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又以为像在坟山上作了鬼道,产生了幻觉,眼前所看到的都不是真实;伸右手在自己左手食指的伤口上扭了一把,手上立即传来痛觉;这下,他才相信,不是幻觉。于是,挣扎着走了过去。
多的那个人,长得仙风道骨,穿着一袭道袍,脸上皱纹满面,不是自己的师傅是谁?大爷有些乐了,心里起了小波澜,高兴地叫了一声师傅。
待老道走过来,大爷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只平时诵经用的罗盘,上面鲜血琳琳,大爷立即明白了什么,脸上正要绽放的肌肉又收缩了起来,老道哀伤地看着他说:“原谅师傅,我也没办法。”
大爷猛地一动,扑到小儿子面前,只见右手臂齐刷刷地没了半截,伤口处血肉模糊,掉地上的半截,已然成了一根白骨。
小孩吓得呆了,又痛得麻木,竟一时没有哭喊出来;大婶拉着剩下的半截手,也是吓得惊慌失措,好半天才哭叫出来。
伤口处没有继续流血,显是师傅已作了处理;只是奇怪的是,他用罗盘去砍,竟然没被火虫传染;昨晚儿子用扫把去打,就惹得“引火自焚”;想来是他在罗盘上施了法,师傅既然如此厉害,不知能否抵御敌虫。现下院子里剩下的几十条命,可就只能看他了。
麻木一过,小孩呜呜大叫起来。这时,人众中走出一个壮年男子,来到小孩面前,让他在地上躺着,在他的手臂上按了几下,从嘴巴里吐出一泡什么东西来,敷在伤口处,又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慢慢包扎好。小孩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哭叫,竟然很快地睡了过去。
此人便是年轻时的赤脚。
小孩的事也有了个着落,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抵御头顶上盘旋的这些火虫;说来也奇怪,这些火虫像犯傻了一样,竟然中场休息,暂时停止了对村众的攻击,或许它们是惧怕手拿罗盘的老道吧,不敢贸然下手。
村长见这老道好生了得,又跟大爷是师徒关系;大爷功夫已然不弱,他师傅肯定更加厉害;现下只有求他帮助,或许村民才有一线生机。于是,走上前来,极其恭敬地向老道问了声好,正要开口相求,老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一团火虫从老道背后袭来,眼看就要贴了上去;也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道一个矮身,已抢到了火虫的背后,接着伸出手里的罗盘对准拍去,顿死火虫化成了一堆粉末。
火团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飞来,老道要么迅捷地避过,要么伸手拍去;转瞬间他的周围,就像是撒了石灰一样,飘满了白色的粉尘。火虫也不怕死,一队阵亡了,另一队立即补上,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不灭。
纵使再多,也有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火虫终于缓了下来,攻击力度有所减弱,数量上也少了许多。趁着这个空当,老道抛出了罗盘,那罗盘竟围绕在他四周,自动攻击火团。老道就地盘坐起来,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语。
立时,山摇地动,比起刚才大爷施法的力度,不知强了几百倍;大爷情知师傅也要拼命了,这法威力无穷,便忙叫村众把双耳捂起来。
天空的火虫立时变成了粉末,但是远方的火虫并不怕死,见伙伴没了,甚是愤怒,不要命地冲将过来,但是离老道还在百米开外,便化成了粉末。
双方都是拼命,两个小时过去,显是老道的力量有所减弱,火虫逼近了五十米;大爷看着担心,若是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那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我方;去看桃子剑的方向,火虫已然撤离,他赶忙奔过去,把剑抢在手里,赶回来帮师傅抵挡周围的火虫。
老道的力量随着时间不断减弱,但火虫势力却一直在增强,树枝上无数的人脸不断分裂,无穷无尽地向院子的方向飞来;又一个小时过去,火虫已经萦绕在了老道周身,罗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失去了御敌的作用。
老道渐渐感到吃力,向大爷大喊了一声:“桃子剑。”
大爷闻声,旋即把剑抛了过去。
老道得剑在手,有如鱼儿获得了活水,好不威风凛凛。只见他蹿高伏低,一把木剑舞得风声习习,在他所过之处,全是石灰般的粉末;转眼的功夫,就把火虫推出了四五十米;渐渐的,有的火虫怯了胆,犹豫徘徊,不是很敢靠近,完全没了先前的敢杀敢冲;渐渐的,很多火虫停在半空观看了一会儿,便折身飞走了,它们最后又都远远地停在了各种树枝上。
老道功力深厚,经验丰富,可毕竟还是老了,战斗时间一长,体力跟不上,喘着粗气,累得不行;也幸好火虫被他暂时全都给逼退了,否则时间一长,他的处境也很危险。
大爷跑过去扶师傅在一条木凳上坐下,伸手在他后背顺气;众人也跑了过来,连连称赞老道为大英雄,功夫了得,有了他,虫子再也不敢撒野。村长从人缝里端着一碗水挤了进来,要大家不要吵闹,以便长老好休息,说着把水递到老道面前,喂他喝下。
老道半杯水还没喝完,就警觉地站了起来,看向远方,众人也都随之看去,只见遥远的天边,特别是散花湖的方向,一道白色的彩虹,由远及近,慢慢地朝着村子的方向移来,待得近了一点,才看着那彩虹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众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院坝上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不过,最听得清楚的,还是各人心脏在喉咙里跳舞的声音。
众人都吓得退到了老道背后,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如此多的火虫,老道是否能够抵御得了;各人心里都打了个问号,这么多的火虫,就算是团团将老道围住,即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会遭殃;所以,各人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老道走向前来,伸手掐指一算,像是算到了天机,脸上的肌肉扭动了几下,便即恢复了正常。大爷跟在师傅旁边,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纳闷师傅刚才的表情,怎么跟他归家临行前一样。
他上次这么一算,我回家就遭遇了如此横祸;这次他又这么一算,不知又要发生怎样的变故。大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下坦然,现下都变成这样了,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失去生命;听天由命吧,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能和至亲至爱的人死在一块,也没什么遗憾了。
大爷看到师傅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的内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么深奥复杂,大爷完全无法从何解读;他向大爷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平静地说道:“徒儿,咱师徒二十多年的缘分,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这也是天意,不必悲伤;在为师去之前,唯有一件心事放不下”
大爷不可思议地看着师傅,只见他转头望了望遥远的天边,又继续说道:“我门有一本奇书,师徒代代相传,但是我师傅因为一件意外之事,到临死前也未能把这本书传给我;所以,我的道术说起来是很平常的,比起你祖师爷来相去很远;否则,也不会怕了眼前这些个虫子;你入门晚,道术比我又不及,但是你天资不错,是根发展的好苗子,只是我这就要去了,从今以后,就教不了你了;所以,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大爷听到这里,已是眼泪汪汪,想着师傅救了自己两次性命,这二十年来,又处处关心自己,两人如同父子一般,如今突然就听他说,要离我而去,眼睛里泪水情不自禁就滚了下来;这是情之自然,虽然其时大爷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老道不为所动,只是温柔地继续说道:“这本书,听我师傅说,藏于诡村的一座千年古墓里;但是,我查探了一辈子,也未能把它找到;不过,有一些重要的线索,在我的生活用物里,到时你若要去寻,可以自由翻阅。记住,这本书的名字叫《奇门》。它是本门最重要的道术秘笈,千万不要落到了旁人手里。”
老道又看了一眼远方,知道时间不多了,便急急地问道:“徒儿,还记得你归家临别时我嘱咐你的话吗?”
大爷哽咽着:“师傅,徒儿记得。万事以苍生为念!”
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大爷,这便转过身来,提着桃子剑等待火虫的到来。
火虫照亮了整个苍穹,铺天盖地地朝诡村袭来,很快,密密麻麻地围在了院坝的上方,简直是水泄不通,成了一堵堵玻璃围墙;火虫迅速变幻形状,很大一部分往上空移去,慢慢地聚集成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脸;那脸阴森可怖极了,形同阎王爷一般,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张开的血盆大口足以把整个诡村给活活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