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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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东窗事发

同善曦不等兰月出开口,便冷声道:“我八岁那年便随娘回青州去替外公贺寿,途遇暴民作乱,我娘在暴乱中丧生,我则身受重伤,身上有伤疤,何奇之有?再有那日大宴之上,我并非与人起争执,而是有几个旧时的相识登门拜访,我一时不便接应,让他们先行离去而已。忆山虽然在场,但她并不知事情来龙去脉,兰二姑娘更不会知道!”

吕夫人坐直了身子,扬声道:“善曦是在八岁那年离家不错,可是当年只找到了大姊的尸首,并未曾发现善曦的踪影!老爷苦寻多年不果,都以为善曦已遭遇不测,哪里想到你竟在事发五年后跟随二老爷一起返回同府,五年过去,你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谁能分辨出你的真伪?”

同善曦放松了拳手,负手而立:“你为何分不出我的真伪,恐怕只有你心里明白。只是爹和二叔自有一双明辨真假的慧眼,血脉之亲,无需多费心思便了然于胸,不似有的人一叶蔽目,镇日揣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私心,兴风作浪,无事生非。”

吕夫人面上怒意一闪而过,旋即又强压了下来,转向兰月出道:“我倒想听听兰二姑娘的说法,忆山可曾把那夜发生之事告知姑娘?事关我同家血脉正统,姑娘知道多少,只管如实相告。”

同善曦目光一凛,侧头看向兰月出,脸上如覆冰霜。

兰月出抬头看向他,微微苦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是曦四爷,过去是,以后也是。”

他眉头紧蹙。那边吕夫人急问道:“姑娘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

兰月出垂首往前走了一步,道:“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来龙去脉,都在我心里。”累丝金凤的珍珠琉璃流苏从她光洁端庄的凌虚髻上颤颤垂落,流光熠熠映掩在她粉嫩红颊边,有意无意地遮掩了她眸底深切的意绪。她停了一停,娓娓道:“同老爷华诞之喜,有客自远方来,却不是为了要替老爷子恭贺寿辰。同府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他们自偏门而入,目的就是要找到曦四爷。”

同善曦紧紧地盯着她,抿紧唇一言未发。

吕夫人从座上站起,追问道:“然后呢?他们为何要找善曦?”

“宴席上宾客满座,非富则贵,曦四爷自然是不敢惊动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兰月出曼声道来,如同讲述的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折子戏,“曦四爷好谨慎,把不速之客都带到了偏僻的后院去,可这哪儿是待客之道?更何况,客人们还带来了别有心思的大礼,如此怠慢,客人自是不依,才会与曦四爷起了争执。”

吕夫人已然是急不可耐:“他们带来的究竟是何物?”

同善曦冷然迫视着兰月出,道:“二姑娘所言每句,但求三思。”

兰月出别开了脸,含着闲适的笑意,道:“那几个人分别是秀才谢公子、章公子、乔公子还有仇公子,他们都是曦四爷在义学时的同窗,这夜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要与曦四爷叙旧罢了。”

他始料未及地望着她,满目诧异。

吕夫人倒愣住了,道:“同窗?叙旧?”

兰月出掩唇笑了,道:“可不就是寻常的同窗叙旧么?他们带来的大礼,便是陈年醇酿女儿红,意在与曦四爷对酒当歌,不醉无归。”

同善曦慢慢地平复下心绪,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看向她的目光意外之中又带上了几分感激。

吕夫人仍有几许不可置信:“二姑娘当日并不在场,你所说的这些,可会是真的?”

兰月出笑道:“月出当日是不在场,但除了忆山外,月出的弟弟成业也在场。话说回来,既是事关同家血脉正统,我又岂会斗胆欺瞒夫人?这点轻重,月出还是晓得权衡的。”

吕夫人虽心有不甘,可听她如此说来,又是无可诟病之处,因是不敢太伤兰府情面,只得暂且偃旗息鼓,一时没有再问下去。

兰月出与同善曦一前一后地离开正厅。她走在前面,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于廊下,映照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灰冷的眼眸之内。

他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后,一路跟随着,却始终没有说话,似是无声无息的相送。

及至出了同府大门,远离了同府的诸多耳目后,她方停下了脚步,回头讥诮一笑道:“不要以为我这是在帮你,我只是想留着你的把柄,日后好拿捏你呢。”

他默默半晌,方道:“若真如此,也算是还了你这一次的恩情了。”

她心底止不住一揪,苦笑喃喃道:“如果我要拿你的秘密来换取什么,我便不会站在你这一边。”她抬起头,凄凄冷地看着他,“可是在你眼里,我已经是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站在了你这一边。”

黄澄澄的阳光底下,她的眼神却犹如那夜凉月映照下的那般,险些,险些就要让他以为此时的她便是彼时的她。他的心神有一刻的迷乱不定,只晓得紧紧地注视着她,目光一瞬不移地端详她的脸庞,任由潜意识间的急切将理智冲淡,只为了要看清楚她,只为了给心底的疑问找寻一个答案。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与往日的不同,她亦深知,隔膜是无形无迹地横亘在彼此之间,他与她,终究是无法如初了。

她垂头回避了他的眼神,转身往兰府的四人轿走去。同善曦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下意识道:“我送你一程。”

她脚步停了一停,没有回应,径自上了轿。轿行时,她悄悄撩起帘子一角往外看,果见他跃上了马匹,一步紧一步慢地跟随在她的轿旁。她怅怅然地放下帘子,眼内止不住有几分湿濡。

到得兰府,兰月出才下轿,郑妈妈和碧蕊便迎出来道:“可算把姑娘给盼回来了,府里出事了,老爷和太太正急着要找你呢。”

兰月出一时便也无暇顾及同善曦,自顾与她们走进府里去,边问道:“我出门前府里还好好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郑妈妈神色凝重道:“德四爷不好了。”

兰月出闻言大惊,遂也不再多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何姨娘的绮秀苑而去。

小小的院落里早已齐集了府中的大小主子,前厅中,兰博容和白夫人正居主位而坐,兰成和夫妇坐在右侧首座,兰成业居下首,杨姨娘和兰月真、兰月书母女三人则挨在兰成业边上落座。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何姨娘整个儿落得形销骨立的,身上虚弱得连正着身子坐也难办到,此时只得歪躺在长榻上,又兼为成德之事伤心,她流泪不止,喉中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竟现出了几分奄奄一息的光景来。

大夫们正在内堂中为成德作最后的诊治,兰博容脸色板得僵直,他不说话,其余人等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兰月出来到白夫人下首坐下,兰博容便开口道:“距离上回家法处置他们母子俩,已将近一个月了,怎的他们身子还会如此虚弱?成德他又怎么会……”说到此处,他再无以成言,只扼腕长叹。

白夫人劝解道:“老爷稍安,他们身子为何一直不见好,大夫自会给老爷一个说法。”

兰博容仍旧心绪烦郁,脸色越发沉了下去。兰月出悄声命人送来一杯蜂蜜菊花冰碗茶,送到兰老爷跟前,和声道:“爹,大夫断症需时,咱们只管耐心等候便是。”兰博容接过茶盅,浅浅啜了一口,只觉满嘴清甜冰爽,心下的烦躁顿时舒解了泰半,抬头朝女儿点一点头道:“事已至此,唯余静心罢了。”

杨姨娘作势掩脸低咳,目光不屑地瞥了兰月出一眼。  过不多时,李大夫和王大夫一同从内堂中出来,神色均是犹疑不定。

兰月出看两位大夫如此容神,心知不好,生怕他们会说出什么来让兰老爷闹心,遂道:“德四爷如今境况如何?若有何医治的良方,无论用什么法子,咱们都愿意一试。请两位大夫切莫轻易放弃。”

这二位略显为难地相视了一眼,还是由李大夫小心着措辞道:“才刚老身等为德四爷检视了身子的各处,发现德四爷腰背处的伤痕甚为集中,肉眼所见看似是已经痊愈了,但经老身细诊,却是内瘀积聚成毒,这样的毒不易察觉,料想德四爷必定是以为自己伤口痊愈,却不知毒早已通过血脉流动渗进五脏六腑之内,待得察觉身子不适时,已然是毒至心脉……”

兰博容焦灼道:“赶紧为成德解毒!王大夫,你擅长针灸,你一定有办法!”

两位大夫支支吾吾片刻,方道:“不瞒兰老爷说,老身等来时,德四爷他已经……已经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