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邹守益于广德州重新刻印王阳明先生的《文录》。
王阳明先生自行标注了年月,吩咐钱德洪分类排次,在此时写给邹守益的信中说道:“你的编录请以年月为顺序,不再根据不同文体而进行分类,我的学问专门以讲学明道为事业,不在乎文辞体制的差异。”
过了一天,钱德洪发现了没有被收录的文章,询问王阳明先生的看法。
王阳明回答道:“这不是孔子删述《六经》的方法。三代的教诲不明晰,大都是因为后世学者繁文盛而实意衰,故而所学的东西都忽略了其最本质所在。比如孔子删《诗经》,如果只根据文辞来筛选,岂只有三百篇而已呢?正因为孔夫子以彰显圣道为自己此生的志向,所以他的选择才有所精简。《六经》所有的删述和此例是基本相同的。若以爱惜文辞,便非孔子垂范后世的本真涵义了。”
钱德洪说道:“先生文字,虽一时应酬不同,但无不是源于自己的性情。更何况学者传诵日久,恐为后世好事者所编辑,反而违背了今日裁定的本意了。”
于是,王阳明先生同意邹守益加刻附录一卷,最后送给邹守益,总共四册。
今日所传的《传习录》中卷也收录了钱德洪撰写的序言,读后即可知晓钱德洪编撰此书的本意。
兹摘录全文如下所示:
(钱)德洪曰:昔南元善刻《传习录》于越,凡二册。下册摘录之。先师手书,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书,吾师自谓“天下是朱非陆,论定既久,一旦反之为难;二书姑为调渟两可之说,便人自思得之。”故元善录为下册之首者,意亦以是欤?今朱、陆之耕明于天下久矣;洪刻先师文录,置二书于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复录。其余指知,行之本体,莫详于答人论学与答周道通、陆清伯、欧阳崇一四书;而谓格物为学者用力日可见之地,莫详于答罗年庵一书。平生冒天下之非诋,推陷万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讲学,惟恐吾人不闻斯道,流于功利、机智以日堕于匈狄、禽兽而不叫,其一体同物之心,譊譊终身,至于毙而后已;此孔、孟以来贤圣苦心,虽门人子弗未足以慰其情也;是情也,莫贝于笞聂文蔚之第一书:此皆仍元善所录之旧: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简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详于答文蔚之第二书,故增录之。元善当时汹汹,乃能以身明斯道,卒至遭奸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得闻斯学为庆,而绝无有纤芥愤郁不平之气。斯录之刻,人见其有功于同志甚大,而不知其虎时之甚艰也。今所去取,裁之时义则然,非忍有所加损于其间也。
(参见《传习录·钱德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