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谋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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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政务实,兴利除弊

魏源在鸦片战争中,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清朝统治者已彻底丧失信心,对大清帝国的前途产生了怀疑。

1844年,魏源又到北京参加科举考试。本来他在做陶澍的幕僚时,收入颇丰,家庭生活水平也因此大为改观,但他和其先辈一样乐于助人,再加上当扬州遭到战乱的破坏,其财产受到损失,因而生活发生困难,这使他不得不再次出山,希望考取一官半职,以求养家糊口。但他因试卷草稿字迹模糊被停殿试一年,在第二年的补考中才中进士,从此走上做官的道路。

魏源中进士后,拒绝了老官僚穆彰阿的拉拢,毅然到江苏做州县官。他的友人都替他感到惋惜,但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与其在京中虚度时日,不如到地方上为人民做点实际工作。

1845年秋,52岁的魏源从北京来到江苏,任东台县知县。这个县比较贫瘠,有盐场7个,农业经常歉收,田赋不能足额,因而办理钱漕日益困难。他到任后,首先拜访了当地有名望的乡绅,惩办了一些奸猾恶棍,大受民众欢迎。但该县的钱漕仍难足额,加上前任县令的欠款毫无着落,魏源只好拿自己的4000两银子做赔垫,他家的生活因此进一步恶化——全家数十口,空无所有。这时他又做起教书先生,以解决生计问题。

在东台县任职期间,魏源认真研究了江苏钱漕的问题。江苏钱漕之所以发生问题,原因很复杂,主要在征收漕员有“明加”、“暗加”,“横加”等问题存在。魏源认为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海运代替漕运。他说:“江苏漕弊,淮海运不能除,京仓缺额,淮海运不能补。”但是,海运受到各种保守势力的阻挠,不能实行,钱漕的问题也因此悬而难决。

1846年夏,魏源的母亲去世,他因丁忧守制,不能做官,便离开江苏东台县,得以摆脱繁忙的公务,到南方畅游一番。这次南游,使他游历了祖国的许多名胜古迹、名山大川。他欣赏了气势磅礴的山水,参观了过去学者讲学的书院,拜访了许多以前的友人,与他们交流了学术上的研究心得,后来又到香港、澳门,接触了一些外国侨民,思想更为开阔。他希望通过各国人民的友好往来,盼望着实现中外一家的美好前景。他还在这两地买了许多地图和资料作为《海国图志》的补充。他在“半年往返八千里”的旅程后,于1848年回到扬州家中。

1849年,魏源又到江苏兴化任县令,上任后遇到的首要问题是治水抗洪。他对防治河患、兴修水利一向很注意,所到之处,往往先探查水势,研究河道的变迁,以便找出最好的治理办法。

未到任之前,他就曾到各处视察。扬州府的几个州县,地势都较低,兴化尤其厉害,外加兴化河湖甚多,最易受水涝灾害。他到任后,还未来得及修治河道,便遇上连续的大雨。高邮、洪泽二湖水位上升,运河的河堤常年失修,兴化的农田常被淹没,当地人民屡遭涝灾,生活十分困苦。今年又遇到这种情况,人民惶惧不安。魏源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一面派人日夜维修堤岸,一面求得两江总督同意,下令河官不许任意放水。辞别两江总督后,他又急忙赶回兴化,冒雨到堤岸督促修坝,他先后几次差点被大水卷走。在他的感召下,兴化十几万人自动到堤上帮忙,从而使兴化化险为夷。但他也因此累垮了身体,得了黄胆性肝炎。这一年,兴化的水稻由于魏源和河官的力争,并率民奋力抢护而喜获丰收,因此得到了“魏公稻”的誉称。后来他也作诗表达了他做县官时的心情,其中有一首是这样的:

何事终年最系情,晴多望雨雨断睛。

湖云以堰当楼黑,春水浮天上树明。

谁道登临宜作赋,难忘忧乐是专城。

农桑未暇还诗礼,空对前贤百感生。

这里,他表达了要和古圣先贤一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要以古圣先贤为自己行为的楷模。

这一次兴化的洪灾虽被制服,但这里的水患并未彻底解除。魏源于是沿河访问探查,终于找到旧基,并上书两江总督,请求治河。在两江总督陆建瀛的支持下,运河西堤得以修复,东堤也得到加固,从而彻底免除长期以来的人为水灾。兴化人民为了感谢他,于是打算在兴化为其修建长生祠,但遭到他的拒绝。直到他死后,人民才把他附祀于范仲淹的祠堂里。

在兴化,魏源除了治河患外,还在地方修建学馆,扩大书院,修育婴堂,纂修县志,开放尊经阁,为知识分子提供聚会的场所。因此,在他离任时,兴化的乡绅和百姓争着为其送行。他在一首诗中描绘了当时人们为其送行的情景,诗是这样的:

倾城竞赠送行文,不饯朝阳饯夕曛。

空海见闻惟白浪,下河忧乐在黄云。

去年争坝如争命,此日调夫如调军。

不是皇仁兼宪德,那看台笠遍菑耘。

1851年,魏源因政绩卓著,被委派到高邮州做知州。这时,他已58岁,而且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特别是兴化抗洪过于劳累而致身体十分虚弱。到高邮后,他继续修治运河堤岸,他甚至还帮邻县完成了河工,并受到友人的称赞。在咸丰年间,像他这样实心任事的地方官已经很少了。另外,他还修建了高邮湖中的湖心岛,在岛上种植榆柳树木,又疏浚了许多港口,以便船只遇难时能就近躲入港内。

除了修治河道外,在高邮期间,他还对前任留下的积压案件加以整顿。1853年,他将高邮文游台扩建为文台书院,购置图书,以培养人才,又设义地、义学等,做了许多有益于地方文教事业的实事。恰在这时,发生了太平天国起义,他为了维持地方治安,采取了一些应急措施。但不久他便采取观望态度,并不为政府传递军情。所以在不久以后,他被革去高邮知州的职务。他于是回到兴化的一个小庙中,过起了隐居生活。

中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农民起义,从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到清末的太平天国运动,仅大的起义就有几百次,它们大都为农民的反抗运动和革命战争。一般的知识分子将视农民起义的为盗匪,并对农民起义大加污蔑,而魏源对农民起义的看法和态度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魏源从小受的是儒家传统教育,读的是“四书五经”,写的是八股文,思想上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但当他步入社会后,开始对社会上的种种现象加以分析研究,对于统治者开始有了更为客观的看法。他说:“天地之性人为贵,天子者,众从所积而成……故天子自视为众人中之一人,斯视天下为天下之天下。”这里,他指出皇帝也只不过是众人中的一员,他并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反之,农民也不是天生的贼匪。后来,他对农民起义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圣武记》中,他对镇压农民起义的武功,采取的是歌颂的态度。书中虽将农民起义者仍称“贼匪”,但他在研究白莲教起义的原因中用了“官逼民反”一词,可见他对农民起义者有了一丝怜悯。

鸦片战争以后,由于银价上涨,农民负担日益加重,人民生活日益困苦。在曾国藩的奏章中,有许多地方虽有心为官吏开脱,但吏役四出、血肉横飞的惨状,仍是历历在目。魏源因此说:“银价岁高费增丰,民除抗租抗赋无饱炎。”这里,他在为农民抗租、抗赋、抗清的斗争寻找理论根据。

就在魏源步入社会不久,1842年,爆发了钟人杰起义、欧阳大鹏领导的农民起义。此时,在浙江、江苏等地也多次发生闹漕事件。对这一系列官逼民反事件,魏源经过冷静的思考后认为,它既是官府的残酷剥削,也是钱漕制度的不合理造成的。他在为崇阳县知县师长治撰写的《墓志铭》中论述了这件事。他首先肯定了闹漕斗争的群众是因“帮费日重,银价日昂,本色折色日浮以困”所造成的,其次,他肯定了农民并没有枉杀无辜;最后,他在祭文中论述了发生闹漕事件的原因,重申了改革弊政的观点。他认为人民除了抗租抗赋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吃饱,这就是农民起义或抗漕的原因,也是军队不该镇压起义的原因。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他对太平天国起义有了新的认识。

太平天国运动是魏源看到的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魏源当时正在素有“东南咽喉”之称的高邮任知州。他本该随时将太平军的情况报告给清政府,以便政府调军镇压。而他不但没有这样做,还多次将急递退回,使南北音信隔绝。他也没有像他的许多友人一样投身清朝军队,或组织地方武装与太平军对抗。凭借他过去对兵法的研究和两次从军的经验,他应该马上行动起来,投身到镇压太平军的行列中。而且这时的清军统领曾国藩等人还是他的同乡、友人,只要他到军营去,他绝对会是军队统领的左右手或高级官员。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即使是过去的好朋友的信函也不能使他动摇,可见当时他的态度是十分明朗的。他更没有像他的一些友人,如汤贻汾等人因太平军攻下自己所在城市而自杀,以示抗议。

相反,他在自己的诗作中表达了对农民起义的同情心。后来,英国趁机占领江海关,并迫使清政府与英、法、美三国签订了《江海关协定》,从而使海关成为外国侵略中国的工具。其实,魏源不仅有同情农民起义军的思想,他还有同情农民起义军的行动。他在高邮任知州时,并不为清政府传递情报,以致南北信息不通。原任南河总督杨以增上奏弹劾他,说他“玩视军务”,咸丰帝便下谕免去他的职务。接到圣旨后,他便回兴化去了。咸丰帝的这封“实属玩视军务”的圣谕惩罚令,现在看来恰似一张奖状。

清初,经学家顾炎武以“经学即理学”为号召,重视民生利病,提出“政用”、“救世”思想,开始了清代的朴实学风。魏源在经过了对宋学、汉学的研究后,对它们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

魏源早年热衷于宋代理学,特别是朱熹学派的钻研,甚至在行动上都试图按照理学家的说教去做。到北京以后,他的眼界得以开阔,接受了各派学者的熏陶和影响,又从事汉学研究,故他同一般儒生不一样:接受过理学教育,却不为理学所局限;受汉学家影响,又不拘泥于汉学门户之见。他对清代汉、宋两派学者之事不以为然,他还指出两派的缺点:“饾饤为汉、空腐为宋。”并针对当时社会的陋习提出了“通经致用”的思想,要求人们不能只是空谈性理,或只注重琐细事物,而应关心民生疾苦,探求民富国强的政策,振兴中国,救民于水火之中。对两派的分歧,他要求用两派共同的宗师孔子和孟子来解决分歧,用儒家经典来解决所遇到的问题。他甚至举出许多古代用经书于政治的先例,如用《礼》《乐》来教育人民,用《春秋》的原则判断是非,用《诗经》作对时事提出批评的谏书和用以对答的资料等,从而达到以经术为治术,达到通经致用的目的。虽然他的这种解释有些牵强,但在当时是有积极意义的。

这次到北京,魏源还结交了一些关心时务的朋友,诸如姚莹、张际亮、龚自珍等,他们都是些爱国爱民的人士。他们经常在一起评论朝政。因为在这时,清朝的康乾盛世已基本结束,社会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一方面上层官吏贪污腐朽的风气已经弥漫全国,另一方面,人民生活水平日益下降,普遍产生不满情绪,开始起义。一些有远见卓识的爱国知识分子们便常聚在一起,探求改革的道路,以振兴民族并抗击外来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