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派往南方镇压农民起义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得知、水大败的消息后,吃惊不小。他俩万万没有想到甄阜、梁丘赐败得那么惨,于是乎他们不敢怠慢,急率大军向南阳郡的首府宛城进发,一则是要保卫这座因郡守、郡尉双双命丧黄泉而告急的空城,再则也是打算据宛以与反莽联军进行决战。刘縯闻讯后,乘水大捷后高昂的士气,主动迎敌。双方在育阳(今河南新野北)相遇,展开一场恶战。结果反莽联军大获全胜,斩首三千余,严尤、陈茂弃军而逃。这样一来,刘縯遂挥师北进,包围了宛城,并自号“柱天大将军”。很显然,沘水大捷后的育阳大捷,再次打出了反莽义军的威风!
最初,反新莽农民义军起事的时候,虽然发展十分迅猛,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拥众数十万人,但“讫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处在一种武装斗争的较原始阶段,所以新莽最高当局并没有怎样放在心里。自舂陵诸刘起兵后,特别是其与农民军联合之后,攻城略地,声势日炽,使反莽的武装斗争迅速升级到一个较高的层次。尤其对于自号“柱天大将军”的刘縯,于是王莽以“邑五万户,黄金十万斤,位上公”的高额悬赏来求购他的人头。另外,王莽还下令,“使长安中官署及天下乡亭皆画伯升像于塾(门侧堂也),旦起射之”,试图用这种迷信的诅咒法来“厌胜”对方。王莽自认为这一做法十分高明,谁知反而替刘伯升做了义务宣传,使之名声更大,老百姓纷纷投奔,有时一天多达万人。面对反莽义军的大发展,各路义军首领深感“兵多而无所统一”,需要公推一个最高首领,以协调各方力量,建立领导体系。由于受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厌莽思汉观念的影响,加之义军中普遍存在的皇权主义思想,故而大家一致同意要从刘氏宗室中推举出一个“好皇帝”来,“以从人望”。但对于要推举的具体人选,却存在着很大的分歧。
联军中舂陵兵的首领们,也就是所谓的“南阳豪杰”,以及农民军首领王常等主张立刘縯。而新市、平林等农民军的将帅则坚决要拥立一个叫刘玄的人做皇帝。刘玄字圣公,也是舂陵刘姓宗室。原来舂陵戴侯熊渠,除了继承其侯爵的儿子仁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叫利,官拜苍梧太守。他和刘秀的祖父巨鹿都尉回为族昆弟。所以论起关系来,刘玄还是刘秀的族兄呢!刘玄的弟弟为人所杀,玄“结客”准备报仇。一次,刘玄与宾客聚会,也邀请地方上的游徼同来饮酒。宾客酒醉后狂歌,高唱道:“朝烹两都尉,游徼后来,用调羹味。”游徼听罢大怒,反被“缚捶数百”。这样宾客“犯法”,刘玄不得不“避吏于平林”。于是官府便把刘玄的父亲子张抓起来。刘玄见状,遂心生一计——“诈死”,并煞有介事地“使人持丧归舂陵”。官府果然信以为真,便把子张释放。但刘玄毕竟作假心虚,“因自逃匿”。后来他索性参加了陈牧、廖湛领导的平林农民义军,“为其军安集掾”。水大捷后,刘玄的地位有所提高,号为“更始将军”。那么,新市、平林诸将帅为什么一定要拥立刘玄呢?这倒是一个颇值得深入研讨的问题。
在联军众首领面前,张印等突然向刘縯摊牌,使之确乎有点措手不及。但刘伯升毕竟是位较为老练的人物,他几乎未多思索,便顺势讲出了一番道理:“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其德甚厚,然愚鄙之见,窃有未同。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如此,必将内争。今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且首兵唱号,鲜有能遂,陈胜、项籍,即其事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未足为功。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者也。今且称王以号令。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若无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愿各详思之。”这段话大概意思是说,各位首领打算尊立刘氏宗室,德泽深厚,但我的愚见,还有不同。现今赤眉军起事青州、徐州一带,拥众数十万,听说南阳方面尊立宗室,恐怕他们也必然复有所立,如此一来,反莽义军内部肯定要发生争斗。今王莽未被消灭,义军所立宗室间却相互攻战,实是令天下疑惑而自损权威的事情,对于反莽的大业非常不利。况且就历史来看,那些首先起义而尊立名号的,很少能够成功,陈胜、项羽便是例子。我们从舂陵发展到宛,不过三百来里的地盘,还远远不能算什么了不起的功业。仓促间便自尊立,必然会成为天下攻击的目标,令人有机可乘,实在不是上等的计谋。今不如暂且称王,用以号令各军。如果将来赤眉所尊立的领袖贤明,我们就相率而往服从他的领导;如果始终无所尊立,待我们破灭王莽收降赤眉之后,再举定尊号,也不算迟。希望各位仔细考虑。联军诸将领听罢刘縯的这番话后,多数人表示认同。张印见状,立刻拔剑击地大声喝断道:“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就这样,立刘玄为皇帝的事,便被确定下来。
从以上立刘玄为帝的经过,可以清楚地看到,反莽联军内部存在着一定的分歧;不过农民军首领说话,还是算数的,所以最后“众皆从之”。至于刘縯的那一番话,究竟是其真实的想法,还是他为了自己当皇帝而耍的缓兵之计,论者站在不同的角度,自可有其不同的理解,但平心而论,这番话还不能说是全无道理。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是刘縯的态度。他并没有因为张印拔剑击地否定了自己的意见而拉杆子另起炉灶,而是仍旧留在联军之中。尽管论者对此举的原因,可以提出这样或那样的说法,但就客观效果而言,其保障了反莽联军的统一,这是无可置疑的。地皇四年(公元23年)二月初一,联军“设坛场于滴水上沙中,陈兵大会”,刘玄“即帝位,南面立,朝群臣”,“于是大赦天下,建元为更始元年”。此即历史上所谓的更始帝。紧接着便是拜官封赏:“以族父(刘)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成国上公,朱鲔大司马,(刘)伯升大司徒,陈牧大司空,余皆九卿、将军”。旧史称刘玄“素懦弱”,所以在举行登基大典时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不过,从前文所述刘玄结客为弟报仇以及采取诈死欺骗官府等行为来看,此人还不至胆小到这般地步。
这时,刘秀在反莽联军中的地位还不是很高,仅仅官拜太常偏将军。由于更始政权刚刚草创,一切都很简略,所封拜官员连官印也没有。刘秀缴获了一枚定武侯家丞印,亦不管是否与自己的官位相称,便“佩之入朝”。但不管怎么说,更始政权的建立对于反莽武装力量来说,是一次整合。此后,由于有了相对统一的领导,各反莽军的联系更加紧密,整个反莽斗争进入一个新阶段。当时军事上的部署是:刘縯指挥主力继续围攻宛城,王凤、王常、刘秀等率一支部队向东北扩展,另有部分人马则南攻新野。这年三月,二王刘秀部连续攻克了昆阳(今河南叶县)、定陵(今河南舞阳北)、偃(今河南偃城),把更始政权的势力发展到雒阳南的颍川郡境内。战斗中所获牲畜粮食财物极多,“转以馈宛下”,有力地支援了那里的围城战斗。而南攻新野的“平林后部”,遇到了十分顽强的抵抗。新野宰在城头高喊:“得司徒刘公一信,愿先下!”刘縯闻讯后,率军至,新野宰果然打开城门投降。这样一来,更始政权的南方得以巩固。
话说王莽最初得知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的死讯后,心里就老大的不快;接着又陆续收到更始政权建立,以及更始军攻占昆阳等地的一连串坏消息,不仅十分气恼,而且大大害怕起来。于是他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变原来的对绿林、赤眉两路作战为集中兵力的一路作战,任命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寻统率当时所能征调的全部军队,开赴昆阳前线,妄图先行吃掉更始政权,然后再剿灭其他反莽义军。这样,就爆发了著名的昆阳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