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有大脑,它是我们身体充满智慧的司令部,它发布一切命令,指挥身体各部位协调运行。当人们在野外突然遇到一只老虎,大脑会立刻发布一道命令:上树!于是手脚并用,飞快爬上旁边的大树,气得老虎干瞪眼。
我们说中医藏象系统是个完全独立的生理系统,它具有一般生理系统的所有特点,其中也包括精神,所以它也应该有一个类似大脑一样的智慧司令部,这个司令部就在五藏中,五藏就是藏象系统的大脑,它有五种精神形式可以与肉体发生联系,那就是神魂魄意志,这就是五神。
但关于五神的定义,《黄帝内经》中并没有讲清楚,或者说它的定义今天的我们很难理解:
神:“两精相搏谓之神”
魂:“随神往来者谓之魂”
魄:“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意:“心有所意谓之意”
志:“意之所存谓之志”
大家知道,神魂魄经常在民间宗教里出现,比如说,中国民间就用魂魄来解释鬼,说人死之后魂魄就变成了鬼。《楚辞?国伤》曰“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此时的神魂魄就是宗教意义的词汇。
但将神魂魄用在医学上,就让人摸不着边际了。现在人们基本上将藏象五神理解为人类的精神,即大脑产生的精神。《简明中医辞典》是这样来定义神的:“神,广义指人体生命活动的总称……狭义指思维意识活动。”《素问?八正神明论》曰:“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而张介宾在《类经》中又说:“魂魄志意及意志思虑之类皆神也”也就是说藏象五神及七情志都是“神”的某种表现,而“神”则等同于人类大脑产生的精神。
目前中医学界依然以人类精神现象来解释神魂魄等,认为五藏病变可以影响神魂魄等,例如,“肝藏血,血舍魂”的解释是这样的:因为肝主血,肝脏出了问题,就会影响全身血液流通,会导致许多病症。肝血不足常见的症状有:精神萎靡、健忘失眠、多梦、癫狂等,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魂不附体,进而证明《内经》关于魂的记载其实与人类精神表现是一回事。
但这类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因为这些症状在其它藏器的病变中也有类似反映,例如,肾阴虚最常见的就是失眠多梦,心气血不足也会表现为心悸、失眠多梦、精神萎顿等现象。再比如说人的癫狂,就是精神失常,在肝病中可见,《灵枢?本神》说:“魂伤则狂妄不精,不精则不正。”不精就是精神不振,不正就是神识混乱、妄行癫狂。但这类病症在心病中同样可见,古代范进中举的故事就是喜极过度而伤心,心受伤则神志不清,行为癫狂。
我们认为,五藏神(神魂魄意志)都归于“神”的范畴是可以理解的,但将它们说成等同于人类大脑精神、思维、意识活动却难以接受。理由如下:
第一、五神与人类大脑意识产生的系统不一样。人类的意识产生于解剖系统的大脑,而五藏神则生成于五藏。我们在以前曾经说过,解剖五脏并非藏象五藏,五藏的位置在人的腰部,它不对应人体解剖器官。由此可见,五神与大脑精神完全产生于两个不相同的系统中。
其实在中医里很少讲到大脑,更少提及大脑的精神作用,只在奇恒之腑中提到脑,但对于脑的生理作用和精神作用几乎没有讲。在其它篇章中,偶有“精明之腑”论,但也不能肯定指的就是大脑,也许指的是眼睛。其实,中医的理论构架中核心是藏象,在理论框架里,没有给人类大脑留出多余的空间。
第二、五藏神独立于大脑。《灵枢?天年》说:“(人)百岁,五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这段话我们可以体会出两层意思:一、神气可以离开形体,所以当达到天年以后(120岁),神气就离开了形体。而大脑意识永远无法离开大脑,没有了大脑,就谈不上意识。二、神气离开形体,形体可以继续存在(指的是尽天年的老人),所以经文用了“独居”两字。当神气离开了人体,形体活着就会有思维、意识、情绪。所以我们认为,五藏神与大脑意识不是一回事。
现代医学中有一种人,名为“植物人”,由于种种原因,大脑死亡了,此时“植物人”完全没有意识、思维、情感等人类精神活动。但他的五藏系统却可能并未受损,依然在运行着。此时,“植物人”光有五藏神存在,而没有大脑精神活动,这也说明五藏神与大脑意识不是一回事。
第三、五藏神不等于情志。《阴阳应象论》说:“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喜怒悲忧恐属于人类的情感变化,它们产生于大脑。人们由此而证明五藏神等同于大脑意识。但我们认为,五藏神与七情志并不等同。
从《黄帝内经》中可得知,人的情志首先影响气,而气在经络中运行,经络又属于藏象系统,因而情志可以通过气、通过经络而影响到五藏神。这在《内经》中有大量的记载:
“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
“故喜怒伤气……暴怒伤阴(气)……暴喜伤阳(气)。”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忧恐忿怒伤气,气伤脏,乃病脏”。
相同,当五藏神由于种种原因出现异常时,也首先影响气,进而通过气、经络而影响到人类的情志。这在《内经》中同样有大量的记载:“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藏脉,脉舍神,神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
从上面的图示中可以看出,五藏神与大脑精神本来相互独立,只是因为气的存在,才使二者发生了联系,气是中间的桥梁,五藏神与七情志通过气而相互影响。中国和朝鲜中间有条鸭绿江,江上有座桥,两国由此而往来,相互影响促进,但它们永远是平等的两国,绝不能划上等号。所以尽管两者有联系的渠道,但藏象五神却永远并不等于七情志,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将“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中的“生”字,改为“控”,可能更符合中医的整个系统,五藏神控制着人类的大脑精神活动。
第四、藏象精神主体出现在人类生命中的时间与大脑精神不同步。《灵枢?天年》说:“何者为神?……气血已和,营卫已通,五脏(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这里讲到了藏象精神主体出现在生命中的几个条件,那就是“气血已和,营卫已通,五脏(藏)已成”。这几个条件何时具备呢?《天年》中也有明确的记载:“人生十岁,五脏(藏)始定,气血已通”。
所以我们的看法是:中医藏象的本质的确是精神,但藏象的精神与人体大脑产生的精神活动并不是一回事。人有两个精神主体,一个是大脑精神主体,一个是藏象系统的精神主体。
五神的藏与行
中医核心在藏象,藏象的本质是精神,但这个精神又不等同于大脑的精神意识活动,它是完全独立于大脑精神之外的另一个精神主体,我们将此称为“藏象精神主体”。
藏象五神安居何处呢?《灵枢?本神》说:“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藏不安,实则腹胀经溲不利;心藏脉,脉舍神,新奇虚则悲,实则笑不朽;肺藏气,气舍魄,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实则喘喝胸盈仰息;肾藏精,精舍志,肾气虚则厥,实则胀,五藏不安。”神藏于心、魂藏于肝、魄藏于肺、意藏于脾、志藏于肾。但此处指的是藏象五藏,而不是解剖五脏。
五藏神并非藏而不动,它将精神化作一股信息的潜流,如同电脑网络中的信息流一样,随阳气而能达经络所能到达的部位,故神随气行,气有神思。比如说,《阴阳应象大论》说:“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管子》曰:“气道(通)乃生,生乃思,思乃知。”不但中医这样认识气与精神因素的关系,古代印度人也这样认为,《考史多启奥义书》说:“以心而思维,诸气随之而思维。”
临床上也可以证明阳气负载着藏象的潜精神流。比如说,当太阳经有病时,一般采用发汗的方法,但发汗太多,就会大大损伤阳气,其后果之一,就是人会语无伦次,精神错乱,故《伤寒论》说:“发汗多……亡其阳,谵语”;“诸逆发汗……剧者言乱”。《难经》也说:“脱阳者见鬼”。可见阳气确实与人类的精神有密切的关系。
这股信息流监控着藏象系统和整个解剖生理系统的运行状况,具有调节、稳定、修复等功能。《灵枢?本藏》说:“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藏不受邪矣。”它还能将人体的疾病状况及时通过梦反映给大脑,《黄帝内经》中有多处关于疾病梦的记载,例如《淫邪发梦》云:“肝气盛梦怒,肺气盛梦恐惧、哭泣、飞扬,心气盛则梦喜笑、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正是因为五藏象随气流行,控制着解剖生理的过程,因而五藏神的表现才有了诊断学上的意义。
神随气行是五藏神正常的功能表现,但如果五藏神发生位移,则是疾病的表现。《素问?举痛论》说:“惊则心无所依,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惊这种情志可以影响心神,使神离开了心,这是一种位移现象。不但心神可以移动,魂魄同样可以移动。《灵枢?淫邪发梦》说:“正邪从外袭来,而未有定舍,反淫于脏,不得定处,与营卫俱行,而与魂魄飞扬,使人卧不得安而喜梦。”外淫侵入人体,扰乱魂魄的安定,使其飞扬不宁,导致人睡眠不好,心悸多梦。《刺法论》说:“神移失守,虽在其体,然不致死,或有邪干,故令夭寿。”《灵枢?行针》也说:“重阳之人,其神易动。”
这些记载都说明,藏象五神并非固定不变,在某种情况下,它也会脱离五藏,发生错位。根据《内经》的记载,有如下一些情况可以导致五藏神的移动:第一、人类的情致可以致使五藏神移动。第二、宇宙自然的因素(外淫)可以导致五藏神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