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祸连连
爹爹倒是开明的很,天界之中,众多仙神并不乏女子,爹爹觉得女子亦要读书,方能修身立德,纵使在这西界荒漠之中,读书亦是万不能缺的。
爹爹挥了挥衣袖,这边浣儿已然一身男儿装束,一袭青衣,发髻高高的挽在头顶,插着一根簪子。
爹爹一面用手轻捻着胡须,一面对浣儿点了点头,对这身装扮颇感满意:“浣儿快来照照,这样求学便少了烦恼了”。
浣儿对着镜子看着已是男生装扮的自己,很是高兴,也许在心底,浣儿更想成为男子吧。
“在学堂之中,浣熙这个名字,太似女子,如今你且叫一个单名轩字吧。”
浣儿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今她是有了即墨轩的名字了。
来姊姊这里前,爹爹嘱咐那只碧玉金蚝的笔莫要在学堂里用,怕是太过招摇。
这日里却是兄长来到姊姊家里,看得这只碧玉金耗的笔,眼馋的很,忙端详着,拿到手里端详着。
如同姊姊般,浣儿是有个兄长的,
“浣儿这个笔贵重的很,你这么个孩儿拿着如此贵重的笔在学堂里若是丢了,怎么对得起爹爹呢”。
天真的浣儿点了点头:“爹爹也嘱咐过我,我不带去学堂里。”
“浣儿,你看,姊姊这里人来人往的,我的住处在山林之中,安全的很,我先替你保管了,等到你大了再给你就是了,这也是兄长能帮的忙。”兄长说道。
浣儿似有些难色,但转念想着,若是有兄长保管也是极好的。
随即将这玉笔奉上:“有劳兄长了。”
浣儿想起了这位兄长,想着若是这只笔能换来兄长的一份亲情,也便足以。
兄长这边眉飞色舞迅速的接了过来的哦了声:“小妹放心好了,在兄长这里,你就放一万个心。”。
说毕,便亟不可待的送浣儿出门,“你功课做了么,赶快去做功课吧。”
这边待得浣儿出了门,便把门紧闭上,说了句:“这个老不死的,说了多少次,把这笔给我,放着长子不给,却要给这个丧门扫把星!”
随即,将这笔藏入袖中,嘴里又嘟囔着:“我看你,还不是到我手里了!”
浣儿可曾想到,这是她此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笔。更甚是,娘亲的离去,似乎是把利剑,早已斩断了亲人之情,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曾有言:“欺老莫欺少,欺少记一生。”
纵使过了千年,浣儿想要将这些一一都忘去,只是愈加想忘记,却愈加记得牢,童年种种,如同烙印,无法抹去。
在学堂里读书也有些时日了,这日中午先生放学早些,浣儿正当赶回姊姊家里,却发现日日用的一根竹管毛笔找寻不得。
姊夫第一次跟浣儿见面,便顺势赠送了浣儿半文钱的的竹管毛笔。
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孩子藏或是偷了去,浣儿身无分文,自从到了姊姊家里,爹爹都是一应将生活费用直接给予姊姊,浣儿从不曾见得毫厘。
这会儿找不见,浣儿似要急哭了,学堂里的人都走完了,浣儿又在学堂里反复的找寻几次,还是不见,浣儿只能辛辛的往姊姊家里去了。
还没进家门只听得姊姊远远的喊道:“你这小蹄子,怎么现在才滚回来,你做什么去了?”
浣儿道:“我先是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我在找笔…”
不等得浣儿说完话,姊姊便恶狠狠的说道:“你撒什么谎,我才不信你会做先生给你留的作业呢?”
浣儿不答,低着头,呆站着。
这时姊夫听到什么似得:“浣儿,你刚说什么,你在找什么?”
浣儿的头更低了,小声的说道:“对不住,姊夫,您买给我的笔,我找不着了,给弄丢了,我一直在找笔。”
只听见“咚”的一声,浣儿已然被姊夫踢倒在地上,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半响浣儿没有了哭声,只得用两只手护着被姊夫用皮靴踢过小腿,过了半响,浣儿终于有了哭声,撕心裂肺。
姊夫听到哭声,似更加恼怒了,又补了一脚,浣儿的另一只腿也瞬间被踢中,站也站不起来了,凄厉的哭声划破了整个院子。
邻居的妇人,听得哭声,都出来看着发生了什么,姊姊颇有些难为情,忙说:“别在院子里,快进去”。
姊夫,一面拽着拖着将浣熙拉进屋里,姊姊一面将院门关了起来,只听见院子里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两人可真够狠的,怎么这么打孩子”。
另一人道:“孩子哪有不犯错的,犯错了是该教训的…..”
到了屋里,姊姊又骂道:“让你哭,我让你哭….”
不由份说,又是几个巴掌,浣儿摸着发烫的面颊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怕姊姊再打过来。
这日里浣儿无法走动,没有吃过晚饭,亦没有人送饭来,浣儿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敢哭出声来,默默的留着眼泪,一直到天明。
虽然是名门望族,仙人之后,浣儿却不曾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有的时候甚至不如奴仆,想是当年晋文公重耳流亡之时,虽是万分艰难,身边尚有护他周全之人,浣儿却是自从娘生了下来,便不曾有过人儿陪伴。
半月有余,浣儿渐渐的能下地走动了,浣儿给姊姊留了字条,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往着老龙潭的方向走去,她想去看看爹爹,只想知道爹爹安好,便足够了。
见着爹爹,安好着,两人就这么着坐着,一日无事,浣儿遮掩着,爹爹并没有发现什么。
待得晚间,洗漱之时,浣儿服侍爹爹洗漱完毕,爹爹道:“浣儿也走了一天的路,你也洗洗吧。”
浣儿不洗,爹爹将水端了过来道:“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不爱干净?”不及说完,便去拽着浣儿的脚,一便又说道:“真是个懒姑娘,还得爹爹帮你”。
浣儿一边躲闪着,无奈怎么挣脱得过爹爹的臂力,还是愫的一声,鞋子掉落了,爹爹将浣儿的双脚硬是放在了脚盆之中,又将青衫之下的绔裤挽了起来,这边浣儿疼的龇牙咧嘴,爹爹奇怪,再仔细瞧了去,浣儿的两条腿上,全是青紫疙瘩黑印。
爹爹看得,半响不言语,只是用水轻轻的冲洗着。
浣儿小心的缩着双脚,并用手挡着两只小腿,笑着说道:“爹爹,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爹爹莫要生气,下次浣儿定会小心的。”
爹爹并不搭话,给浣儿搽干腿脚,将浣儿抱到榻上,一面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滴落一些药粉在浣儿伤腿之上。
收拾妥当,爹爹说了句:“是被踢的吧?”
浣儿懦懦的看着爹爹,看着爹爹犀利的眼神,浣儿不敢直视,只是低着头点点头。
爹爹看着伤口,看着深浅,说道:“该是位男子,身长约有九尺”。
浣儿终是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哭泣起来了,爹爹将浣儿揽入怀中道:“浣儿不怕,是爹爹让你受委屈了。”
不知过了多久,浣儿在爹爹怀里睡着了,爹爹将浣儿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盖上被子。
爹爹来到院落之中的石桥之上,爹爹亦抬头看着月儿,长叹道:“凤儿,是我对不起你,浣儿命苦,我没能照顾好她。只是天命难违,如今东西之地都岌岌可危,此地更不能容他人进入,万一天魔大战,唯有将她送走,才能保得浣儿周全,姊姊于我怨念已深,百口莫辩,能将浣儿活着养大,便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凤儿可知,你却怎能弃我而去…..”
从浣儿能记事之时,只知自己是在这世上的多余之人,总想着若是没有了自己,娘亲或许还能活着,爹爹也能轻松自在的生活;若是没有了自己,这个家或许还能温暖如初,不得天人相隔。
浣儿常常想,若是没有了她自己,能换得家人安康、顺意,她亦足以。
这种想法时时在心中萦绕,一直伴随这浣儿得道。
冬去春来,浣儿也渐渐的熟悉了这西漠的学堂,虽然路途上经常还是有些淘气的男孩儿欺负浣儿口音跟着西域大不同,奇怪的很,故意学着浣儿的样子让大家哄堂大笑,或是欺负浣儿跑的慢,在后面拿着跟柳条儿抽打着。
浣儿早已从最初的惊恐,逐渐熟悉了逃跑的路径,每次都第一个便冲出了学堂躲避在学堂外面的桥底下,待得这帮西界粗野孩儿走完了,浣儿才小心的从桥底下出来,一个人回了去。
之前在江南时,浣儿时常觉得若是一人,便是万分孤独,可在这西界,才觉得一个人时是如此的自由、安心、安全,有着楚哥哥的梨花簪子相伴,她却从未觉得孤独,或许这是支撑她活着、努力着全部的理由。
这日里,傍晚时分,浣儿依是最后一个回到姊姊家里,只见姊姊,伸出手来,反复的端详着套在指上的金戒指,一脸得意的笑容,看得浣儿进来,厉声喊道:“浣儿,快过来” 。
浣儿走向前去,低声喊了句“姊姊”
姊姊将这戴着金戒指的手伸到浣儿眼前:“看,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