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欧足联公布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在过去4年的欧冠联赛与欧洲联盟杯比赛中,有多达40场比赛被认为有假球嫌疑,而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与东欧球队有关。比如,在欧足联公布这个消息之前的一场欧罗巴联赛(原来的联盟杯)第二轮比赛中,马其顿的FK 米拉诺队以12比2的惊人比分战胜克罗地亚的科普里夫尼卡,被认为有明显的假球嫌疑。之所以说东欧球队存在假球嫌疑,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东欧的体育产业不发达,从业者的收入非常有限,在东欧,很多球员的月薪只有300欧元,对金钱充满渴望的他们成为比赛操纵者最喜欢的对象。
东欧足球的假球现象非常严重,同时也很难根治。因为东欧的假球问题有黑社会插手其间,假球也就不仅仅是一个足球问题,而且上升成一个社会问题。在东欧足坛,制造假球的幕后黑手并非球员、教练或是哪位裁判,甚至连博彩公司也不是假球的真正推手。真正掌握着比赛胜负决定权的是黑社会,东欧各国足协和国际足联对此无计可施,难以从源头上根治假球现象。
东欧足坛的假球现象,由来已久。20世纪90年代前后,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之后,原先的专业足球体制转变为市场足球体制,在这个转变过程中,大量灰色资本涌入足球界,其中一些最终被漂白,于是成为了正规俱乐部。还有一些始终只能隐藏在幕后,操纵假球成为其牟利的主要手段。另一方面,社会的动荡,贫富差距的加大以及法律体制的不健全让许多极端球迷组织走上了暴力犯罪的道路,摇身一变成为操纵假球的黑社会组织。
黑社会组织对东欧各国的足球控制无所不在,从俄罗斯到塞尔维亚,从马其顿到克罗地亚都可见到他们的魔影。为了控制足坛,黑社会对于那些“绊脚石”实施毫不留情的清除行动。据统计,自1991年以来,俄罗斯与东欧各国共有1500名和体育有关的“业内人士”遭到暗杀。有媒体描述称:“只要某一个球员在一场国际比赛上踢得露脸,第二天就会有人去他父母家勒索钱财,偷窃、绑架接踵而来。”
黑社会用明目张胆的方式控制住了足球世界,甚至连足协都不干净,已经被黑社会渗透。2006年世界杯开始前,包括主席李斯特凯维奇在内的波兰足协多名高官涉嫌接受黑社会贿赂而被司法部门调查,超过30家俱乐部构成了一张庞大的假球网,在那里,足球真的就是某些人手里的玩具而已。很多俱乐部根本就是黑社会的产业,比如当年被臭名昭著的阿尔坎控制的塞尔维亚奥比利奇俱乐部。
阿尔坎依靠军事力量起家,是塞尔维亚老虎军团的领导者,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前南内战期间大肆屠杀克罗地亚人、穆斯林和阿尔巴尼亚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种族分子,海牙国际法庭的通缉犯。在通过大屠杀确立了自己的地位之后,阿尔坎开始利用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涉足石油与武器生意,并迅速积累起了大量财富。阿尔坎是狂热的足球迷,曾是贝尔格莱德红星俱乐部球迷协会会长,与著名球星米哈伊洛维奇是莫逆之交,90年代末期购入了奥比利奇俱乐部。有统计显示,仅1998年与1999年,与奥比利奇有关的疑似假球场次就高达24场之多,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没有人敢真正查下去。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塞尔维亚足协官员说阿尔坎经常派人带着冲锋枪去邀请足协高官一道用餐,“至于球员,更没有人敢说他的坏话,他甚至可以决定贝尔格莱德红星队的出场阵容。”
2000年1月15日,阿尔坎在贝尔格莱德的一家饭店中被暗杀,但这对改变奥比利奇俱乐部的处境毫无益处,他的遗孀塞卡接管了俱乐部,并继续施以高压统治,通过转卖球员与打假球获取暴利。而就算塞卡倒台,也还有别的大佬站出来,黑社会不会因一两个人的消失而消失,假球也不会。
2008年11月,克罗地亚爆发了一场假球风波,让东欧、南欧的假球再次赤裸裸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当年11月16日,克罗地亚排名垫底的扎达尔球队1比0击败了排名第三的希贝尼克,赛后假球事情败露。而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球队涉嫌打假球的门将和后卫科维迪均矢口否认假球,科维迪称自己不仅没有打假球,而且因为踢得非常认真,结果受伤了。后来,一个女球迷以粉丝的身份通过M SN 和科维迪联系上了,并且满怀关切地说要给科维迪看看伤情。科维迪被这份“关怀”打动了,和这个女球迷在M SN聊得很高兴,并且在M SN 里承认他的确打了假球。
下面是节选的两人聊天记录:
……
科维迪:明早你几点起床?
女球迷:7点。那场比赛有什么问题吗?我在网上看到了……说是比赛被操纵了。
科维迪:因为去年他们帮了我们,今年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女球迷:真不敢相信,你也参与了吗?
科维迪:宝贝,事实上我不喜欢那样的事情,我讨厌那些。
女球迷:我的天啊!真的被操纵了?你在一场被操纵的比赛里受伤了,我现在真的很伤心。
科维迪:我一直正常地踢,教练和其他队员总是不停告诉我要放水。
女球迷:可是谁同意这些事情的?教练?
科维迪:也许是我们的经理。我讨厌这些。
女球迷:为什么你们要听其他队教练的?好吧,你的队友收了他们的钱。
科维迪:我确定。我不想看那些。
女球迷:好吧。
科维迪:但是他们做得不对。
科维迪没想到,这位女球迷的真实身份是一名记者,他们的聊天记录被公布后,克罗地亚司法部门介入调查,结果让人震惊,包括扎达尔与希贝尼克在内的近十支球队在过去几个赛季中涉嫌操纵比赛,种种假球事件陆续曝光。在联赛关键时刻,例如拿冠军或者保级的时候,送分现象颇为严重,更为龌龊的是,球赛双方联合与赌球公司勾结,进行各类比赛的欺诈行为,而11月16日的比赛,正是和赌球有关。
调查表明,隐藏在假球身后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司法部门在调查中遇到了巨大阻力,数十名调查人员遭到人身威胁,被调查俱乐部与球员则坚决不认账。调查最后无疾而终,足协只是简单地对扎达尔等几家俱乐部进行了处罚,因为大量线索都指向了政府高层人物,这已经超出了足协的控制范围。
由于假球盛行,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将“操纵比赛”和“非法赌博”形容为欧洲足球所面临的两大毒瘤。为了打击猖獗的“毒瘤”,欧足联正在全力行动,2009年3月,在哥本哈根的欧足联会议上,普拉蒂尼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们一定要赶在一切都太迟之前行动起来,欧足联要和各国足协合作,建立一套扩大的、精细化的预警监测系统,以对抗假球的毒瘤。这一系统的加强和维护资金将由欧足联全部支付,我坚信这是有效的措施,一定能够捍卫欧洲足球的纯洁和声望。”
2009年8月25日,欧足联召开专门研讨会,向旗下的53个会员协会代表讲解反假球话题。普拉蒂尼表示:“这个赛季,我们将会监控全欧洲的2.9万场比赛。由此,你们可以看到我们解决问题的决心。”
随着赌球的日益猖獗,欧足联建立了一套“赌球欺诈监测系统”,一支反假球特工组也应运而生。欧足联纪检部门负责人皮特·利马赫透露,一旦特工组发现某场比赛的投资有异常,欧足联有权在比赛开始前一个小时通知双方球队,这场比赛将在欧足联的调查、监控下进行,“这种突然袭击的效果非常好,但造假者不会因此轻易就范,斗争还在继续。”
每个周末,全欧洲有上千场比赛,这给反假特工组的工作带来巨大考验。特工组的成员需要提高警惕,细心寻找假球的蛛丝马迹。
利马赫表示:“欧冠预选赛第一轮比赛背后流动的赌资一般在10万欧元到20万欧元之间。如果在中场时,资金已经高达500万欧元了,特工组就会向我们发出警示。”得到警示后,欧足联会与现场的官员取得联系。如果需要,欧足联官员甚至可以在中场召集两队,通知他们已经被监视。
为了打击假球,欧足联也与亚洲博彩公司联手行动。在目前的情况下,一场欧冠比赛或者一场英超比赛能够带动3000万欧元的赌博资金流动,其中,亚洲市场的资金流动最为庞大,遥遥领先于其他大洲的市场。鉴于亚洲博彩业发达,2009年4月,欧足联反假特工组在马尼拉与亚洲四大博彩公司中的两家进行了会面。对于与亚洲博彩公司的合作,利马赫认为:“欧足联和博彩公司有着共同的利益,亚洲博彩市场很赚钱,但因为假球,他们也会亏得很惨。因此,他们已经准备好帮助我们了。”
欧足联反假别动队的牵头人包括一名精研赌博业的反腐败专家、一位在全欧洲有庞大线人网络的前奥地利警官。这两位专家负责组织队伍,并且和相关司法机构建立合作。此外,特工组中有一位电脑高手,他负责管理欧足联刚刚购买的软件,该套软件能实时追踪亚洲博彩市场上的赔率变化,并且及时评估其背后的资金流动。在欧足联,只有3人拥有这套软件的密码。
为了更好地工作,欧足联在勒芒湖边的总部特地腾出专门的办公区,并根据工作特性进行了专门装修。特工组的各种文件汇聚在特别的办公区,建立资料库,然后设上密码。另外,特工组还将建立庞大的数据库,将欧洲各国顶级和第二级联赛的所有球员、教练、裁判的资料都输入其中。这一数据库的最大威力是能够将看似无关、偶然的事件联系起来,其背后的网络或许能够显现。
为了搜集证据,欧足联反假特工组经过不断强化,已经可以做到研究资金流动细节,了解球员、教练、相关人员的前科底细。如果有必要的话,调查将和各国警方协同进行。一旦证据确凿,欧足联将传唤涉案球员、证人和一切相关人等。在对每名涉案人员举行听证会后,欧足联内部法庭将做出处罚。被处罚的俱乐部和球员将有3天时间提出申诉,否则欧足联就将文件移交给国际足联,后者有权利将处罚扩展到国际赛事。
欧足联在打击东欧假球问题上付出了很多努力,也收到了一些效果,但是仅仅依靠欧足联去调查是远远不够的。要将黑社会赶出足球圈,还必须从立法上着手,只有对比赛操纵者处以重刑才会收到效果。有分析指出,现在之所以会有大量黑社会组织选择通过操纵假球来牟利,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与刑事犯罪相比,踢假球受益高,风险却不大,一场价值百万的假球最多让操纵者坐两年牢,而且很可能还是缓期,但如果是走私一百万的毒品或军火,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死刑或终身监禁。
所以,有人提出应该对东欧假球现象负责的并不是各国足协,而是各国的司法部门,因为在东欧诸国,假球问题几乎是一种半公开的产业。各国足协与足联或许可以封杀几名球员,要求几名俱乐部主席下课,但他们拿什么去与掌握着机关枪与手雷的黑社会大佬们对抗?在迄今为止的几次大动作中,起领导作用的皆是司法机关,足协只不过是一个助手而已。这么看来,东欧足坛的“打假”问题,只有在“打黑”上取得成效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第十章 动荡大陆的黑影
非洲是世界第二大洲,略小于亚洲。对野生动物来说,非洲是天堂;对游客来说,非洲是美丽神奇的异域风景,然而有多少人真正了解非洲?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非洲大陆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对殖民统治、追求民族独立的斗争,取得了重大胜利。但随后非洲各国在发展过程中,路途极其坎坷,社会始终充满动荡。即便进入21世纪,非洲的现状依旧令人担忧,不少国家的人民还遭受着战乱、贫困、饥饿和疾病的威胁。
除了这些,人们也许会问,作为当代社会痼疾的黑社会是否也在威胁着多灾多难的非洲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