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农忙碌起来,家里好久没来过客人,他要准备丰盛一些。
惹尘说,爸,韩醒岩算客人吗?可是经常见的啊。
桑农说,丫头,你不懂,正经要来吃饭和凑个便饭不一样。
惹尘笑呵呵地去洗水果,她真觉得桑农真没必要这么忙。
其实她怎么能懂桑农的想法呢。这些日子,眼看着自己的丫头快乐起来,做父亲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他想感谢这个男孩,他还想让这个男孩帮个忙,至于能不能成功先不抱太大希望。
惹尘看了看饭桌,呵,都是桑农的拿手菜,豆腐鲫鱼、酸辣猪扒、龙眼虾仁、蒜香肉蓉、板栗炖鸡、红油鸭蹼、蜜糖山药。
她冲着厨房喊,爸,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啊。
别闹了……嗨,不准偷吃。
嘿嘿,我就每样尝一点还不行?
不行,不行——桑农笑着过来撵她。
什么不行啊,叔叔?韩醒岩边说边走了过来。
惹尘说,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啊?吓我一跳。
他说,我敲门了,可你们热热闹闹的却没人搭理我嘛,再说门也没上锁啊。
桑农说,赶紧坐吧,我这饭菜也就好了。
他说,叔叔,今天气氛好像不寻常啊。
哪里不寻常?桑农问。
你说我吧也不是客人,更不是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但为什么您今天就能做那么一大桌子菜呢?
哎,瞧了没,这孩子不但不感动,到开始讨伐我以前没好好招待他。好,今天啊,非把你们的小肚子都撑展。
桑农一番话引来满屋的欢笑声。
饭桌上,桑农问起韩醒岩以后的打算。
韩醒岩说,春节前后可能要回一趟日本,那边说我有幅作品获得了画赛最终入围资格,但因评委会意见出现分歧,一二三等奖暂空,说日后再进行复赛。老师希望我能抓住机会再提交一幅作品。
嗯,桑农点点头。他说,那证明你的作品还不错,所以你的老师才会对你提出希望。
韩醒岩笑了笑,他说,其实我不太看重这种比赛,当时留下作品就匆匆回来了。中间老师也给我来过电话,让我回去关注赛事的发展,但我不想。
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件事,可为什么你现在又想参与了呢?惹尘插进来一句话。
可以说是为了我的老师渡野君,也可以说是我的思想就近起了一些变化吧。
嗯,别管怎样,我觉得年轻人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取。桑农说。
我也只能是努力一把,要真进了前三名,或许对渡野君有帮助,他为了给妻子治病已经花去了所有积蓄,他……我不想提这个。
嗯,不说了,来,为了善良的心愿干杯。桑农说。
嗯,谢谢桑农叔叔。
别客气,多吃菜呀,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了,整个北城独一手哦。
韩醒岩笑了,他问桑农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桑农问,怎么,要旅行?
他说,是啊,在北城的这几个月简直要闷死了。
哈,才几个月就受不了了?我在这儿可都生活了十多年呢。惹尘说。
她并不是要嘲笑韩醒岩,她只是借机发泄心里的郁闷罢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走出过北城一步。要说绝对没有那也不真实,上小学时桑农带她去过周边的几个城市,可那匆忙的赶路让幼小的她体味不到一点快乐,就好像她只是桑农旅行背包外系着的那串小风铃,陪着桑农一路上叮叮当当地瞎唱和。
她早想过有一天要独自去旅行,但读了初中以后就几乎没有时间,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别说旷课了就是请假也不肯,遇到大的假期比如寒暑假她还得参加各种学习班,就这么晃晃悠悠就又过了三年。进入高中,谁都知道时间金贵得很,除了学习就是考试,更别提出去闲逛。
她想着心事,也没听见桑农和韩醒岩在谈论什么,直到韩醒岩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韩醒岩说,愣什么神呢?问你好几遍了也不说话。
她说,问我什么?再说一遍好了。
韩醒岩说,叔叔听我说要旅行,建议我去山同市郊转转,我想也是,冬天不适宜走远。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呢。
我?我哪有什么意见,我哪儿也没去过呢。她小声咕噜着。
桑农笑了笑说,惹尘,是不是也想出去走走?
是又怎么样啊?她以为桑农逗她,依旧无精打采地回答。
要是想,就去,反正出版社那边也闲了,学校这边也……哦,我是说最近你不是没事么,也可以考虑来一个短距离的旅行。
真的啊,爸,您让我出去?
是啊,桑农回答。
可是,我记得那次我要跟同学去临市,你却死活不答应,临市可是好近的啊。
那时候你正要中考,当然不能随便出门了。桑农说。
他也只能这样告诉她,虽然事情的根本原因不是这个。他还能记得那次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还骂了孩子,说以后别提出门。当时,惹尘委屈地哭了,但她懂事,她觉得爸爸是考虑她的学习才发火。后来,桑农一直想跟她道歉,但又不能道歉,道歉的话找什么理由呢?临市啊,那个埋藏着秘密的匕首,如果掏出来,会伤了谁真的不知道。
惹尘似乎还是不能相信,她又追问了一句,爸,您真让我出去?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何况还有醒岩一起,我就更放心。桑农答到。
惹尘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说,太好了,您真伟大,说着她搂着白萍亲了一下。
哈哈,夸我伟大呢,就亲你妈啊?桑农逗他。
她嘻嘻直笑。稍顷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她迟疑了一会,然后趁韩醒岩上厨房拿东西,她赶紧对桑农说,爸,您过来,我单独问您个话。
她把嘴巴几乎要贴到桑农耳朵上,她支支吾吾地说,爸,你不怕我跟韩醒岩谈恋爱?
桑农听了笑起来,刚要说话,韩醒岩就过来了,他好奇地追问你们笑什么呢?桑农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就要说话了,惹尘慌忙夹住一块鸡肉塞到他嘴里。
韩醒岩说,那就这样定了吧,惹尘跟我一起去旅行,我呢看能不能找到作画的灵感,惹尘呢也好散散心开开眼界。
惹尘说,怎么能那么说呢?难道我就只知道玩耍?我也要寻找创作灵感的。
呵呵,好吧,那夭折的“莲梦”兴许能够复活了呢。韩醒岩想起惹尘的小说,不由得拿起来跟她开玩笑。要是在平时,敏感的惹尘一定要生气,但适逢这会儿心情好,她到不计较小枝节了。
桑农说,至于要去哪里,咱们再想想,希望是一次有意思的旅行。
韩醒岩说,叔叔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嗯,桑农欣慰地点点头。本来他只是打算请韩醒岩帮忙劝惹尘读书,没想到中间话题牵扯到旅行上,竟然惹尘那么有兴趣,他就产生了让她去转一遭的念头。他想,或许这一路上眼界的开阔能让惹尘回心转意奔回课堂呢,并且他也相信韩醒岩会真诚地帮他说服惹尘。
至于惹尘刚才的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两个孩子之间的那种喜爱。他是这样考虑的,与其限制他们,不如给予他们信任,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大人的用心吧。
除了这些,再有的话就只能说他桑农这人的思维从来就与常人不一样。那么,干吗非要与常人一样呢?这也是他少年时反复寻问自己的问题,至今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