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死后,曹魏的统治在形式上又维持了十六七年。这是因为,曹氏已统治了几十年,朝里朝外忠于曹魏的势力还相当强大。在司马懿与曹爽的斗争中,司马懿也是尽量抓曹爽的缺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受明帝托孤的元老忠臣。所以,在当时有些忠于曹氏的人也是多站在司马氏一边的。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曹爽的缺点和司马懿的忠贞。而司马氏要想取代曹魏政权,还必须在整个统治阶级人心中培养出自己的威望,并对那些曹魏的忠臣进行一次次的清扫。
司马懿死后,他的长子司马师接替了他的职位,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代司马懿主政,不久,进位为大将军。嘉平六年,司马师杀中书令李丰、太常夏侯玄、光禄大夫张缉。李丰在中书两年,魏少帝常常召见他。司马师问李丰皇帝同他说了些什么,李丰不以实告。于是司马师怒,以刀镮打杀李丰。杀夏侯玄则是因为他与曹爽是姑表兄弟,张缉则是魏少帝皇后的父亲。三人都与曹魏的关系密切。同年,司马师逼皇太后废了魏少帝,另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曹髦是曹丕的孙子,东海王霖的儿子,当时只有14岁,改元正元,即公元54年。正元二年,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于寿春起兵,共讨司马师。不久,两人战败,毋丘俭被杀,夷三族;文钦则南奔,降吴。平毋丘俭后不久,司马师在许都病死。
司马师死后,司马昭代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甘露二年即公元57年,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司马昭挟持皇帝曹髦东征,围寿春,寿春破,诸葛诞被杀。自此,忠于曹魏的内外势力大体被司马氏剪除干净。不仅满朝大臣大都是拥护司马氏的人,连宫内近臣和宫中卫士也多半成了司马氏的心腹,曹魏大势将去。
曹髦做了六年的傀儡皇帝,终于忍不下去了,于是在甘露五年四月的一天,曹髦决定与司马昭做最后一拼。他对近臣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等自出讨之。”尚书王经听后,赶忙劝道:“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宜见重详。”曹髦也是年轻气盛,从怀里取出讨伐诏书扔在地上说:“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所惧!况不必死耶。”随后曹髦入宫将自己的决定禀告皇太后,可王沈与王业也是司马昭的人,他们赶忙跑去告诉司马昭,要他早作准备。曹髦禀告皇太后后,拔剑登车,率领殿中宿卫,宫中奴隶数百人,鼓噪而出。曹髦先遇着了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司马亻由的兵士看见是皇帝,不敢犯驾,一哄而散。很快,曹髦又遇到贾充,贾充是司马氏的死党,他的部众看见是皇帝,也想跑。这时候,有个叫成济的人问贾充:“事急矣,当云何?”贾充听后说,“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成济听贾充这么说,赶上去一枪,就把曹髦刺死在了车上。
消息很快传到司马昭那里。司马昭听说成济杀了皇帝,连忙赶到朝堂上,召集大臣们商量。司马昭问老臣陈泰:“您说,现在叫我怎么办好呢?”
陈泰回答说:“惟有斩了贾充的头,才能多少向天下交代啊。”
司马昭当然不会同意杀贾充,就又问陈泰:“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啊?”陈泰正色说:“只有比这更重的办法,没有再轻的了。”司马昭一听,就不吱声了。
起初,司马昭想不了了之,他用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给曹髦加上许多罪状,将其废作平民,企图把曹髦被杀的事轻轻掩盖过去。可群臣依旧议论纷纷,责问司马昭为什么不惩办凶手。司马昭没法,就把罪责全推给了成济,将成济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满门抄斩了。
司马昭立了曹操的孙子,燕王宇的儿子,15岁的曹奂为帝,就是魏元帝,改元景元即公元60年。从此,司马氏改朝换代所缺少的,就剩下对外立威了,于是灭蜀与灭吴也就自动提到日程之上。
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司马昭令邓艾、钟会、诸葛绪率三路大军进攻蜀国。蜀将姜维率兵退至剑阁。邓艾在阴平(今甘肃文县西北)想和诸葛绪联合起来,直取成都,诸葛绪不同意,便与钟会的军队汇合。钟会有谋反之意,乘机密告诸葛绪畏惧不前,将他押回洛阳治罪,把他的军队归于自己指挥之下,然后向姜维发起进攻。
剑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姜维凭险据守,钟会久攻不下,无计可施。这时,邓艾向他提出建议:“我们应该避开剑阁,偷越阴平小道,直攻涪城(今四川绵阳东),冲入蜀国的心腹。”钟会同意了他的意见。于是,邓艾率军偷越阴乎。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山区行走七百多里,一路上披荆斩棘,遇水架桥,遇山凿山,非常艰苦。一次,他们攀上一座高山,看到的却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下山的路。邓艾观察了一番,便用数层毛毯把自己裹起来,翻滚而下。将士们见状,非常感动,便不顾生命危险,攀着树木,沿着悬崖峭壁,从山上下来。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通过了阴平。
偷越阴平后,邓艾率军直奔江油(四川江油县)。江油守将马邈开城投降。邓艾接着攻下涪城,进军成都,蜀国朝野一片混乱,懦弱无能的蜀后主刘禅决定投降。他一面派太仆蒋显带着诏书,命姜维就近向钟会投降;一面派尚书郎李虎,把全国户籍档案,送给邓艾。这时蜀国有户口二十八万,人口九十四万,武装部队十万二千,政府官吏四万。
邓艾占领成都后,自恃功高,专断独行,上书司马昭要乘胜攻吴。对邓艾的自作主张,司马昭很不高兴,他让监军卫瓘转告邓艾“任何事情都应该先行呈报,不可擅作主张,想到就做。”邓艾仍不罢休,继续上书请战,这样一来,司马昭便猜疑他有不忠之心。
钟会嫉妒邓艾的功劳,便借机告邓艾要谋反。司马昭下令逮捕邓艾,押回洛阳。邓艾虽然骄傲专横,其实并无谋反之意。在他被捕时,仰天而叹:“我邓艾是个忠臣,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邓艾成为囚犯后,钟会没有了后顾之忧,野心暴露出来。他认为自己功高盖世,又有一些勇猛的将士,谋反必能成功,于是,与姜维密议起兵。景元五年(公元264年)正月十六日,钟会召集全体高级将领,宣称:“接到郭太后遗诏,命钟会起兵废黜司马昭。”不料部下不肯作乱,反将钟会、姜维杀死。邓艾手下的将士见钟会谋反被杀,立即追赶邓艾的囚车,准备把邓艾接返成都。卫瑾得到消息,因为自己曾和钟会一起谋害邓艾,害怕邓艾返回成都向他报复。于是,派护军田续等连夜追击邓艾。在绵竹西郊将邓艾、邓忠父子杀死。
灭了蜀国,又除掉了颇有野心的钟会之流,司马氏集团的势力更加强大,威望也进一步提高。以曹奂为首的曹氏势力更加孤单,已经不可能造成多少威胁。于是,争取知识分子的头面人物,那些所谓的名士,便成为司马昭的一件大事。
名士们一向依附于曹氏,反对司马氏集团。自从司马氏集团掌握了曹魏的实权后,许多名士仍然采取一种不合作态度,他们由于怕遭杀身之祸,不敢直接反抗。于是,轻蔑礼法、纵酒放达、玩世不恭,企图逃避现实斗争。被称为“竹林七贤”的阮籍、嵇康、山涛、王戎、刘伶、阮咸、向秀即为其代表。在司马昭的分化瓦解和威胁利诱之下,七贤中的阮籍、山涛、向秀等人投靠了司马昭,只有嵇康因与曹魏的宗室联姻,不肯屈从于他。
阮籍在司马懿父子执政期间,做过从事中郎、散骑常侍等官,表面上与司马氏集团的关系还不错。但实际上,他对司马氏的专权不满,又不敢公开反对,只好不声不响,有时借酒浇愁,发泄自己的愤懑。一次,司马昭派人到阮籍的家中说亲,让阮籍的女儿嫁给他儿子司马炎,阮籍不同意,却不敢说,于是,喝得酩酊大醉,一连六十多天不省人事,那个来说亲的人只好回去交差作罢。但这种办法却不能永远使用。景元二年(公元261年),曹奂再次封司马昭为晋公、相国,司马昭不接受,于是其亲信纷纷劝进,他们找阮籍写劝进表,阮籍不能再用老办法了,只好写了一道,这反映了他政治上的软弱。因他没有公开反对司马氏集团,所以未遭杀身之祸。
山涛在两种势力之间移动,把官位看得比较重。司马昭投其所好,景元二年(公元261年)任命他为吏部郎。晋时继续做官,保全禄位以终。
只有嵇康公开反对司马氏的专权。嵇康因与魏国宗室谯王曹林的女儿结婚,成为曹家的女婿,对司马氏集团的专权极为不满。对司马氏集团的官员表现出极端的轻蔑。一次,司马昭集团的官员钟会,听说嵇康文才出众,前去拜访。当他骑着肥马赶到嵇康家中时,看见嵇康正在打铁。他装出一副高贵的样子,等着稽康前去迎接。不想,嵇康只是低头打铁,连瞧都不瞧他。钟会非常恼火,正打算走,稽康忽然开口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愤愤地回答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对嵇康怀恨在心。他还向司马昭进谗言:“嵇康好比一条卧龙,千万不能放过他。”
他们寻找一切机会对付嵇康。景元二年(公元261年)山涛被任命为吏部郎,他举荐嵇康代替自己的职务,结果被嵇康拒绝,而且写了一篇有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文中说:“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必不堪者七”是表示蔑视虚伪礼教,“甚不可者二”更是公然对抗朝廷法制。所谓“每非汤武而薄周孔”正是揭穿司马氏争夺政权的阴谋。司马昭知道此事后,起了除掉嵇康的念头,于是,由钟会出面,诬告:“嵇康曾经打算帮助毋丘俭谋反,而且言论放荡、败坏名教。”司马昭遂将嵇康押到洛阳东市刑场斩首。反对司马氏集团的名士也不存在了。
司马昭在平蜀和争取了名士的支持后,篡位的条件已经成熟,便于景元五年(公元264年)三月,以皇帝名义给自己进爵为晋王。当了晋王以后,自然就要立世子,也就是法定的王位继承人。按照常规,应当立长子司马炎,但司马昭却特别喜欢次子司马攸。司马攸为人孝顺,多才多艺,平易近人,名望超过司马炎。因而,司马昭想立他为太子,并且经常公开地对大臣说:“我死之后,大业应当归于攸。”司马炎当然不愿意。这位长子有一副奇特的相貌,头发长得拖到地上,两手垂下来可以过膝。有些人相信他这副相貌,认为必是大福大贵,便有意投靠他,帮他出谋划策,留心政事得失,商议好对策,以便司马昭问到时,能够对答如流。他们当然竭力反对立司马攸。于是山涛说:“废长立少,违背礼制,是不吉利的。”贾充说:“中抚军(司马炎)有为人君的品德,不可改立他人。”何曾、裴秀说:“中抚军众望所归,又有天生异相,不是当人臣的样子。”太尉王祥说:“前代立少子,造成国家混乱。”听了这些劝谏后,司马昭决定还是立司马炎为世子。
司马昭为了尽快代魏称帝,又让魏帝给予特殊待遇,他的王妃称后,世子则称为太子,和皇帝的待遇一样。就在他积极筹措篡位之际,咸熙二年(公元265年)八月,忽然中风,病情迅速恶化。不久,便一命呜呼了,终于没过上皇帝瘾。司马昭死后,司马炎继为相国、晋王。贾充等人劝他仿效曹丕,代魏称帝。
这年十二月,经过精心准备之后,司马炎仿效曹丕代汉的故事,接受了魏帝曹奂的禅让,封曹奂为陈留王,改国号为晋,魏国遂亡。
曹奂退位时,年仅20岁,司马炎对他还算宽大,使他安度天年,一直在到56岁,即西晋大安元年(公元302年)才寿终正寝。追谥为元皇帝。
魏国就这样灭亡了,曹氏父子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在一片吹呼声中拱手让给了司马氏。也许是历史开了一个玩笑,曹魏以“禅让”开国,又以“禅让”亡国。曹氏父子的努力没有使其家族千世万世而为君,却为司马氏的短暂统一铺平了道路。
早在公元264年,司马昭兵发三路攻蜀捷报频传的时候,司马昭就已经加紧了废魏自立的准备工作。这一年的十月,他担任相国职务并晋位为晋公,并接受“九锡”。次年,也就是公元264年的7月,司马昭胁迫魏帝晋升自己为晋王,与此同时命令党羽贾充、裴秀等分别主持制定礼仪、法律和官制,并在封国之内开始设置百官,王室子孙爵命皆如帝者之仪,一个新的王朝已经有了雏形,司马氏代魏的条件已经完全成熟。
但司马昭并没能成为皇帝,他于咸熙二年,即公元265年8月突然病死。司马昭去世后,改朝换代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司马昭长子司马炎身上。司马炎,字安世,尽管司马炎在司马昭的诸子中处于嫡长子的地位,但他的世子权力却并不是轻易得来的。司马昭在诸子中更为喜爱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的次子司马攸。司马昭最初是打算把王位传给司马攸的。他将司马攸过继给司马师为子,表示天下是司马师打下来的,将来的王位当归司马攸。所以司马炎开始所处的地位并不乐观。司马炎为了能取得继承权,他极力拉拢、巴结司马昭身边的要臣,通过他们为自己说好话。也许当时的司马昭也有了私心,终于在他死前三个月正式确立司马炎为世子。在此之前,司马炎曾在曹魏政府中担任过给事中、奉车都尉、中垒将军加散骑常侍、中护军、假节、中抚军等职务,初封爵为北平亭侯,后改封为新乡侯。在取得世子名位的同时,魏帝又授予他抚军大将军、开府、副贰相国等职。在司马昭去世后,他继为相国和晋王,总揽全国军政大权。
几个月后,司马炎示意家臣逼魏元帝退位,由他称帝,国号为晋,改元泰始,西晋王朝建立。退位的魏帝被司马炎封为陈留王,从洛阳徙至邺城,时年司马炎30岁。魏王朝从曹丕称帝,到魏元帝退位,历时45年,只传了四代,便这样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