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象生命体的存在,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人是什么?因为目前关于人的概念中,不包括藏象系统在内,它仅是针对解剖生理系统作出的定义。既然我们承认人类是个共生体,藏象作为独立的生理系统而存在,那么现在关于人的定义肯定就是不完整的。
先哲对人的定义
可能有人会说:这个问题太傻,我们都是人,每天接触的也是人,世界上所有的学问许多都涉及人,比如说哲学、文学、历史学、宗教、诗歌等等,怎么会不知道人是什么呢?其实人们不要太自信,在我们这个社会中,千百年来最难回答的正是这个问题:人是什么?
中国大哲学家老子在《道德经》中说:“知人者智,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意思是:认识别人证明有智慧;战胜别人证明有力量;唯有战胜自己才证明真正的强大。“自胜”的前提当然是认识自己,可见此事多么艰难。
几乎与老子同期,古希腊人也有类似的看法。在古希腊帕那苏斯山坡上有座叫德尔斐的城市,市内有一座著名的阿波罗神庙,在神庙的入口处写着这样一句格言:认识你自己。在哲学极度昌盛的古希腊,这句话的意义十分深远。从那时起,人类就走上了“认识自己”的道路,但几千年过去了,我们似乎并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到了今天,我们依然有权力提问:人是什么?
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
《尚书》说:“惟人万物之灵。”
孔子说:“仁者,人也。”
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
德莫克利特说:人是原子构成的生命。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动物。
神学家说:人是上帝创造物。
拉美特立说:人是机器。
生物学家说:人是蛋白质的堆积物。
物理学家说:人是时空中的一个客观实体。
语言学家说:人是语言唯一所有者。
历史学家说:人是历史的创造者。
《圣经》赞美人说:“你无所不备,智慧充足,全然美丽……你从受造之日便是完美的。”
……
如果我们仔细统计一下关于人的定义,恐怕少说也有几百种。看着以上这些关于人的经典论述,谁敢说已经回答了“人是什么?”的问题。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然而,在以上这些不同定义的背后,却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无论哪一个民族的早期文化当中,他们都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在这一点上,人类出奇地一致。
灵魂是世界性话题
中国的灵魂观念很丰富,也很特殊,从浩浩甲骨文,到民间小故事;从宗教崇拜,到尸体处理;从深奥的哲学,到特殊的中医学,处处透露出灵魂的诡秘。但中国人却从来不直接讨论什么是灵魂?灵魂有什么作用?等问题,而是将虚无的灵魂观念化作许多具体的小观念,让人能想象得到、理解得到,比如说,鬼魂信仰是中国古代最主要的一种宗教信仰,在其中就包含了丰富的灵魂思想。
中国人认为,人活着的时候除了肉体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在身体内,那就是魂与魄。魂魄像个旅行者,在宇宙空间里到处游荡,那时候它称为鬼。一旦魂魄游荡累了,它就要找一家旅店住下来,而这个旅店就是人类的身体。奇怪的是,这个旅行者有一个嗜好,它总要找那些新开张的旅店居住,而且一旦住下来就不走了,非要住到旅店破产那天不可。旅店破产倒闭时,魂魄就离开了旅店,开始新一轮的旅行,此时它的名字又叫做鬼。魂魄就是灵魂,它旅行的过程十分符合古印度的“磨羯法则”,即生死轮回。
不但人有灵魂,而且世间万物皆有灵魂,区别在于,人的灵魂叫人灵,物的灵魂叫物灵。在中国人看来,任何一种物灵,只要它活得够长久,都可以显现为人形,或者都可以具备像人一样的智慧,故古人说:“物老为怪”,比如说,一棵大树可以变成神树,甚至一只扫帚也可以变成美女。既然无生命的物体可以变化为怪,那么有生命的各种动物是否有可能变化呢?古人考虑很周全,无生命的叫“怪”,有生命的叫“精”,所以古时志怪小说中常有狐狸精、老虎精之类的东西。这是标准的“万物有灵”观念。
古希腊虽然是现代哲学和科学的鼻祖,但在那些先哲的头脑中,飘忽不定的灵魂始终挥之不去。公元前600年左右,在古希腊有个奥尔弗斯教团,他们相信灵魂可以无限制地在生命中间旅行,这都是些有罪的灵魂,被放逐到物质世界中来,有点像印度的“轮回学说”,此派最终成为很有影响的毕得格拉斯学派。
恩培多克勒(公元前495-435):他相信有轮回学说,灵魂是永生的,曾经生活在一个极快乐的群体中,由于罪恶玷污了自己,所以才被驱逐。这些灵魂必须在外游荡3万年,历经植物、动物、人类,才能得到最后的升华。因此,人世生活是一种惩罚。他推测,灵魂可能记忆原先的生活和较早的化身。
柏拉图更是希望以逻辑的方法,实证灵魂的存在,在《高尔吉亚篇》、《斐多篇》、《理想国》、《蒂迈欧篇》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他实证灵魂的过程。他总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灵魂不仅生前存在,死后也存在。肉体只是灵魂的一个载体,它与灵魂只是暂时结合在一起,灵魂以什么形式投胎?投胎多少次,这都决定于灵魂的道德行为。照料灵魂是人的最高任务。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诸弟子中最出色者之一,与老师一样,他也相信灵魂的存在。不同的是,亚里士多德的灵魂更加具有科学性,或者说表面如此,比如说,他将灵魂归为运动的两个条件之一,所谓的灵魂就是运动的形式,而肉体则是运动的质料。因此证明灵魂与肉体的结合,就是形式与质料的结合。他还将灵魂划分为三级:最低级是植物的灵魂;中间是动物的灵魂;最高级是人类的灵魂。
古埃及是地球上较早的文明之一,可惜的是,这一文明文字性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主要是墓葬文化丰富。而且它的宗教思想保留得也不是很全面,因为埃及的本土宗教只延续到公元前535年,以后就是在其他文化影响下形成的混合宗教,这些宗教基本上都是短命的。因此,在四大文明古国中,中国有道教,印度有佛教,巴比伦一带更是产生了众多的宗教,只有古埃及最惨,没有留下任何一种宗教,甚至没有留下一种哲学。
但从现有的资料看,古埃及人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人一样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比如说,埃及留下一部书,名为《死者书》。因为埃及人相信,人死之后俄赛利斯要称人们的心,以此来作为审判的标准。所以《死者书》内容分为两类:一类是请求神的,不断拍神的马屁,迷魂汤一碗一碗端上去,神被拍晕了,自己乘机过关;另一类是欺骗神的,自吹自擂,说自己干了多少多少好事,道德又是多么多么高尚,如果要判这样的人有罪,那可有失公道。
其实最能反映埃及人灵魂观念的,还在于它的人死可以复活的思想上。相传,俄赛利斯因为与弟弟争夺权力,而被其弟所杀,他的妻子伊西斯走遍了天国、人间、地狱,想尽一切办法使他死后复生掌管着神的世界。故而埃及人深信,死去的人在神来临之日会复活过来,为此,他们不惜重金建造巨大的金字塔,用来保护法老的尸体,任何一座金字塔上都刻着这样一行文字:“你只是活着离开了!”埃及人相信,只要人的肉体不腐,灵魂就可以重新与肉体结合,死人就可以复活,因此他们将尸体创造成木乃伊,以最大限度地保存尸体的完整性。
古巴比伦所在的两河地区,是个宗教的圣地,历史上先后产生过许多宗教,基督教的许多内容也出自这一地区,比如创世纪的神话、大洪水的神话等。但古巴比伦自身的宗教却没有保留下来。
最能反映古巴比伦人灵魂观念的是《摩奴法典》,书中认为创造世界的就是灵魂,“当他在安眠中休息时,具有活动本性的有形物体就停止活动,意识也不起作用……当这灵魂进入黑暗(人的身体内部),他长时间逗留在黑暗中,同感官联合在一起,但他并不完成他的职能,他离开了有形的躯体。当他被一层细分子包着,进入蔬菜和动物的种子时,他就和纤细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具有了一种新的有形的躯体。这样,这不朽者,由于交替地醒来又睡去,不断地使全部动的和不动的天地万物获得再生或使之毁灭。”
这个观点与古代印度颇有些相似,印度《弥勒奥义书》中有一段更加深奥的论述:“唯然,太初,般茶帕底独立。彼无乐焉,唯独也。乃凝思虑其自我,而后嗣繁滋;皆唯有其自我而醒觉者也。然见其皆无生气,直立如柱,又不乐焉。遂自化如风而欲入,彼为一而末能入也,乃自分化为五气,所谓上气、下气、平气、元气、充固气是也。”大意说:“梵”无形无体,创造了世界,但他发现所创造的东西都无生气,呆呆地像根木头时,“梵”心里想:只有我进入他们的身体内,他们才能有生气。于是,将自身化为五气而入。这里讲的梵,对人而言就是构成生命的根本要素——灵魂。
《圣经》记载说:“耶和华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上帝吹的这口气,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理解都是灵魂,《圣经》的意思是说,当一个人有了灵魂之后,才是一个有意义的活人,否则他只是一堆肉,一种动物而已。这种思想在人类的早期神话里也是比较常见的。
阿拉伯的神话说,上帝使泥土形象有了生命,赋予它理想的灵魂。美洲印第安人,非洲土著人等神话里均有神创造人时赋予人们灵气一类的记载。
其实早在没有文字记载以前,原始人类的灵魂思想就相当强烈,他们通过对尸体的各种处理方法,将对灵魂的崇拜表现在各个细节当中。研究一下古代人类的葬俗,会发现十分惊人的一致性,比如死者的头向问题。
中国古代的墓葬,死者头的方向有一定之规,基本上有两个方向,一是西北,一是正北。现代人们发现,在龙山文化、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的墓葬中,死者的头部绝大多数指向西北或正北方;在殷墟的墓葬中,绝大多数头部向北。《礼记?檀弓下》曰:“葬于北首,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礼记?礼运》说:“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学者却认为,原始人死后头向西、北,它是要告诉后人,人死灵魂要回到这个方向上去,因为那里曾经是我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