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当这星球没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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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把青春唱成这首歌

又是一个除夕夜,画未守在窗户旁边。

零点的钟声刚刚敲响,魏泽川骑着单车,笼罩着除夕夜的灯火翩翩而来。他抬头朝画未的窗口仰望,画未朝他挥挥手,飞奔下楼。

“新年快乐!”她说。

“新年快乐!”他微笑。

她紧张又欢喜地看着他。他从车筐里拿出烟花,放在空地上点燃引线,跑到她旁边。他又靠近她一点,想拉她的手,但她却悄悄走远了一点。

他们并肩而立,看着烟花一簇簇腾空绽放。

烟花燃尽,他们同时侧头,相视一笑,“以后的每一个除夕夜,我都来给你放烟花。”魏泽川说。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隔了多远?不管未来怎样?”画未问他。

“是,不管我在哪里,不管隔了多远,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在这一天,来到你的窗下,为你放烟花。新年的第一时刻,我要和你一起过。”他说。

他说得认真动情,她也坚信不疑。

从他家到这里,即使走近路,即使骑得飞快,骑单车来回也要两个多小时。在这个寒冷而热烈的夜晚,他独自一人,骑车跑这么远,只为和她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时刻。

“我有新年礼物送给你。”画未说。

“是什么?”他问。

“你闭上眼睛。”

“好。”

画未将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抬手,将吻过的食指轻轻印在魏泽川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冰凉,然而,她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暖流,就在一瞬间,从他的嘴唇,通过她的指腹,流淌到的她的身体里。

她退开两步站在他对面,他微笑起来,舍不得睁开眼睛。

暖流产生的巨大幸福,让他们和时间一起静止了。

她不忍打破这寂静的幸福,她悄悄转身,上楼,跑到窗边,他还站在原地,仰望着她的窗口。

看到她出现,他的双手圈成喇叭,朝着天空大声呐喊:“姜画未,我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你!”

千万簇烟花远远近近同时绽放,他的声音淹没在喜庆的爆炸声里。

这一夜,很多人通宵不眠地守岁。画未也没有睡,她调好水粉,铺开画纸,坐在窗下,画下了那场刚刚绽放的烟花。这烟花不是从她画笔下绽放出来的,而是从她的心里喷薄盛开。

天色微明时,陆昊天打来电话,他祝画未新年快乐,他的声音透着勉强的欢快,淡淡的失落像波纹一样,从那欢乐里荡漾开来。画未倒坦然得多:“新年快乐啊!骚年!我们又长大一岁啦!”

她也感觉得到,一层淡淡的隔膜像冰凉的雾气阻隔在他们之间。

他们曾经那样好,青梅竹马,相伴成长,她曾以为那就是他们的地久天长,她一想起就好难过。

新学期,608搬走了一个女生,住进来一个高一美术班新生。她叫罗小芝,长得像混血儿,性格孤傲,绰号叫“冰山美人”。她很受男生的追捧,一到晚上或者周末,宿舍电话就响个不停,都是找她的。

她谁也不想搭理,接起电话来,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方就挂掉。

她还不屑地撇嘴:“他们谁也比不上周星远。”

608的人都知道周星远是谁,因为罗小芝每天晚上都给大家讲她和他的故事。他是钢琴王子,在国外音乐学校读书,他帅气温柔、才华横溢,他是她的星星、月亮和太阳,是她世界里所有的光。

追求罗小芝的人里有一个叫于大龙的,厚颜无耻的程度跟王小帅有得一拼,罗小芝最反感的就是他。

一天晚自习下课后,画未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梁阮阮和罗小芝在说话,梁阮阮也看到了画未,但她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梁阮阮走了,画未问罗小芝:“你认识梁阮阮?”

罗小芝说:“同学介绍我认识的呀,她说可以帮我摆平于大龙,其他男生都还好,这个于大龙真的讨厌死了。”

画未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没有办法帮罗小芝摆平于大龙。

几天之后的晚上,熄灯时间快到了,罗小芝脸色惨白地回到宿舍,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大哭。大家都蒙了,连忙围过去关心她。

她抬起头,咬牙切齿愤愤地说:“我被人整了,魂都快吓没了!”

她哭一阵,又说:“都是梁阮阮害的,我给了她四百块钱,让她帮我摆平于大龙,她说没问题。刚刚晚自习下课时,我收到她的短信,叫我到小树林去,有事跟我说,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在宿舍说呀,非要去小树林。但我太天真,相信她不会害我。我就去了,结果树林里冒出来几个戴恐怖面具的人,围着我乱叫乱跳,我快被吓死了,忽然于大龙跑了过来,那几个人跑掉了……”

她胡乱扯过纸巾擦擦眼泪,又说:“于大龙太龌龊了,趁我吓傻了,就过来拉我的手,我的纯洁小手啊!周星远还没拉过呢……”

“这看起来像陷阱啊!莫非是事先设计好的?”于采薇说。

“当然是!肯定是!信息是梁阮阮发给我的,那些戴面具的人,肯定是跟她们一伙的!我估计她们也收了于大龙的钱。”

“这太过分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帮你去找她们!”于采薇嚷起来,她有一副侠义热肠。

“可梁阮阮不承认,刚才我到她宿舍找她,她还喊冤呢。”

“这件事不像那么简单,如果真是梁阮阮干的,她不大可能抵赖,她是那种做得出就敢认的人。”画未冷静地分析。

“她也这么说,还说要帮我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等着,她明天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罗小芝也不哭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我不会罢休的!”

这一晚,大家安慰着罗小芝,又帮她分析,出主意,七嘴八舌闹到深夜才睡去。

清晨起床铃响时,画未根本没睡醒。但她一向不爱睡懒觉,何况运动员进行曲在大喇叭里响得惊天动地。

七中以往的晨练是做早操,绕操场跑步。这学期,学校新来一个体育老师,他把晨练花样翻新了,早操取消,纯跑步,绕学校跑,一圈大约两千米。

正是早春,晨跑时天还灰蒙蒙的,路灯发出微白光芒。画未迷迷糊糊地跟着队伍跑,忽然有人捏了捏她的手,她手里多了一张纸条。她抬头看,魏泽川在微白光芒里朝她邪邪一笑,眨了眨眼。

她又欣喜又羞涩,也只是望着他笑。

他又快步跑到前面去了。

晨跑结束,画未早餐也顾不得吃,迫不及待跑回宿舍,打开手里的小纸条。小纸条上只有几句话:画未,我找梁阮阮好好谈了一次,她同意解除约定了!也就是说,我自由啦,现在,我只想好好地守着和你的约定。

画未将纸条捧在手心,双手合十,欢喜得不知该感谢上帝还是菩萨才好。

罗小芝把梁阮阮和于大龙告到校长那里,“Fly”也难以幸免,学校马上展开了调查,很多人都被喊去问话。

画未也被喊去了,学校问她跟梁阮阮同宿舍时,对梁阮阮和“Fly”组织有什么了解,有没有看到梁阮阮收钱。她也听说过她们收钱保护弱势女生,但没看到过梁阮阮收别人的钱。

她没有说出自己被绑在教室里的事。她很困惑,她这不是在袒护梁阮阮吗?她怎么能袒护梁阮阮?她是太愚蠢,还是太懦弱?

但她很快想明白,这是因为魏泽川,也因为那张纸条,她为此心有愧疚,还因为,她相信梁阮阮本质不坏。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后,教导主任宣布了处理结果:梁阮阮同学组织小集团,勒索同学财物,对同学进行恐吓,影响恶劣。经研究决定,给予梁阮阮同学记过处分,并责令于大龙同学向罗小芝同学道歉。若有人再拉帮结派组织小集团,学校将严厉处分。

整个处分,始终都没有提到柯夏。

主任念完了,全校的人都朝这边看,试图辨认哪一个是梁阮阮。

梁阮阮低着头。

这是画未第一次看到梁阮阮在公共场合低头。

主任宣布解散,梁阮阮叫嚷起来:“不公平!凭什么只处分我一个人!不公平!”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整个早自习,全班都在说梁阮阮。

有人说,用梁阮阮的手机发信息给罗小芝的人是柯夏。柯夏和于大龙关系很好,所以柯夏愿意不择手段帮于小龙达成心愿。柯夏也发了信息给于小龙,说罗小芝在树林等他。所以,当他赶过去,正好遇到罗小芝被吓得灵魂出窍,于是他趁人之危,得逞了。但柯夏将此事与自己撇清关系,她不可能让于大龙知道她的阴险吧。

有人说,人家柯夏的舅舅是校领导,梁阮阮呢?什么靠山也没有,她们那个破组织里的人也一律偏向柯夏。梁阮阮真是活该倒霉。

有人说,梁阮阮也挺可怜的,她爸爸很可恶,他和别人生了儿子,就回来想离婚,但她妈妈脑筋不好,宁愿被骂被打也不愿离婚,一家人的关系很糟糕。梁阮阮还被她爸爸揍呢,都这么大了。

梁阮阮不在教室里,座位空着。

早自习下课,画未站在窗口,小树林就在教学楼后面,初春的阳光温暖动人,梁阮阮靠在一棵树上,她的对面站着魏泽川,她低垂着头,他扶着她的肩。

画未并未吃醋,只觉得心酸。

梁阮阮缺了两天的课,回来之后,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阴冷,沉默,不言不语。她再也没和柯夏她们走在一起。她瑟缩着身体,独来独往,成绩也下滑得厉害。

画未想,也许让她深受打击的,不是学校的处分,而是柯夏的陷害以及被她当成朋友的那群女生的冷漠。

梁阮阮要怎么才能度过这段艰难时光?魏泽川对梁阮阮太重要了。想到这里,画未的心一阵阵紧缩,她不自私,也不冷漠,她也愿忍让,常妥协,可唯独这件事,她像矿石一样,绝不动摇。

春意渐渐浓了。美术楼前的蔷薇开了,颜色深深浅浅,像油画一样好看。

人像写生课,画未做模特。她将长发扎成样式古典的辫子,侧身坐在教室的前方。季师兄也坐在同学们中间,跟大家一起画。

于采薇坐在画室最后一排,她并不安分,一会儿歪着脑袋朝画未做鬼脸,一会儿又盯着坐在教室过道里的季师兄看。

画未注意到,于采薇的话题里,跟季师兄有关的多了起来。

一天晚自习下课,于采薇把她的人像写生作业带回来。

“哈哈,给你看。”她神秘地笑着递给画未。

画未打开,于采薇画的不是她,而是季师兄的侧影。季师兄的批语写着:线条流畅,人物表情自然,但偏离了主题。美术考试也是命题作画,望下次注意。

于采薇还是在笑。

画未拿过一面镜子,举到她眼前,说:“自己看吧,你的花痴样。”

于采薇对着镜子嘻嘻笑:“你也看出来了?”

“季师兄也看出来了吧?”画未说,“不过你要清醒点,他可比你大几岁呢。”

“那又怎样?他又没有女朋友,跟我一样,都是单身!再说,我打算上了大学再和他恋爱。”

于采薇虽是这么说,但行动热烈得多。她再也不每个周末都回家了,她跑到教师公寓的天台上去,听着季师兄房间里传来的音乐,一边晒太阳,一边画画,一边用她少女的心思浮想联翩。

她像战士一样激昂奔去,又像战士一样凯旋归来,她激动地向画未报告进展。

她不再叫他季师兄,而是叫他名字,季明朗。

她说,季明朗住在顶楼,走廊尽头的那一间,阳台上摆着两盆吊兰。有一次,她发现,他的钥匙就藏在一个花盆里。她就趴在天台的边缘等,看到他走出公寓大门,她蠢蠢欲动地挣扎了几分钟,猫一样悄悄下了天台,她在花盆里找到钥匙,打开他的房门溜了进去。

她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她好兴奋啊!她拿他的茶杯喝水,她穿他的大拖鞋,她像一个紧张兴奋的探险者,在房间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下一个周末,她又偷偷潜进去几次。她偷折了花园里的蔷薇插在他的玻璃杯里,她买了草莓洗干净放在他的桌子上,她在他的窗户上贴了一个笑脸……她暗自揣测,当他回家发现这一切,他是感到惊喜呢,还是受到惊吓?他会猜到是她吗?

“太有意思了!哈哈!”她一边给画未讲,一边恶作剧地笑着。

又一个周末,于采薇一回来就扑过来抱住画未:“亲爱的,我好开心呀!”

画未吓一跳,摸摸她的额头:“这孩子失心疯了吧?”

她绕着画未滑动舞步,尽兴了才停下。

她说:“今天我在他房间里也是这样跳舞,他突然回来啦,还拎着菜!我当时就震惊啦!但我假装没看见,推门就走。这货叫住了我,问我跑到他房间里干什么。我想编理由啊,可编不出,我居然说,我饿了!想找点吃的!”

“你这也太……哈哈”画未大笑起来,“那他什么反应?”

“这货居然说,请我吃饭!”

“啊?”

“是啊!吃就吃呗。我就跟他一起出去吃了饭,然后坐在他的阳台聊天,他还唱歌给我听呢。他说他家乡有一首民谣,就叫采薇,我还学会了呢,唱给你听啊!”

于采薇说着就唱起来:“卿尚小,共采薇,风欲暖,初成蕊,问离人,山中四季流转又几岁?卿初嫁,独采薇,露尚稀,叶已翠,问征人,何处望乡一枯一葳蕤?”

她唱得生涩却认真,画未听得入了神。

“哦,对啦,他还提起你呢。”

“啊?提我什么?”

“问我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的才没有你的那么文艺,又是《诗经》,又是民谣。原来我叫姜小丽,班上转学来了一个女生跟我同名,老师要我们其中一个改名,那个小丽不肯,就只好我改了。当时美术老师来家访,就帮我取了画未,大意是祝我画出一片未来吧!”

画未认真在说,于采薇却没认真在听,她忽然一脸惆怅:“那货最后还是拒绝了我,他说,不要有杂念,一心读书考大学才是正经事。”

“他说得没错。”

“但是呢,”于采薇又恢复了斗志,“我觉得我还是充满希望的!要继续努力!”

五月来了。

一个清晨,秦大宇又出现了,他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女生们纷纷探头去看,都知道他是来找艾莉莉的。

艾莉莉并没有下楼去,她给秦大宇打了一个电话,秦大宇悻悻地走了。

艾莉莉笑着跑到画未身边:“今天我生日,晚上一起吃饭哦。”

“好啊,生日快乐!”

她又抱怨:“我都告诉秦大宇别到学校来,他还搞得这么张扬,真是的。”

画未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艾莉莉又凑近她,轻声说:“魏泽川也来,我让秦大宇叫了他。”

画未的脸忽然就烫了。

艾莉莉贿赂了班长,帮她和画未以及参加她生日会的同学都请了假。这是画未第一次逃课,难免有罪恶感。可一想到等下能见到魏泽川,她又充满奇妙的快乐。

吃饭时,魏泽川没有来。

等她们到了KTV,魏泽川才匆匆来了。他是和几个男生一起进来的,包厢里灯光昏暗,但画未一眼就辨认出魏泽川的脸。他的脸,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样闪耀。

魏泽川也一眼就看到她,径直大步朝她走来。他们相视一笑。他挨着她坐下。

大家一首接一首地唱。秦大宇过来说:“老魏,你来了就知道吃,还不快唱一首给寿星祝寿!”

魏泽川站起来,走过去点了一首《青春无悔》。

他的声音醇厚:“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你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艾莉莉将话筒递到画未手里,画未接下去唱:“不苍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她并未告诉他,她学会了这首歌。他只想为她唱歌,但他也没有感到意外,和她一起唱:“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转过年轻的脸,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如此默契,深情款款,这是他们的歌。

唱完歌他们回学校,一群人走在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魏泽川一路都在吹口哨,于是画未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到他的口哨声,婉转悠扬。

她又想起足球场上,他在她的额角上的手指印。幸福像兔子,在她的胸膛里蹦蹦跳跳。

校门口,路灯下,梁阮阮站在那里,她瑟缩起身体,显得孤寂可怜。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画未知道她在找谁。

魏泽川快步走到画未身边,说:“梁阮阮找我,我去一下。”

艾莉莉捏了捏了画未的手,坏笑:“不错哦,还要跟你报告呢。”

魏泽川和梁阮阮往校门左侧走去。

画未回到宿舍,洗漱完毕爬上床。宿舍熄灯了,她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于采薇也没睡,正在等季师兄回短信,季师兄迟迟没回,她等得焦急了。

“画未,你发个信息给我试试,我的手机是不是出问题了,不能收短信了呀!”

画未刚发了一个表情给她,手机就响了,魏泽川说:“我回到宿舍了,一路狂奔!”

“干吗这么急?”

“给你打电话呀!”

“哈哈!”画未笑,“你已经打了,晚安。”

“我想跟你说,梁阮阮找我是有急事,她被宿舍的人冤枉偷东西,我只能劝劝她,她妈妈又病了,真是急人。”

“啊?她母亲怎么了,不要紧吧?”

“精神方面的疾病,她父亲又不太管,我得想办法帮帮她。”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安心睡了!”画未笑说。

画未愿意听到他这样说,这说明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生。如果他薄情寡义,他对任何人都会薄情寡义,包括对她。梁阮阮在这样的处境下不向魏泽川求助,那又能向谁求助?如果魏泽川都不帮她,还有谁愿帮她?

于采薇还在嘟嘟囔囔:“这货是什么意思嘛!”

第二天有人像写生课,画未发现,于采薇一节课都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一下课,她就跑过来,拉起画未走到睡莲池边没人的地方。

她问画未:“你觉得季明朗怎么样?”

画未本想说“还好啊!”

但于采薇的眼神让她的思维打了一个问号,后面还跟了一个感叹号。她警惕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画未一愣,扑哧笑出声:“我说这孩子真的疯魔了,你是在找假想敌吗?”

“我是认真的!”于采薇一脸严肃。

“我在意的人是魏泽川。”画未也学她,“我是认真的!”

于采薇顿时像获得特赦令一般,全身放松,蹦跳了一下,笑起来。

画未被她逗笑了:“我说孩子,千万别放弃治疗啊!”

于采薇一向古灵精怪,画未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或者不好的预兆。

五月最后一个星期六,画未要回家,于采薇不回,她正在打扮,她要去找季师兄。画未出门时,她对画未做了一个风情万种的鬼脸,说:“亲爱的,等我的好消息哟!”

画未没等到什么好消息。星期天下午,她还在回校的公交车上,于采薇打来电话,哭着说:“我完了,画未,我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画未一下公交车就飞快地冲回宿舍,于采薇哭得眼睛都肿了,美术班的班长和几个同学在陪她。

她们打开电脑给画未看了一组照片。那是一组于采薇的照片。于采薇跪坐在地上,背景是美术班的教室,看样子是晚上,月色很好,照片很清楚,还能清楚地看到,于采薇只披着一条红色大丝巾。

画未差点晕过去。

她忍着没生气,问于采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采薇可怜兮兮地说:“是季明朗在帮我画像。我约的他,要他到教室帮我画像。我跟他说,我看过一幅叫《月光心愿》的画,画里的女孩披着红丝巾,很美很美,而我的心愿,就是自己变成画中的少女。”

“采薇,你就算疯,也不能这么疯!”画未还是没忍住,叫起来。

“我哪想到会被人偷拍?再说也只是画像而已,别的什么也没有……”

画未还是气:“我们当然相信别的什么也没有,可看到这些照片的人会怎么想?”

她在照片评论里看到了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它们刺得她的心好痛,她是多么心疼于采薇啊!

于采薇望着画未,依然可怜兮兮的:“我这么疯也不是只为了自己,我还……我……”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没有说出来。

画未只顾着心疼生气,简单粗暴地以为,于采薇不过是想找借口,她疯得离谱了,难道还为了老师父母、学业前程?

于采薇的班长来劝画未:“别生气,得想办法查,看究竟是谁拍的照片传到网上的。”

“怎么查?”

“查IP地址啊,电脑高手能查得到,你想想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画未马上想到陆昊天,他是电脑高手,还得过什么什么奖。自从“新年快乐”之后,他们还没联系过。那层淡淡的隔膜,依然挡在他们之间。

但她顾不得这些了。她打电话给陆昊天,她不给他时间唧唧歪歪,直奔主题请他帮忙。

他果然给力,半个小时后就打来电话,说发照片的IP地址查到了,是她们学校男生公寓409宿舍。

于采薇的班长马上联系宿管科,查到409住了哪些人。

画未一眼就看到了王小帅的名字。

“一定是他!这个王八蛋还记得你用拖把打他,趁机报仇呢。”画未愤怒地喊起来。

班长又找人查到王小帅的电话。

画未打过去,她像狮子怒吼:“照片是你偷拍发到网上的是不是?无耻小人!我们会马上报警!”

那边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掉了电话。画未再打,他就不接了。

“不接电话也跑不掉,我去宿舍找他!”画未说着要走。

班长拉住她:“不用,IP地址是变不了的,就算他不承认,也可以证实。”她转头问于采薇,“要不马上就报警?”

过了几分钟,画未收到一条短信息,是王小帅发来的:我顺手也拍了那个老师几张,如果你们报警,我就诬陷老师非礼学生。““弱智,想诬陷就能诬陷吗?我们还是要报警。”画未坚持。

于采薇却哀求似地看着她,摇摇头:“不行,这样季明朗会暴露的,我爸妈还有学校,肯定不会放过他……”

画未也急得不行:“那要怎么办?总不能任由王小帅侮辱你。我找魏泽川去收拾他!”

于采薇拖住她:“不,把他逼急了,他会说出季师兄来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坐以待毙吗?”画未也无措地哭起来。

其实,在画未的成长里,有多少次啊,被人欺负时她都是忍气吞声,她自己能忍,能吃亏,可她不能看心爱的朋友吃亏。

班长和画未都试图联系季师兄,但一直联系不上。

晚上,班长等到了季师兄的电话,他说:“我有事出去了,网上的事我听说了,也看到了,这对采薇伤害太大,必须报警。”

于采薇抢过电话:“不行,那个人也拍了你的照片,不行……”

但季师兄坚持要报警,说该他承担的后果,他会承担,说只有报警,这件事才能平息。于采薇阻止不了他。

很快,警方带走了409宿舍的八个男生。

于采薇的妈妈也赶到学校,她没有骂于采薇,也没有找季师兄算账,她只是搂着女儿流泪,又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怕。

第二天,学校传来消息,季师兄提前结束实习离开了。他没有回美院,而是直接回了江南的老家,应该是回去找工作。于采薇将他的行为理解为对她的保护。虽然,自出事后,季师兄就再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说过安慰的话,连告别也没有,但她更坚定了对季师兄的心意。

她说:“我总会长大的,长到可以坦然无惧承担一份感情的年纪。”

画未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轻声说:“如果能放下,就放下吧。”

“那你能放下魏泽川吗?”她白了画未一眼。

画未的电话响了,居然是季师兄,他说:“我走了,谢谢你给我的美好感受,再见。”

画未莫名其妙,电话断了。

“谁打的呀?”于采薇问她。

“不知道,打错了的。”谎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画未有点心虚。

王小帅没再回七中,听说警方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于采薇和季师兄的照片。又听说他转学了,也有人说他出国了。

于采薇的父母打算让她转学,但她坚持留了下来。

流言蜚语热烈沸腾过,又渐渐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