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将粟裕珍闻录
8251700000032

第32章 方面军统帅:打出来的威望(1)

粟裕在华中的巨大威望,显然不是因为他的资历。尽管他在红军时期的资历也并不差,曾经做过的红七军团、红十军团参谋长一职(三年远离中央的南方游击战,影响了他的升迁与资历积累),与后来十大元帅之一的罗荣桓红军时期的最高职务——红八军团、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平级。只不过一个是负责打仗,一个搞政工。

他的经历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战争年代,军队统帅的威望是打出来的。

这与和平时期截然不同。

论资排辈是和平时期包括当代的一个痼疾。有人还特意引经据典撰文,说“论资排辈也是好东西”。

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和平安定的环境里,无身家性命之忧,更没有天塌下来的干系,干多干少,干好干坏甚至干与不干,差别不是很显眼。

更重要的是,下级业绩如何,由于岗位不同,掌管提拔生死大权的上司们,往往很难做出准确的决断。

而任职年限的长短,不仅清楚可比,操作性很强,且大多数下级也乐于接受,所以按资历用人便如普通人手中可以随心所欲的傻瓜照相机,十分方便顺手:一是简单易行,二是有利官场的稳定。

资历由此就越老越吃香。贡献不论,优劣不分,赏罚不明,千军万马熬年头,上上下下比辈分。

一个闻名遐迩的教授,掀开其神秘的面纱,或许却原来不过是个苍颜白发、熬过年限的平庸老头;一个“百里挑一”的“合适”局长,或许也不过是苦熬多年,同伴纷纷“落马”的幸运儿。

战争年代则不同。

粟裕说:“战争是要死人的。”稍有不慎,轻则丧师辱地、身死人手,重则“亡国灭种”。

因此,纸上谈兵的赵括或者夸夸其谈的马谡就混不下去。

赵括出身名门世家,是赵国名将赵奢的公子;马谡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级领导人诸葛亮的爱将。如果在和平时期,他们都极有可能不断“进步”,“无灾无害到公卿(苏东坡语)”,成为“当之无愧”的卓越“国家领导人”或者杰出的“军事家”。

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这个“福将”的福分。一个被秦国名将白起悬首国门,四十余万精锐部下遭大坑活埋,秦国首屈一指的劲敌赵国从此一蹶不振;一个则被曹魏骁将张郃轻轻松松打个落花流水,成为诸葛亮严肃军纪的刀下之鬼,诸葛丞相精心运筹的又一次北伐壮举也“梦断蓝桥”,草草收场。

沙场上的将士们也就因此格外瞧不起靠嘴巴吃饭的,说是“卖狗皮膏药的”。他们服气的不是资历或者出身,而是能带领自己打胜仗的将领。

粟裕本人虽然是方面军统帅,但也是一个多年的老兵,他的次子粟寒生回忆说,粟裕“一生最佩服的还是能带兵打仗的元帅和将军”。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1946年四平会战后,林彪的东北民主联军伤亡八千多人,在接连放弃二十余座重要城市的撤退过程中,又因为国军名将杜聿明穷追猛打,死死咬住不放,林彪再次减员五千余人。

林彪给毛泽东发电报,说“准备游击,放弃哈尔滨”,最后的一座大城市也打算不要了。

因此,全军上下一时笼罩着一片失败的情绪。

林彪身边的作战科长王继芳,竟携带实力统计表,投奔了杜聿明;麾下将领们也多愁眉苦脸发牢骚,甚至有人还当着林彪的面,说他“瞎指挥”,是“撤退将军”、“逃跑将军”。

《第四野战军征战纪实》记载:“一天晚上,前指在一个村庄宿营,林彪到作战处交代任务,听见屋里议论纷纷。李作鹏对参谋们说:‘现在部队对林总意见很大,说他到莫斯科吃了几年洋面包,连仗都不会打了。’几位参谋也附和道:说林总怪话的多啦!说常‘胜将军变成撤退将军和逃跑将军了!’”

林彪在外面听见,脸涨得通红。真想踹开门,质问这些怪话是哪来的,造谣的又是哪些人。可他终于还是以一声咳嗽打断了参谋们的议论。如果不是要向他们下达指示,他真想转身离去。

林彪1930年6月年仅二十三岁就当了红四军的军长,两年后的1932年3月又做了红一军团总指挥(后称军团长),号称“常胜将军”,资历不能说不老;东北民主联军的重要骨干也多是他当年的老部下;但因为打了败仗,手下人也就毫不客气,全然不顾他林总的威望。

胜败乃兵家常事。

杜聿明后来苦于兵力不足,停止高歌猛进式的进攻,林彪则背靠高枕无忧的大后方苏联,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不久就有了百把万人马,毛泽东都不无自得地赞叹:“林彪现在是壮多了。”

这时候,林彪挟人多势众之威,胜仗开始一个接一个,部下们也就眉飞色舞起来,响亮地唱起《林总的命令往下传》了。

1948年4月,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发起西府战役,转战千里,虽然歼灭胡宗南的国军两万一千人,但自己也遭到不小损失,好几次还差点让全军陷入不归的绝境。

战后,虽然彭德怀不仅是西北野战军司令员,还有一顶解放军副总司令的桂冠,军内地位仅次于总司令朱德,资历老得“吓人”,但打仗失利之余,一些将领依然毫无顾忌,很有情绪地“埋怨彭德怀的战役决心有错误”。

西北野战军是贺龙的老部队,前身为八路军一二○师与红二方面军。这时,他已奉毛泽东之命,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彭德怀,自己半路出家,“改行”专管后勤。

贺龙听到反映后,很是恼火,认为“自己必须以鲜明的态度支持彭德怀”。他批评一纵的司令员贺炳炎、政委廖汉生说:“彭总打电话叫你们去哪里筹粮,就应该坚决执行,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多大困难,不坚决执行是不对的。彭总说了,就是命令。”

不久,西北野战军进行了整训。贺龙又马不停蹄,深入其他纵队,进一步做工作,要纵队的老部下们“加强团结,坚决服从彭德怀的领导”。

其实,战场上的血性军人多是直爽率性的炮筒子,林彪、彭德怀部下有那些“牢骚”,一点也不奇怪。林彪本人就曾是“牢骚大王”,早有过类似的言行。

他在中央红军长征中,因为四渡赤水之战老让自己走弯路,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就对这毛泽东一生最看重的“得意之笔”颇为不满。

他怨气冲天地给兄弟部队——红三军团的“头儿”彭德怀打电话,说:“现在领导不成了,你出来指挥吧。再这样下去,就要失败了。我们服从你的领导,你下命令,我们跟你走!”

这个鲁莽的“惊天”之举,毛泽东当然立马就知道了。

不过他不相信曾多次独排众议支持自己,自己也一直眷顾有加的“患难知己”林彪,会这样泼自己冷水,拆自己的台,他一直怀疑是脾气火爆的彭德怀指使,害得倒霉的彭德怀背了几十年的黑锅,直到1959年庐山会议时才得以澄清。

林彪、彭德怀、毛泽东都有部下“不满”的经历,陈毅也难能例外,似乎还更“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