“吾老矣,不任军旅,汝往,勉之!”,王霸就这样跟从刘秀到了洛阳,成为刘的亲信之一。
当刘秀被任命为大司马,即“以霸为功曹令史,从度河北”。最开始,跟随王霸的数十位宾客们都一个一个的离去。刘秀看到发生的这一切,颇有感慨地对王霸说:“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刘秀从洛阳出发北渡黄河,时在更始元年十月。这已经进入冬季,冒着凛冽的寒风上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苦事,但刘秀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高兴。他终于渡过了哥哥刘縯被杀后的最困难那一个阶段,从此就能摆脱更始帝及其他反对者的监控,而去走自己想走的路了。当然,精明的刘秀也非常清楚,此时更始政权正到了发展的巅峰,而自己周围虽有若干忠实的追随者,但毕竟现在还不具备独立发展的实力。他还需要利用更始这块招牌继续为自己服务。
所以他到达河北之后,便完全以更始帝钦差的身份,在“所过州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因为这样颇得民众好评。“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在这个时候,邓禹千里迢迢,杖策北渡,追赶刘秀,并终于在邺(今河北磁县南)这个地方,赶上与刘秀两人相见。
邓禹在长安游学时和刘秀相识,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看出刘秀是个“非常”之人。数年之后,他回至家乡,可在内心里总忘不了刘秀。希望跟随刘秀一起做一番事业。因此更始政权建立后,许多“豪杰”推荐他出来做官,都被他一一谢绝。
当邓禹听说刘秀安集河北,于是下决心投到刘秀麾下,便北行追赶,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刘秀见了这位当年的朋友心里非常高兴,便有点开玩笑地对他说:“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意思是我现在手里握有封官拜爵的大权,你那么远赶来,是不是想要我封你做官呢?邓禹答道:“不愿也。”刘秀接着说:“即如是,何欲为?”意思是你既然不愿当官,又打算做什么呢?邓禹严肃地答道:“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意谓只希望您威德加于四海,我得以尽效微薄之力,从而名垂青史。刘秀一听这话,又见他那严肃的神情,两人便相对会心地笑了。
当晚刘秀就留他和自己住在一起,两个人再次彻夜长谈。那天晚上,邓禹向刘秀进言说:“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今以天时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势可见。明公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敬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
他的意思是说,现在崤山、华山以东的广大地区并没有安定,赤眉、青犊等力量还很强大。更始和他手下的那些将领都是平庸之才,一天到晚只管自己快活,没有远大志向。自古以来圣人的兴起,无非天时和人事两种因素起决定性作用;而更始在这两方面都不具备成功的条件。您虽然想要建立藩辅更始的功业,恐怕也无法成为现实。当今您应该延揽天下英雄,争取民心,继立高祖的宏图大业,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以您这样才德智勇兼备之人,平定天下将是毫无问题的。刘秀听了邓禹的这一席话,高兴极了。“因令左右号禹曰邓将军;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自此以后刘秀每次任用将领,差不多都要征询邓禹的意见,而邓禹所举荐的人,亦“皆当其才”。当时像邓禹那样进劝刘秀的人还有冯异,他也是刘秀的忠实追随者。冯异自从归附刘秀后,一直担任主簿之职,也就是说是总管家的角色,可见刘对他的信任。由于冯异长期工作在刘秀身旁,所以对于刘的一些隐秘,知道得相比也较多一些。
他看到自刘縯被杀后,刘秀虽然在表面上“不敢显其悲戚”,然而“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他深深地知道刘秀心中的苦闷。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便一面叩头一面宽慰刘秀的哀戚之情。刘秀见状,急忙制止道:“卿勿妄言!”
那次以后,冯异再次找了个机会向刘进言道:“天下同苦王氏,思汉久矣。今更始诸将纵横暴虐,所至掳掠,百姓失望,无所依戴。今公专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纣之乱,乃见汤武之功;人久饥渴,易为充饱。宜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理冤狱,布惠泽。”这段话的意思和邓禹所言大体相同,无非说更始诸将暴虐掳掠,使百姓无所依载;现今的民众,好比是饥渴很久的人,容易满足他们的要求;您作为专命方面的大员,应该尽快派手下的人巡行各郡县,平理冤狱,布施惠泽,好能取得老百姓的支持,以谋求进一步发展。
刘秀觉得冯异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当抵达邯郸后,便立即派冯异“乘传抚循属县,录囚徒,存鳏寡”,并招抚逃亡,实行“自诣者除其罪”的宽大政策;在进行这些的同时还交给他们一项特殊任务秘密调查“二千石长吏”,把其中与刘秀“同心”和“不附者”的名单及时上报。
刘秀在邯郸期间,还接纳了一个出色的人才,此人名叫耿纯。耿纯字伯山,巨鹿郡宋子今河北栾城城人,其父为新莽济平尹(即郡太守)。他曾求学长安,做过新莽的纳言士。王莽败亡以后,纯父投降了更始派往郡国受降的舞阴王李轶,后被任命为济南太守。耿纯曾游说过李轶,李看他出语不凡认为他不是一个平庸的人,且又是巨鹿大姓,“乃承制拜为骑都尉,授以节,令安集赵、魏”。适逢刘秀进驻邯郸,耿纯前往谒见。他看到刘秀“官属将兵法度不与他将同,遂求自接纳,献马及嫌帛数百匹”。刘秀耿纯见一表人才,也“深接之”,不但如此还把留守邯郸的重任交付给他。
故赵缪王之子刘林在这个时候,也前来拜见刘秀。缪王名元,是汉景帝的七代孙,因为杀人,被大鸿胪参奏,死后溢号为缪。刘林在一定的程度上和其父相似,也很“缪”,史称“好奇数,任快于赵、魏间,多通豪猾”,由这里可以看出并非安分守己之辈。他一见刘秀,便高谈所谓的“赤眉可破”。刘秀听了有些不解,忙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刘林答道:“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刘秀原以为对方有什么破赤眉的锦囊妙计,没有想到他说出的却是如此一个伤天害理的馊主意,心中便非常的不快。不过刘秀性格比较内向,处事特别谨慎,所以他的情感并没有外露,而只是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刘林本抱着很大的期望来到这里,幻想在刘秀这里一鸣惊人,不料会这样,只好没趣地走了。
刘林在刘秀那里走了以后,心里十分沮丧;他觉得刘秀和自己不是同一种人,便转而打算与好朋友王郎合作。这位王郎本名叫昌,郎是他的另一个名字,赵国邯郸(今属河北)人,明晓星历之术,一直是以占卜看相为生的卜相工(相当于后世所说的算卦的)。
王朗此人政治上野心很大,常说河北有天子气,并总以为自己当是这种“天子气”的应验者。那个时候,长安发生一件事引发了他的灵感。这件事发生于始建国二年十一月,长安男子武仲冒充汉成帝儿子刘子舆的诈骗案。这个假冒的刘子舆,于大街上拦在立国将军孙建的车前,自称“汉氏刘子舆,成帝下妻子也”,并大喊“刘氏当复,趣空宫”!意谓赶快腾出皇宫,让当复的刘氏住进去。王莽自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毫不客气地把武仲杀了。
王郎觉得此事给自己的启发很大,于是萌发了“诈称真子舆”,搞一场政治投机的念头。他开始沿着当年武仲的思路,为自己编排好了一个堪称天衣无缝的“龙子”身世:
母故成帝讴者,尝下殿卒僵。须臾有黄气从上下,半日乃解,遂妊身就馆。赵后(即赵飞燕——引者)欲害之,伪易他人子,以故得全。子舆年十二,识命者郎中季曼卿,与俱至蜀;十七,到丹阳;二十,还长安;辗转中山,来往燕、赵,以须天时。
刘林因为喜好“奇数”即秦汉时期所盛行的术数。他在听完王郎编造的一番谎言之后,从术数的角度去加以考察,结果“愈动疑惑”,也就是愈来愈疑心了。不过最重要的显然还在于,他认为这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于是乎“乃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通谋,规共立(王)郎”。适逢当时民间盛传赤眉将要渡黄河南下,刹那间搞得沸沸扬扬。刘林等便在这个时候开始四处散布流言,说什么“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观众心”。没有想到老百姓对这些流言还“多信之”,这样一来就更增强了刘林等拥立王郎称帝的信心。
刘林等更始元年十二月壬辰这天率领车骑数百,一大早就冲进邯郸城,迅速占领了原赵王的王宫,当天就立王郎为天子,以刘林为丞相,李育为大司马,张参为大将军。
接着“分遣将帅,徇下幽、冀”,并且还向各州郡颁发檄文曰:“制诏部刺史、都太守:朕,孝成皇帝子子舆者也。昔遭赵氏之祸,因以王莽篡杀,赖知命者将护朕恭,解形河滨,削迹赵、魏。王莽窃位,获罪于裙天,天命汉,故使东郡太守翟义、严乡候刘信,拥兵征讨,出人胡、汉。普天率土,知朕隐在人间。南岳诸刘,为其先驱。朕仰观天文,乃兴于斯,以今月壬辰即位赵宫。休气熏蒸,应时获雨。盖闻为国,子之袭父,古今不易。刘圣公未知朕,故且持帝号。诸兴义兵,咸以助朕,皆当裂士享祚子孙。已诏圣公及翟太守,亟与功臣诣行在所。疑刺史、二千石皆圣公所置,未睹朕之沈滞,或不识去就,强者负力,弱者惶恐。今元元创痍,已过半矣,朕甚悼焉,故遣使者班下诏书。”
这道诏书除了强调王郎的“龙子”身世之外,又着重对翟义以来的各种反莽势力做出评析,如称南阳诸刘为“先驱”,说更始“未知朕,故且持帝号”等等。而其中心思想则是向世人宣布,现今真命天子已经“即位赵宫”,各种反莽势力都应该尽快汇集到真命天子也就是刘子舆(王郎)的旗帜之下。这里,王郎紧紧抓住“人心思汉”这一点,并开始大作文章,正如旧史所说:“郎以百姓思汉,既多言翟义不死,故诈称之,以从人望”。
由于王郎等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人们的社会心理,虽然只发了仅仅一纸檄文,但收效是十分显著。在极短的时间内,“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而靡”。对突然冒出来的王郎政权,确实令刘秀大有措手不及之感。当然,王郎等也知道,他们在河北的主要对手就是刘秀,因此也就把打击的重点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