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领着大爷一家三口,急急地赶到村长家院坝来,只见众人乱成一片,有几个人在哭天抢地地叫喊着,显是他们家人遇害了。
大爷在坟山一直在与恶鬼纠缠,分不出时间来注意周围的情况;现在来到院坝站定后,偶然抬头一看天空,只差登时吓倒在地。
放眼望去,只见村子四周高高低低的树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明亮人脸,跟昨晚枫树上看到的情形差不多,只是现在的数量实在太惊人,壮观程度无法用语言形容,差不多只要有树的地方上面就挂着一张人脸。
整个苍穹,无以复加的明亮,黑夜如同白昼一般。整个村庄,山川大地,万事万物,一片幽蓝,唯美到了极致。老实说,若不是这些虫子对人有危害,能制造如此绝无仅有的良辰美景,该是多大的公德。
大爷奇到,既然火虫还在聚集,那又是怎样攻击到人的呢,便开口询问村长;村长说,这些火虫,已经攻击过一次了,但仅仅是枫树上的出手,现在又聚拢,像是在蓄势待发,真不知道这下一轮,将出动多少。
大爷诺诺地点点头,心里暗叫不好,如此多的火虫,自己一人如何抵御得了,看了一眼桃子剑,一切都靠你了。正考虑着,忽然听到众人骚动起来。
只见树上的火虫迅速分裂,四散开来,弥漫了整个村庄;接着,如同闪电一般,朝院子里划来;虫子实在是太多了,像萤火虫笼罩在众人头顶,下面的人由于惊吓过度,倒下去了一大半。
大爷让大婶看好小儿,转过身来,展开架势,抽出桃子剑,举于胸前,念起道术;火虫像是认识眼前这个仇人,迅速聚拢起来,变了昨晚一盘沙的打法,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大爷。
大爷眼疾手快,就地一滚,掉在了火虫阵的后方,抬手就是刷刷刷三刀,无数火虫应声而落,登时化为灰烬,无影无踪;众人见大爷身手了得,也忘记了眼前的危险,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采。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只火虫,还是怯了胆,徘徊在地面上,盯着大爷,不敢贸然进攻;大爷哪里等你停息半分,眨眼之间便滚到了火虫面前,又是刷刷刷几刀,火虫连叫都未来得及叫,就一命呜呼了。这几下,干净利落,姿势也优美,在村众看来,大爷实在是酷毙了,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暂时逼退火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倒地的人也都慢慢爬起来;可是,还没等他们喘好气,就见四面八方,无以计数的火虫阵,以极快的速度同时朝大爷袭来。
大爷脑子里如同电光闪过,猛地提了一口气,就地滚出去十来米。火虫集中注意力,专攻大爷,其他的村民暂时倒还安全无事。大爷心想,是拼命的时候了,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大婶手捂着孩子的眼睛,看着丈夫被恶虫围攻,凶险万分,急得哭了起来,大叫着让人帮他,可哪里有人赶上,村长也是十分为难,站着跃跃欲试,可双脚就是迈不开来。
大爷对天长啸,一把撕去道袍,胸前背后两个生动的八卦图露了出来,举起剑来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刀,登时鲜血直冒,嘴里喃喃地念着道术;众人听在耳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万事万物都是变形的,大地抖动着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这是道士的拼命打法,只有在生命垂危,临死一搏的时候,才会用到这等禁忌的法术;只见大爷飞舞起来,穿梭于火虫阵之间,速度极快,只能看到桃子剑折射出来的剑光,如同跳激光舞一般;火虫阵渐渐散落开来,如同扬花一般,不断飘落下来,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大爷有意识地把火虫引离群众,不一会儿功夫,便打到了百米开外;众人惧怕火虫,自然是不敢前去观战;只有大婶担忧他的安危,带着孩子就要奔去,但被村长一把牢牢地拉住了,连声劝她去不得,要以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为重;大婶哪里听得见,歇斯底里里喊着要去,破口大骂村长,怪他把自己的丈夫拉来一个人御敌,才落得如此危险的境地,若是大爷没了,定是要和他拼命。
大婶死活挣脱村长,小儿子见状,以为妈妈受了欺负,张口就向村长手背上咬去,登时村长痛得哇哇大叫;但他始终没有松手,连忙中叫了白天发言的小伙子来帮自己。大婶无法,动弹得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独自流眼泪。
两个小时过去。
大爷渐感体力不支,连提了好几口气,就是上不来;出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迟缓中,好几次都差点被火虫撞到。火虫又变了攻击的方式,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竟然跟他死去的两个儿子惊人的相似。
人脸形成后,不断变大;像云朵一般,飘荡在天空,把月亮星星全给遮住了;巨脸像一张网,迅速下坠,把大爷牢牢地箍在中央,使之形成一个点;大爷再次念动道术,一剑指天,顶住了极速下降的人脸;大爷吃力地抬头去看,剑尖正中大儿子的左边酒窝,人脸扭曲起来,显得无比痛苦,两对眼睛哀求地看着大爷;大爷立时心就软了下来,怎能亲手弑杀自己的骨肉;也就是这么一软,手上力道减弱,巨脸压迫了下来,大爷站立不住,左膝跪地。
这一跪,登时地动山摇,人们感受到了这摇晃,都不安起来,想来大爷不妙,难以御敌;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或几个脆弱的点,而火虫正是抓住了大爷丧子之痛的弱点,使之精力分散,趁此攻击,这便一举得逞。
这火虫真是厉害得邪乎,像是具有人的思维,会分析心理,不然大爷也不会这么容易着道;但若它们真的有思维,又何不分散开来,各个击破;它们除了惧怕大爷手上的桃子剑之外,其他的人还不是“沉默的羔羊”。
不可理喻,这怪物无法用人的思维去理解,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大爷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握剑的手不住地抖动,慢慢地往下坠,脸上的肌肉颤动不止,完全没了血色,人马上就要虚脱下去;本来肚子就很饿了,又在坟山消耗了体力,激战三个小时后,还能撑到现在,已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水平,这可能就是人在愤怒和生命垂危的时候,把所有的潜能都给激发出来了吧。
巨脸在这个过程中,还在无限地扩张,上下增厚,四围加宽,也不知道源源不断的火虫来自哪里,到底有完没完;看着大爷就要熬不住了,便加大了马力,作最后的爆发,疯狂地扩张起来,也是拼了命地往下压;终于哐当一声,剑已落地,大爷坐倒在了地上,鲜血像喷泉一般激射出口。
大爷呛了几口,喘息不已;用尽全身力气去拉剑把,可是纹丝不动,试了几次,仍然无果;只得左手抚胸,右手撑地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欲坠地向村众走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其实,他知道,只要没了桃子剑,他和普通村众并无两样,空有一声本领,毫无作用,只有任虫宰割的命。
火虫把它们最怕的桃子剑给压住后,变得更加的疯狂,大肆屠杀起来,分出一部分火虫来,去攻击村众。
院子上的村众,见火虫袭来,顿时乱成一团,惊慌不已,有的想拔腿便跑,可被吓得脚上没了力气,只好瘫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可火虫还是无情地撞上了他们的身体,转瞬间衣服头发燃烧了起来,接着是皮肉化为脓水,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一分钟不到,白骨便成了一片。
白天发言的小伙,本来是拉着大婶的,但看着火虫袭来,也管不了她人的死活,伸手便去脱裤子撒尿尿;可谁曾想,也就是在这顷刻之间,他也成了一堆白骨。
剩下没死的,好像突然之间看透了生死,也不奔逃,也不叫喊,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观看头上的火虫,好像在说,你们要来就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绝望。
大婶看到大爷东倒西歪地向自己的方向奔来,想来他受伤不浅,猛力一挣脱村长的手,就朝大爷奔去。可是,才转身,就听到背后小儿子一声惨叫,急忙回身来救,一根小手已燃起了浓浓烈火。
也管不得拉了自己也会被焚烧,凭着一个母亲的本能,一下就扑了上去;与此同时,善良的村长右手也伸了出来……
大爷大叫“不要……不要……”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大爷闭上了双眼。
可是,等他再睁开眼来时,村长、老婆和小儿子还好好地站在那儿,只是他们的身旁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