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危难的时候,只要一听到警察出现,便立刻燃出了希望,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是给人帮助的;因此我听着他们在院子里下了车关了车门,接着就有几个噼噼啪啪的声音从楼道传来;村长应该也听到了,这便从我身旁的板凳上站起来迎了出去。
村长把他们请了进来,只有两个人,都穿着警察制服;走在前面的一个,看上去又矮又廋,还戴着一副黑框的大大的眼镜,嘴里叼着支烟,一进屋子就四处张望着;我很纳闷,他看上去不文不武的,怎么跟在电视上看到那些高高大大的形象完全判若两离;还是后面一个不高不矮,满脸红光,看上去还像个稍微正常点儿的警察。
看这架势,那个长得稍微奇怪点儿的警察还是后面那个警察的领导,因为从一进到屋子里来,就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村长以为他们要去事发现场查看,就伸手向厨房做了个请的姿势,哪知那个矮瘦警察竟然转了有四五圈后,就翘着二郎腿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接着吧嗒吧嗒地吸着他的纸烟,这倒把村长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搞得很是尴尬。
我想,这个警察不光外貌上着看不正常,就连举止也是很怪异的;按常理来说,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人家报的是紧急电话,你急急地赶来,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案子;哪能像这样,吊儿郎当的,不理解丧失亲人家属的心情。
尤其令我没想到的是,他还招呼后面那个警察过来给他捶背捏腿,还一面吹着牛,说乡下公路可真烂,车子差点抛在了山沟沟里去,不过转而又说,这乡村风景空气倒是好得很,来这儿度假什么的是再好没有的了,越讲越离谱,越吹越远离主题。
接着,他又把村长招呼过来,用不满的口气说他们从老远赶来,口里渴得不行,怎么连口水都不招待一下,村长听说,连连鞠躬道歉,说马上去端来;俩警察喝到茶后,还唧唧哇哇地讲个不停,责怪乡下人不懂事,太抠门。
我听着气就不打一处来,看他们不像是真正的警察,真正的警察哪有这样的;他们倒不是来查案子,倒像是来打劫享受的;我从凳子上跳起来,拍着桌子说:“请问两位警官,你们到底是来喝茶的还是来断案的?就算是来喝茶的,现在也该差不多了吧;那么就请您两位移步到厨房去看看!我们也是人,请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
我一口气说完,深情并茂;我知道,话是有点儿说得苛刻,但是对付像他们这类人,不这样还真是没有办法;村长惊讶地走过来,连连劝诫我不要这样,这个案子要查出真相,还要有求于他们呢;连大大捏捏的二爷似乎也对我“侧目”,显得不以为然,我知道,大爷对军政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感情,但是现下却显得是非不分,这倒是有点愚忠。
从进门后,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我们存在的俩人,此刻听到我说违逆他们的话,矮瘦警官立即把头缓缓地转向了我,突然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喉结处鼓动着,像在吞口水;看他这样,我心里暗骂,你个色鬼,长那样,难道还想吃人家豆腐。
我心里暗叹一声,我都四十的人了,青春早已不在,虽说年轻的时候,被人说成是诡村的村花,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风光了;现在照镜子的时候,虽说较以前成熟丰满了许多,但是活力明显不如从前;他这样色咪咪地盯着我,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依然魅力不减吗?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听我这么一说,那矮瘦警察立即从凳子上起来,连声说好好好,这就来到了厨房;两个警察不知是执行任务的经历太少,还是眼前的画面太过恐怖了,被吓得活活地跳了出来,摔倒在了地上。
我越过俩人,率先进入了厨房,要不是我近来对怪异恐怖之事接触得多,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也和他们两个差不到哪儿去;令我十分诧异的是,虎娃的头竟然不在刚才的位置,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子上,完全愈合在了脖子上;而他的下半截身子倒是跟原先一模一样,就倒在冰箱的门口;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
赶在我后面站着的村长、二爷也无不张大着嘴巴,脸色青紫地看着眼前的改变;跟在门口最后面的警察,听我这么一吼,又见我们都是这种吓死人的表情,便立即大叫着有鬼,撒腿就要往回跑;但是,没能如愿,被他的长官喝了回来。
长官瑟瑟发抖地跟了进来,站在我的旁边,也是难以置信极度恐惧地看着这一切,足足过了有五分钟,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便叫他的手下进来拍照取证,可是那人哪里敢;忽然,花猫在他背后喵地一声,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拼了老命似地爬了进来;长官大骂他没出息,自己抢过相机,对着冰箱地面拍了起来;可是我明显看着他的手哆嗦不已,好几次都差点掉在了地上;有好几次他的视线对上我的眼睛,就连着点头对我傻笑;我倒觉得这人很是可笑,害怕就黑怕嘛,何必装成这样,难道是为了什么?
冰箱门一打开,显是敞了气,虎娃先前被冰霜了的尸体,现在已经解冻,他的周身流着液体,之所以叫液体而不是水,是因为我怎么看着它也像米汤,很是浓郁,一点儿也不像水那么清澈;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就开始腐烂流尸水了吧;我下意识地用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并没感觉到任何的异味。
我立时心里就悬了起来,心说这也太奇怪了,虎娃死的时候不正常,连死了以后也不正常,莫非,我有点不敢想下去了,莫非是他的鬼魂还未散去,或许他觉得自己死得冤屈,然后要留下来找人报仇;我这么一想着,很是害怕,但立即觉得自己太迷信了,竟还相信鬼魂一说,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到过半个鬼魂,所以立时觉得这种想法站不住脚;但是,种种奇异的现象又用什么来解释呢?
长官把相拍得差不多了,就转过身来问谁是事发现场第一目击人,我微微点了点头,他用不太正常的眼光看了看我,然后叫他的手下做好笔录的准备;他让我来到堂屋桌子前坐下,他坐在我的对面,手下拿着本子和笔坐在他的旁边,然后开始问话,让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陈述出来。
我其实早就想说了,把这些我一个人经历的恐惧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并且我说出来后,就多少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不管他们相信与否;于是,我就把中午和二爷分手后,一直到如何煮饭给自己吃,吃好后想起二爷的交代,来到二楼正准备敲门,听到院子里有猫头鹰在叫,我跑下去把它赶走,我并没说猫头鹰自杀这一节,因为我怕他们多想,我知道农村人都是很迷信的,本来说打死来叫的猫头鹰才不会死人,可是说了出来,他们会不会反怪就是我冲撞了猫头鹰这才出事的,人都是有私心的,虎娃的死跟我没任何关系,我如实把情况说就是了。
我在心里想这些的时候,就略微地停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二婶,立刻指着我,说我胡说,让众人不要听我的,二爷和村长连忙过去招呼她,可是她也不听,又骂了一些难听的话;长官转过身去,对她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声,她才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于是我接着说是如何费力地用砖头砸开了门,然后进到屋来找遍了地方也不见虎娃的身影,最后是花猫指引了我,在冰箱里面看到了冰冻的他,接着将他头是怎样自己就滚了下来,再到二爷二婶归来,我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一一讲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在讲的过程中,我很注意,生怕哪点漏讲了,对破案有影响。
我一说完,二婶又大吼大闹起来,说我竟说谎,硬说是我害死了虎娃;直到长官又转过脸去狠狠地看着她,她才又安静了下来;我自己都知道,虎娃的死这么离奇,当时又是我一个人在现场,现在讲出来,人家怎么会相信,因为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我现在是真正地百口难辨;现在真希望有个人能够帮我说句话,真心希望眼前这个长官在办案上有一些是非明断;可是,看他的样子,我就很是失望。
他把头转了回来,缓缓地看着我一半天,若有所思;然后扯着嗓子说道:“这件死亡事件离奇得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明真相的,我们要把这孩子的尸体带走,以便拿回去给法医作检查,有消息情况了自会通知你们家属。”
二婶听说要把她孙子的尸体带走,立时跳出来反对,虎娃已经惨遭不幸了,难道连死后尸骨都还不得入土为安吗?我想她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在我们农村有种偏执的看法就是,不管死者生前做人处事怎样,只要他死后,就一定要让其安安心心地入土为安才好,否则就真正地叫不得好死,人一辈子说到底不就是求个好死吗?
两个警察一时也无法,看着二婶这样死缠烂打,强制执行的话,肯定是不行,万一她要寻个三长两短,他们可负不起责任;幸好二爷和村长过来死活给劝住了,这才叫两个警察可以行动了。
当我们来到厨房时,又是大大地小了一惊,虎娃的头和下半截身子又分离了开来,跟我最先看到的那样一模一样,在我的记忆中,所摆放的位置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不会对我造成多大惊吓;因此,这堆人中,唯一我显得很平静。
也因此,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其实,我从小时候三爷在坡上把我抢回来那会儿,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与一般人有很大的不同,具体不同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因为这么多年来都过得普普通通的,跟平常村妇的人生并无两样;但是,直到前不久三爷出事了,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怪异事情发生,我才真正地敢肯定,我的生活从此将发生重大的转变,人生也将猛地变得不同。
我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普通的村妇三婶,我现在感觉身体里的某些力量在不断地增强;我以后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一切都还未知,只有等待时间,慢慢拭目以待啦。
他们都被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两个警察,这时警官就有点动摇了,是否还敢把小孩的尸体拉回去,就成了个大问题;如此邪门的一个死小孩,谁能料到他在路上会不会作怪;要是也这样作弄人,忽然把头给飞走了,留下半个身子,那直接能把两个胆小的警察给吓死。
我对那个警官说,这小孩跟你无冤无仇,他就算要装鬼作弄人,也不会把目标指向你,所以你不要多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他见我像是在安慰他,就鼓起了勇气,跑回院子的车里拿了裹尸布来,把尸体装在里面,强压着他的手下扛着放到了车上。
在警车离去的那刻,二婶死活哭着要去抢尸体,但却被二爷和村长强制压住了。
车子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我心如死灰地看着远方,心里有一个强烈不好的预感,这两个警察肯定又要出事了,而且出的还是关乎生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