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下午,又是模模糊糊中听到门在响,由于受怕于昨晚那个诡异的声音,于是脑袋顿时突地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已然是被吓了一身冷汗。
透过窗子,外面灰蒙蒙的,我扯了扯被子又躺下。这时门上的声音更响更急,初听时和昨晚倒有几分相似。我睡意全无,心里发毛,我晚上惧怕你,难不成天亮了还怕你,到底看一下你是何方妖魔鬼怪?
我直接下床,昨晚太累,衣服都没脱就睡了,不过这样也挺方便。越走近那个声音就越响,简直像打雷,伸手想去开门,却突然停住了,因为听到的这个声音和昨晚大有不同,刚才远了又才醒过来,并没注意仔细分辨。
这个声音也杂乱无章、没有节奏感,但没有千军万马、密密麻麻那种气势和混乱,相比显得单纯;要说昨晚的是多个声音叠加在一起,那么这个却只有一个。我把耳朵贴上去,想仔细听个清楚,但是整个脸一下就被门板震得生痛,就连忙把头缩了回来。
我感到疑惑,或许外面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个捣蛋的小孩也说不定,因为看这阵势,倒像是人在用石头砸一样,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谁?”没反应,还是继续砸门,又谨慎地问了几声,还是一切依旧。
这时我就紧张起来了,转身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看到屋子中间的打米机上的铁瓢,跑过去就抓在手里,护在自己胸前,但随即一想,那东西很可能不是人,这根本威胁不了它呀,得找件辟邪的才行。
想起自己多年前,出嫁那会儿,受父母封建思想严重熏陶,懂得农村有种说法,那些阴阳先生手中有一把用雷劈的桃树制成的降邪剑,依据这个,人们普遍认为桃枝自然也可以对不干净的东西起杀伤力作用,于是多年来把一瓶插有桃树枝的瓶子放在床头,其实也不知道它是否就如所说的那样起了作用,因为这个实在无法验证,生病自然是有的,但心里总是觉得,如果没了它,可能更容易生病。
我这会儿有点病急乱投医,也没多思考,本能地甩掉铁瓢冲进卧室把瓶子抱在胸前,颤巍巍的手就想伸去拉门栓,可是尝试了好几次都又缩了回来,就在这短暂犹豫的时间里,门板上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很显然外面那个东西没有耐心和我的犹豫耗下去了,主动投降。
我一直绷得像钢丝一样紧张的心刚想放下去,门外那个鬼东西又突然暴起,使劲在门上砸了起来,比先前还来得猛烈,真如暴风骤雨一般,要不是这堂屋的门板还厚实,恐怕它早就破门而入了。
难道它具有人的智慧吗?知道跟我打心理战,在你主观认为我离开后,突然来一个回马枪,这可是人类常用的伎俩呀!我后背心都起了汗,加上晚上没脱衣服,使得里面贴得紧紧的很不舒服。可是现下也顾不得这个了,得想办法把外面那鬼东西吓跑才是正经事,可是连它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从何行动呢?
人在害怕惊恐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容易镇定下来,也许是紧张的神经麻木了,我心念电转,懊悔当初门上没像很多防盗门安装个猫眼,不然就可以瞧瞧外面的情形。我在堂屋里转动起来,观察哪个位置有缝隙,转着转着,眼睛突然定格在了内墙的阳光上,顺着光束移过去,光线竟然是从天窗上照射进来的。
我使劲在头上拍了两下,骂自己肯定是被吓傻了,自家的房子,竟连那么个敞亮的地方都想不到。我知道现在不是自我批评的时候,接着就去搬动角落里的木楼梯,架在门框上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一步一步的,很小心很细致。
我心里本来很怕,但究竟想搞清楚那个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弄得自己心神不宁、担惊受怕的东西是何方妖怪,所以还是强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慢慢地把目光投了出去。
门外却什么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不过,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虽然未知更令人担惊受怕,但眼前的威胁算是暂时解除了。
慢慢下了梯子,打开门,太阳早已偏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压抑沉积的情绪渐渐得以缓解。
文四从墙角里蹿出来,嚷嚷着肚子饿了,要我马上煮饭。我看着他那傻样,不由心里好笑:“你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我现在就去做。”文四一听乐了,把手指伸进嘴里噘着。
我正要转身进厨房,突然发觉什么地方不对,一把拉过文四的手掌来瞧,只见上面染满了酱紫色的血迹,立即吃惊地问道:“手上的东西,在哪里弄的?”文四置若罔闻,强拉过手指噘着,吃得津津有味,连说“好吃好吃”。
我火了,打了他两巴掌,文四方如梦初醒,傻呆呆地指着一个方向:“那儿,那儿,嘿嘿……”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门,门上竟然有血。我第一反应是,眼睛看花了,这怎么可能?走近一看,才不得不相信,是真的。两个鲜活的手掌血印,就那么生动地印在自己刚才打开的这扇门上,色彩呈酱紫,深浅明暗不同,似是真人手掌蘸了血水盖章一样拍上去的。
酱紫色,我立刻想到了文四,转过身来大声喝问道:“说,是不是你弄的?”文四傻笑着点头:“是我,我喊你煮饭吃。”
我又问道:“你手上的脏东西到底是在哪里摸的?”农村人对血极是忌讳,因此不直提此字。
文四指着院坝中央说道:“那儿。”
也就是昨晚黄牛所在的位置,文四这一指,我才想起昨晚忘记把老黄赶进牛圈了,心下有些后悔,盼望着不要出事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院坝里空荡荡的,中央除了一大圈干涸的血迹外,黄牛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