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济禅师云游到金牛禅师那里,金牛禅师看到临济禅师,便把禅杖横过去挡住门。临济禅师用手敲打禅杖三下,然后就在禅堂的首座位置上坐下。金牛禅师见此情形,十分不悦地说道:“凡是行脚云游的学僧,在谒见寺院禅主时,都要按照一定参学规矩,行宾主之礼,你怎么连这点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临济禅师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老禅师您在说什么?我敲打禅杖三下,不是早就跟您行过礼了吗?”
金牛禅师听后,更加不悦,刚要开口,临济禅师就动手用禅杖打金牛禅师。
金牛禅师此时若有所悟,但临济禅师却又忽然道:“我今天不方便!”
金牛禅师顺手一掌打去,口中说道:“我倒很方便!”
临济禅师挨了一掌,反而哈哈大笑道:“的确不错!我们今天不方便遇到了方便!”
后来,沩山禅师就问仰山禅师道:“这两位前辈的对话,到底哪一个占了上风?”
仰山禅师回答道:“占上风者上风,居下风者下风!”
此话一出,旁边座主不以为然地道:“占上风者未必上风,居下风者未必下风,上风何在?下风何在?”
仰山禅师和沩山禅师不约而同地说道:“正如座主所说,无风起浪!”
佛学中的辩证思维可以给顽固僵化的大脑以巨大的冲击,我们经常不自觉地处在一种单调、割裂的生活中,学些禅理可以让我们启智明心。
临济禅师跟随老师黄檗禅师一同下田劳作。临济禅师走在黄檗禅师的后面,黄檗禅师回头一看,发现临济禅师空着手,就对他说道:“你怎么忘记把锄头带来了呢?”
临济禅师答道:“不知被谁拿走了。”
黄檗禅师停下脚步道:“你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临济禅师向前,黄檗禅师就竖起锄头道:“单单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动。”
临济禅师一听这话,就毫不客气地立刻从黄檗禅师手中把锄头抢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说道:“刚才老师说谁也拿不动‘这个’,现在为什么‘这个’在我的手中呢?”
黄檗禅师问道:“手中有的未必有,手中无的未必无。你说,今天有谁为我们耕田呢?”
临济禅师答道:“耕田的由他耕田,收成的由他收成,关我们何事?”
临济禅师说完以后,黄檗禅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回僧院去了。
不久以后,沩山禅师就这件事问仰山禅师道:“锄头在黄檗禅师手中,为什么却被临济禅师夺去?”
仰山禅师答道:“强取豪夺虽然是小人,可是他的智能却在君子之上。”
沩山禅师再问仰山禅师道:“耕种和收成,临济禅师为什么要说关己事呢?”
仰山禅师不答,反问道:“难道就不能超脱对等关系之外吗?”
沩山禅师一句不说,转身也回到僧院去了。
禅宗的哲理富于变化,讲究辩证。对于未知事物强调事实就是,反对凭主观臆断。
有几位座主来礼拜慧忠禅师。寒暄过后,慧忠禅师信口问道:“城外草作什么颜色?”
座主答道;“作黄色。”
慧忠禅师又问小沙弥道:“城外草作什么颜色?”
小沙弥不知老师的用意,如实答道:“作黄色。”
慧忠禅师回头又问道:“座主解经解论,和这小子相比,见解有异同吗?”
几位座主无话可答,但心里很不服气,便反问禅师道:“城外草作什么颜色?”
慧忠禅师不慌不忙地答道:“看见天上的鸟儿了吗?”
“请不要转移话题!”座主叫道,“愿禅师指教。”
听了这话,慧忠禅师叫道:“座主,向前来!”
座主都向前来。
慧忠禅师见诸座主没有领会,遂笑道:“诸座主请回,别日再来。”
见禅师下了逐客令,诸座主默然告辞。
第二天,几位座主又来说道:“愿禅师为某等开示。”
慧忠禅师说:“见就是见,若不见,纵然说得出,亦不得见。”
诸座主最后叹服道:“我们跟随国师参禅,未见禅师这般地机辩。”
一年春尽一年春,
野草山花几度新。
天晓不因钟鼓动,
月明非为夜行人。
--宋·云盖智本
当头棒喝
道理千言不如当头棒喝!可能是心气不平的缘故,现代人都爱讲一个忍字,其实有什么可忍的呢?看不破因果链,忍是很难受的。
棒喝在禅宗的作用颇为广博而微妙。德山棒、临济喝是名震古今的宗门风范。
宋徽宗时,当朝太尉请诸山长老来家开法会,当时禅宗的著名大师圆悟勤禅师也在座,徽宗皇帝也着便衣前来捧场。
会间有华严座主提问道:“在我们看来,要成佛须经几番劫难,而禅宗则说一棒一喝即能修成正果,这和佛所说的大相径庭,不能使人无疑。今天禅宗大师在此如大喝一声能镇服五教之首,则大家从此信服棒喝确有此功效;否则,所谓棒喝能使人成道的观点便是魔说。敬请禅宗大师来开示愚蒙。”
这时圆悟勤禅师以目示意净因成禅师。因成会意站起来对大众说:“此问题很简单,不值前辈长老解答,由我小长老来试答。要镇服五教先将五教的教义说明白,以免下喝时混淆不清:
小乘教:小乘著有,以有法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证为义。
大乘始教:乃真空绝相之理法界,以一法不立,一尘不染为尚。
大乘终教:以非空非有为义,空有双非乃空有皆不住之事法界。大乘顿教:以即空即有为义空不碍有,有不碍空,乃空有双运之理事无碍法界。
大乘圆教:以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圆融无碍为旨,乃佛祖心髓之事,事无碍法界。
净因成禅师说完,问各位座主:“五教之义旨是否如此?”
大家回答:“是的,是的。”
于是,净因成禅师大喝一声,然后问众人:“大家能听见吗?”
大家纷纷回答:“听见了。”
净因成禅师说:“那么这就是有了,可以说明小乘教。”
过了一会儿,余音消失,净因成禅师又问众人:“这会儿大家还能听见吗?”
众人就说:“听不见。”
净因成禅师笑笑说:“那么这就是空了,能说明大乘始教。”
然后,净因成禅师进一步开示:“现在无声刚刚有声,是非空;刚才虽有而现在则无,是非有,这非有非空能说明大乘终教了。”
“现在说空,因刚刚有才说空,如刚刚无有,现在无从说空。那么,说空之时有在空。所以因空才说有,如果无空说什么有?这是相对,相成的这就是即空即有即有即空。能过大乘圆教这一关了。”
“再说大乘圆教:非有而非空,非空而非有,我一喝不作一喝用,做一切事毫无去留、粘染。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未尝挂着一根丝:说无之时周遍沙界,说有之时,纤毫不立。诸子百家,百工技艺莫不如此,这不正是大乘圆教圆融无碍之旨吗?”
众人听后,无不信服赞叹,徽宗在座也点头不止。
万法出无门,
纷纷使智昏。
徒称谁氏子,
独立天地元。
--唐·皎然
洒脱生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浮世的奢华只是表象,真正会令你提升层次的是内在的了悟。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
日本的云水僧挑水是一位有名的禅师,曾在好几个丛林禅院住过,可以说饱参饱学。
他所住持的这一座禅院吸引了很多的学僧信徒,但这些人往往不能忍苦耐劳,半途而废。有一天挑水禅师失望地对僧众们表示,他将去行脚参学并劝他们解散,各奔前程。此后谁也没有发现挑水禅师的行踪。
三年后挑水禅师的一位门人发现他在京都的一座桥下与一群乞丐生活在一起。这位门人立即恳求挑水禅师给他开示。挑水禅师不客气地告诉他:“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指导。”
门徒问道:“要怎样才能有资格呢?”
挑水禅师道:“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在桥下过上三五天的时间,我也许可以教你。”
于是,这位门人弟子扮成乞丐模样,与挑水禅师共度了一天乞丐的生活。
第二天,乞丐群中死了一个人。挑水禅师于午夜时分同这位学僧将尸体搬到山边埋了。完事之后仍然回到桥下。
挑水倒身便睡一直睡到天亮,但这位学僧却始终未能入眠。
天明之后,挑水禅师对门人说道:“今天不必出去乞食了。我们那位死了的同伴还剩一些食物在那儿。”然而这位门人看到那肮脏的碗盘,却是一口也吞咽不下去。
于是挑水禅师不客气地说道:“我曾说过你无法跟我学习,这里的天堂你无法享受,你还是回到你的人间吧!请不要把我的住处告诉别人,因为天堂净土的人不希望有别人打扰!”
门人哭着跪下来说道:“老师,您珍重吧!弟子确实没有资格跟您学习。因为您的天堂,弟子无法领会!”
石头希迁禅师来到南台的第二天,对怀让禅师道:“昨天我来到你这里发现有一个荒唐的青年禅僧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头上面。”
怀让禅师听后问道:“你有没有弄错?”
希迁禅师道:“没有弄错!”
于是,怀让禅师就吩咐侍者道:“你到山门外调查一下,坐在石头上的那个禅僧是谁?假如是昨天刚来的那个青年禅僧,你就责备他玩弄什么玄虚;假如他承认,你就问他说:‘石头上的东西,移植后还有活的可能吗?’”
侍者就用这句话去问希迁禅师。希迁回答说:“诸佛如来的世界里没有可搬动的东西。也没有死活这句话。”
于是侍者回来将希迁的回答报告给怀让禅师,怀让禅师自语道:“这个禅师他的后代子孙将使天下人噤若寒蝉。”
接着他又派侍者去考问希迁禅师道:“如何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希迁反问:“谁绑住了你?”
侍者又问:“什么才是净土。”
希迁还是以问作答:“谁污染了你?”
侍者再问:“什么才是涅槃?”
希迁步步紧逼:“谁把生死给了你?”
侍者回来把这些问答报告给怀让禅师,怀让禅师听后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六祖慧能大师门下两大弟子青原行思、南岳怀让早已是当代宗师,而他们也都很推崇。石头希迁禅师认为:“在那石头上能听到狮子的吼声。”
青山几度变黄山,
世事纷飞总不干。
眼内有尘三界窄,
心头无事一床宽。
--日本·梦窗国师
祖师西来意
佛教主张因果和轮回,所以真正的修行者并不否认因果法则,但亦不会拘泥于因果的形式。佛教是灵活的,变通的。我们的生活亦应如此,真实的自我是超乎肯定和否定的,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
香岩智闲开悟后,住持河南邓州香岩禅院。弟子们经常讨论达摩祖师为何西来中国这样的话题。
有一天,他对弟子们说:“你们谁也不要讨论了,我来告诉你们。”
弟子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于是香岩禅师让其中的一位弟子爬上一棵菩提树,然后脚不踩树枝,手也不攀树枝,而是让他悬空用嘴咬住拴在树枝上的一根绳子。众弟子看到师父这样做,心中好生纳闷:这样怎能知道祖师西来意?
弟子们正在嘀咕,这时师父站在树下开口了:“现在我来问你,什么是祖师西来意?”
在树上的那位弟子,现在已经是胆战心惊,哪还顾得回答师父的问题。但他如果不回答师父,显得没有礼貌;假如回答他,一张口便会从高高的树上掉下来摔死。
他正在犯难时,又听到师父说话了:“你们说,正当这时他该怎么办才是?”众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上座虎头站出来回答说:“他在树上时我便不问,未上树时请他回答。”香岩智闲禅师听后哈哈大笑。
宋代无门慧开禅师对此公案评道:即使有口若悬河的辩才,也用不着;即使能讲解一部大藏经,也没有用。如果参这禅机,必使过去走不通的路能够走通,这就需要抛开从前自以为是的活路的想法。如果这样做还不行的话,那就只有去问如来佛了!
百丈禅师每次讲法时,总能见到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跟在其中听讲,百丈有些纳闷。
有一天,大家都走了,只有那位老人还没走。
百丈于是走上前去问他:“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说:“我不是人,我是只死狐狸。很久以前,在迦叶尊者的时候,我就是山上的方丈。当时有个学生问我,道行极高的人是否仍然会落入因果法则。我回答说:‘不会。’就因为说了这句话,我被罚为狐狸身,足有五百年之久。现在我请求你的开导,以解脱狐狸之身。”
百丈说:“你让我怎么帮你?”
老人说:“在当时,我应该怎么回答?”
百丈说:“你应该说不拘于因果法则。”
老人大悟,便向百丈施礼说:“我现在已解脱了野狐之身,就住在后山洞里,请按照和尚死亡的礼仪来安葬我吧。”
百丈向众僧宣布饭后为一位老人举行葬礼。大家听后甚为惊讶:寺里根本没有人死去,举行什么葬礼?饭后百丈带众弟子在后山洞中果真找到了野狐的尸体,于是他便将野狐安葬了。当晚,百丈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了徒弟们。
听完后,弟子黄檗问:“这位方丈因答错一句话,便被罚做五百年的野狐狸,那么答对了所有的问题,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