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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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水深

秦姨娘痛得几欲晕倒,却只死命地咬紧嘴唇,一声也不叫出来,不多时,便连唇角亦被咬得鲜血直流。

“为何要毒害大爷?”忆山停下了鞭打,逼问道。

秦姨娘虚软地伏在地上,双颊惨白,忍着痛楚道:“我没有毒害他。”

忆山一咬牙,再度挥起荆条猛打下去,秦姨娘终于耐不住惨叫出声,这一声尖锐而惨烈,似是积聚了她胸中所有的怨屈与悲愤,听得旁人心惊胆战。

兰月出蹙紧了眉头,与此同时,察觉到右侧座上的兰成德神色惊恐地往何姨娘身边缩了缩,并小声道:“姨娘,这可如何是好?”何姨娘亦难掩惧色,勉强定一定神,轻声道:“莫慌,她死不了。”

兰月出心念一动,站起来道:“忆山,住手,不要再打了。”

忆山却似充耳不闻,仍旧发狠似地一鞭一鞭地猛打。

兰月出抿一抿唇,快步上前,一手夺过她手中的荆条道:“不要打了!”也不待忆山说话,回头对白夫人道,“母亲,姨娘口口声声说她没有毒害大哥,也是因着证据不足的缘故,咱们不如派人仔细搜查她的厢房,若此事真是她所为,她房中必定会有蛛丝马迹。如此便容不得她抵赖了。”

白夫人皱了皱眉,目光在兰月出面上盘旋了一下,暗暗有所意会,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周妈妈,你马上带人到她屋里好生搜查。”

兰月出却扬一扬手,道:“且慢。月出以为,除了要搜查秦姨娘的屋子,还有何姨娘和杨姨娘两位的屋子也需得搜一搜。”

何姨娘脸色大变,道:“为何要搜咱们的屋子?”

兰月出道:“瓜田李下,搜秦姨娘的屋子是找寻证据,搜查两位姨娘的屋子,则是以示公允,让那包藏祸心之人无话可说,无处推诿。”

兰成德面上的忧恐之色更甚,何姨娘越发显出不安来,可又不敢当着白夫人的面违逆兰月出,只僵白着脸色发不得一言。

白夫人朝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便领命带着一众媳妇婆子去了。

如此约摸过得一柱香的辰光,周妈妈手中拿着一包物事匆匆回来,道:“太太,二姑娘,奴才带人细细搜过了三位姨娘的屋子,果然从其中一位的屋里搜出了这些雷公藤。”

兰月出眼光从何姨娘面上掠过,果见其满面冷汗,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白夫人面容沉静,捧起茶盏啜了一口,方缓声问道:“从谁屋里找着的?”

周妈妈瞧了何姨娘一眼,何姨娘止不住抓紧了兰成德的手,紧张得腰板都挺直了。

“回太太的话。”周妈妈道,“是从秦姨娘屋里找着的,就藏在她的衣箱子底下。”

兰月出意想不到地看向周妈妈,只见她目光微有闪烁,垂首静候白夫人的示下。

白夫人随手搁下茶盏,道:“既然如此,铁证在前,秦氏你可还有话?”

秦姨娘经过一番严刑拷打,遍身是血,衣冠不整,发髻散乱。她眼睛透过沾着汗水的碎发向白夫人看来,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我没有……害他……”

白夫人道:“老爷因公务出了远门,倘若他在此,也必不能容你这般蛇蝎心肠的恶毒妇人!如今念在成和并无性命之危,我且容你一条活路,只这府里再留不得你,你回去收拾了,即刻离开兰府吧!”

秦姨娘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哑声道:“我不走……”

白夫人皱眉命周妈妈道:“把她带出去,我再不要在府里看到她!”

待秦姨娘被一众下人拖出厅堂外后,白夫人方让在座诸人前往前厅去用晚膳。却独把兰月出留下,拉着她的手细细瞧她,又问她在京城柯家所遇之事。兰月出一一回答了,未了,终是忍不住道:“母亲,我看姨娘确不像是下毒害大哥之人,倒似是另有其人。”

白夫人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晓得,害你大哥的人,不会是她。”她微笑向兰月出道,“孩子,还是你聪慧,晓得派人去搜她们的屋子,只有找着了那些脏东西,也便轮不到她抵赖了。”

兰月出微微怔了怔,知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用意,一时亦不便解释什么,只道:“现下虽让秦姨娘无从抵赖,但月出总觉得事情还不算完,与此事有关的,恐怕不止秦姨娘一人。”

白夫人望着她,道:“你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替她心疼?”

兰月出小心翼翼道:“月出只是担心此次放过了真正的下毒之人,后患无穷。”

白夫人并不十分在意,悠悠道:“才刚坐在这里的一屋子人,谁个没点自己的打算?谁个真真正正在乎你大哥的死活?有人别怀机心,想要借刀杀人,总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那狐狸尾巴早就翘出来了。无妨,咱们一宗一宗来,只要是造过孽的,便一个也逃不掉。”

兰月出心下明白,便也不再多说。在用晚膳前先去延阳苑看了嫡公子兰成和,所幸他中毒不深,又解毒得宜,又有他的妻室孔青梅在旁悉心照料,身子已无大碍。

从延阳苑出来,忆山和碧蕊均在门前侍立等候。兰月出看一看忆山,吩咐碧蕊先到韶晖堂去打点,待碧蕊走后,她方对忆山道:“秦姨娘被撵,你若要去看,我不会跟旁人提起。”

忆山不屑地一笑,转身径自往前走去:“卑贱之身,与我有何相干?”

兰月出道:“所以你能狠下心来,亲手鞭笞你的生母?”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母亲的心思。”忆山侧头别怀深意地看了兰月出一眼,“母亲今日一门心思要处置的是秦氏,她不会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也不会在乎背后真相为何。让秦氏受点苦头,再撵出府去,是母亲所乐见的。”她轻蔑地笑一笑,又道,“你连母亲的性子都没有摸透,还痴心妄想要替代我么?”

兰月出心略略一沉,只抿紧唇不发一言。

及至韶晖堂前厅,已是宴开之时,白夫人仍旧让兰月出坐在自己身旁,忆山则悄无声息地侍立在白夫人身后。

因今夜兰成和之妻孔氏并不在,便由何姨娘捧饭,杨姨娘布箸。一时汤羹上了桌,却没尚没有人进羹,在场诸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落在了兰月出身上。

兰月出感觉到众人的眼光,猛然记起素日与白夫人一同用膳,伺候进羹的人都是昔日的主子,遂忙起身,舀了一碗野鸡崽子汤,放到了白夫人跟前。

白夫人看着这碗野鸡崽子汤,却并没有喝,只低低咳嗽了一声。周妈妈脸上微呈难色,小心地觑了兰月出一眼,迟疑着没有作声。这时忆山走上前来,另舀了一碗莲叶羹,小心地递到白夫人跟前放下,切声道:“太太饭前素来是不碰荤腥的,素鲜汤羹清淡得宜,不仅开了胃口,还能调理脾胃。我瞧着今晚这莲叶羹不错,荷叶新鲜,远远便可闻到其清淡的芬香。太太赶紧尝一尝?”

白夫人赞许地看向忆山,道:“益发有心思了。”转向兰月出道,“这莲叶羹还是你从前特地吩咐下人们做的,我还道你今日必会先拿这个给我。”

兰月出面上微微一僵,强笑着道:“是女儿大意了,原想着母亲处理府中事务身子劳累,该多进食滋补之物。这莲叶羹好是好,只是荷叶性凉,不宜多用。”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那敢情好,我先喝了这莲叶羹,饭后再用这野鸡崽子汤。你这两份心意,我都不辜负了。”

兰月出松了一口气,笑着连声称是。忆山咬一咬牙,冷冷睨了她一眼。

一顿饭毕后,白夫人用清茶漱了口,却仍不离席,看兰月出并没有打点张罗的意思,周妈妈忙提醒道:“二姑娘,你离府的这些日子,太太每次盥手都会想起你的玫瑰花汁呢。”

兰月出恍然,才要去准备,这边忆山已然捧着水盆来到白夫人跟前,只见盘里盛着红艳艳的暖汤,正是淘澄净了的玫瑰花汁。忆山细致地替白夫人卸去了腕上的镯子,再帮其挽了袖子,方把水盆呈到她面前,伺候她盥洗了。

白夫人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忆山,默默半晌后,方道:“这孩子过去便是个妥帖人儿,如今便更贴心了。”她瞧了瞧兰月出,“就连这伺候的周到法子,都跟你这么像。”

忆山赶在兰月出说话前道:“多谢太太赞赏。这些事过去除了姑娘,谁也不能使太太舒心,姑娘对太太一片孝心,也从来不会假手于人。如今忆山能贴身伺候太太,太太也不嫌弃忆山手笨,真是忆山的福气。”

白夫人闻言,不由抬头向兰月出道:“月出该是路途劳累了吧?倒是把忆山调教得这般得体周到,我原便说这丫头比别个乖巧。”

兰月出暗自不安,道:“是了,她素日留心着女儿如何伺候母亲的,竟学得这般相似。”

忆山微笑道:“倒是有些事并非留心学着便能学会了,譬如这些都是用心的活儿,没有这样的心,便不会有这样的细致。再有些事,即便留心学了,也是学不会的,譬如在太太跟前,能让太太感觉舒心,这事关孝心,这份孝心,旁人再怎么学,也是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