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不变的日出日落纯一的形式,造就了四季更替的丰富和五行运转的玄奥。这种纯一的形式不仅仅是种形式,也是一种庄重的仪式。
拉萨之美,除了布达拉宫、哲蚌寺、色拉寺、大昭寺之外,更多地体现在不经意之间闯入的那些小街道——藏式民居聚集的地方。街道上永远有那么多的人,随处可见一家家卖酥油的店,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古老的门洞、穿洞而过的手摇转经轮、慈眉善目的藏族老奶奶……
而小昭寺以古朴而平实的模样出现在小街道上,似乎应该也是意料之中的。小昭寺始建于公元7世纪中叶的641年(藏历铁牛年),是文成公主奠基建成的。小昭寺现有建筑面积4000平方米,寺内主供释迦牟尼八岁等身像以及诸多珍贵文物。小昭寺位于拉萨北京东路北面一条小街上,坐西朝东,由庭院、神殿、门楼、释迦牟尼佛像、屋面金顶和内外转经回廊组成,占地面积约4000平方米。小昭寺全名为“甲达热木齐祖拉康”,意为“汉虎神变寺”。小昭寺是汉语称谓;小,是与大昭寺相对而言;昭,藏语为“觉卧”的音译,是“佛”的意思。小昭寺主楼三层,底层分门厅、经堂、佛殿三部分,周围是转经廊道,廊壁上遍绘无量寿佛像;顶层是汉式黄色琉璃瓦,金光闪闪、凌空摩天,伫立其上,可以观看到拉萨各个方位,蔚为壮观。
实际上,小昭寺没有想象中的金辉辉煌,但其香火已经延绵逾千年。
相传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时带了一尊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赤金像,行经现在的小昭寺时,木车陷入沙地。公主通过历算,决定把释迦牟尼像安放于此处供奉,遂建小昭寺。小昭寺由文成公主主持修建,与大昭寺同时开工、同时竣工、同时开光,大门朝东,以寄托公主对家乡父老乡亲的思念。
小昭寺主殿原来主供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的释迦牟尼等身像,大昭寺主供尼泊尔赤尊公主从加德满都带来的释迦牟尼等身像。后来,松赞干布逝世后,遵照文成公主的旨意,两座佛像换了位,把尼泊尔赤尊公主带来的释迦牟尼八岁等身佛像供奉于小昭寺。
著名的拉萨上密院也设在小昭寺中,它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僧人研读佛经颇有成绩的喇嘛进一步深造、修习密乘的地方。上密院堪布同时兼任小昭寺住持。
在这里,人们会感觉历史仿佛被定格,时光却刹那间沧海桑田般逝去。
龟裂的雕花盘龙门柱支撑着风雨飘摇陈年的老寺,古老的尘封的味道里浸满酥油、桑柏和藏香。转经的人流川流不息,围绕着经堂、释迦牟尼像四周狭窄的通道,默诵着经文,顺时针向前走。他们专心致志,没有交谈,没有喧哗,尾随着前边的人向前走。走到释迦牟尼塑像两侧,那里专门设有膜拜的小窗口,信众可以在释迦牟尼塑像的膝盖上叩头膜拜,奉上哈达。这一切,都是在经堂里传出的诵经声中完成的。
望着慈眉善目的释迦牟尼塑像,我祈愿能成为那案头一盏小小的酥油灯。在单纯而悠长的日子里慢慢去体味生命的本质和佛法的曼妙!
小昭寺老人背影
火,乃是因生息在极为苦寒的青藏高原上,在那里,火不但可以带来光明,驱散猛兽,可供熟食……更重要的是没有火就无法生存。正因为如此,藏传佛教密宗举行的火供仪式是神圣和盛大的。
亘古不变的日出日落纯一的形式,造就了四季更替的丰富和五行运转的玄奥。这种纯一的形式不仅仅是种形式,也是一种庄重的仪式。是仪式就有章法、就有过程、就有约定俗成的模式。仪式是对万物的一个非常虔诚的礼节。远古的宗教活动的圣典或春祈秋报的祭祀等等,无论其如何发展,它也同样是种仪式。仪式是形式的血肉之躯,形式是仪式的丹炉。所以,仪式是滚动于形式之中的一枚金册,即使不变化,也照样惊人。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自有它自己的艺术土壤,这种土壤培育了其艺术的内容与形式。
火供仪式——喇嘛们彼此密切地配合着,诵经的诵经,添火的添火,进行着一项只有密宗信徒才得以了解其真正含义的极其神秘的仪式。
7月29日 18点45分。
本来要去布达拉宫补拍几张照片,到了布达拉宫广场上一看,情况不如我料想的那样。因为太阳太大,广场上根本站不住人,就连布达拉宫前磕长头的信徒也寥寥无几。在树阴下等了很久,阳光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我悻悻地沿着北京东路朝回走。去大昭寺吧,我这样想。可当我走到青年路口的时候,脚步却没听我的指挥,居然横穿马路朝一条小街道上走去。
当我已经走进这条街30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按计划执行。转念一想,逛逛拉萨的小街道不见得是浪费时间嘛!
于是我就顺其自然朝小街深处走去。当我抬头看小昭寺的大门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又走对路了!我发现小昭寺大门里人头攒动、热闹异常,我知道这一定是在举行某种仪式!我三步两步奔了过去,挤进人群一瞧,原来小昭寺正在举行火供仪式,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场景啊!
火供仪式是在小昭寺大殿前的广场举行的,为今天的仪式,广场上搭起了巨大的帐篷。法师坛上坐的是从日喀则扎什伦布寺请来的八十多岁的德高望重的大喇嘛。大喇嘛身穿僧服,端坐祭坛之上,面对熊熊燃烧的火堆,气定神闲,嘴里念念有词,为生者和死者超度。
靠多年修炼而获得气定神闲,一门多么了不起的艺术!
坛下就座的有40多位喇嘛,他们身穿着和唐玄奘一样的袈裟,头戴冠一样的僧帽,随着大喇嘛的引导,高一声低一声地朗诵着经文。诵经之声穿透帐篷,飘飞在朗朗晴空。
今天是藏历六月初四,是佛祖释迦牟尼出生的日子。在藏传佛教的教义里,释迦牟尼有三个生日,即出生日、成佛日和涅日。据身旁的一位喇嘛讲,只有在藏传佛教重大的日子里,修炼密宗的寺庙才会举行火供仪式。
火供一开始,无论僧俗人等,脸上均显现出宁静而亢奋的红晕,显得光彩照人。短短几分钟内,诵经声、锣鼓敲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就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有一道无形的电波在僧众和俗众和法师之间流动。“为生者和亡者超度”,所么宽厚仁慈的释迦牟尼呀!喇嘛为前来超度的僧俗书写名字,然后为之念经,之后,把书写名字的红纸条连同上好的苎麻、锦缎、酥油、大米和青稞投入到法师脚下的火堆里——供养我佛,并祭奠生与死的灵魂。
刹那间,有一种奇妙的气氛把我的心灵震动,让我觉得这火供的仪式既像为死者举行的葬礼,又像是为生者举行的超度。火焰一旦燃烧起来,经文一旦朗诵起来,生者与死者的灵魂便得到一次质的升华。怨恨化为乌有,嫉妒化为了乌有,它们被高高在上的我佛包容、接纳,羽化成一个个闪闪发光的晶体,光彩炫目,令我等心驰神往。火是太阳的神韵,它疯狂地舞动着橘红色,如此近切烤炽着我,太阳的种子从面颊中遍布我的全身。柴一点点不见了,酥油一点点不见了,火供的一切祭物和被超度的名字不见了,火升腾着,也不见了。只是一个过程,一个意味深长的象征。燃烧是一次质变、一次升华、一次顿悟。想想,人生需要这么一个过程,而人们很少真正地燃烧,大多数时间是不死不活地冒烟。
据说第二天早上还要进行火供仪式。
第二天我起了个绝早,赶到小昭寺,到那儿一看,没有举行。
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碰见了支起相机准备拍晨光穿透煨桑烟雾的杨景云和陈平。他们也是误听了别人的信息,一大早起来准备来拍火供仪式的。
火供没拍着,别着急。小昭寺大殿里正在进行早上的诵经仪式,拍拍早经仪式也是了不得的事呀!我们便和主管寺内秩序的喇嘛协商了一下,征得了他的同意,我们便扛着长枪短炮进了大殿。
主持早经的是小昭寺大喇嘛洛桑曲里。只见他端坐主位,凝神静气,一脸的肃穆,引导着众喇嘛诵读《金刚经》。诵经的合声回荡在大殿的上空,像是分了声部的大合唱,由领唱、伴唱、配唱、拖腔、拖重低音腔、花腔……绕梁回荡、震颤人心。
从小昭寺出来,我觉得一个具象的我走在人群里,准备去八角街寻找晚餐,而另一个抽象的我迷醉在火焰和诵经的感召下,渴望着被燃烧,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