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零点一过,万家灯火未熄,七彩的烟火齐飞,点缀得夜幕更加绚烂。
今天是一月一日,新的一年来临的日子。大部分病人都选择出院过年,这一天的医院格外冷清。
新一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烟花愣神。他自十点赶走了平次之后便一直这么坐着,就像一桩天生便不会动的木头人。他的脑海里像一幕幕滚过默片般的场景,没有声音,只有灰白的人影。
明明无声,他却好似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呼吸。镜头从京极真一脚破开别墅大门的一刻开始的,刚一进门,对准他们的便是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子弹呼啸而出,若非京极真那非人般的速度将子弹拍开,倒霉的便是他和身后的岸谷警官。
站在门内的是Gin和Vodka。
新一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他们。
快斗一直追逐的Spider和寺井不过是为了C-1755而奔波的两枚棋子,当寺井的永生梦踏破后,Spider也终于回归了他最开始存在的地方。凑巧的是,这是新一的目标。
但当时一心只关心小兰安危的新一无暇去深思那些无聊的关系,他已经嗅到了小兰身上甜橙的气味,小兰就在附近。
那垂死的信息素味道像是在求救一般一阵一阵凌乱散布着,多闻一秒都能让新一心急如焚。
京极真毫不犹豫地便朝着Gin和Vodka冲了上去,空手道国际比赛400连胜的战绩让他即使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对方有枪,这是最不稳定的因素。纵然京极真天生神力,平次和岸谷警官仍不放心地跟着京极真冲上。三人默契地成为了新一的一道屏障,用自己的身体挡开两人的子弹,让新一能顺利地去到小兰那里。
地面上满是水晶灯的碎片,尖利的渣滓镶嵌进鞋底,当迈出下一步时,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个房间简直就像是灾难现场,看上去简直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快斗就是使用了如此惨烈的手段才逃脱升天的吗?新一想,接着他看到了小兰。
小兰此时正窝在两个沙发的夹角里,她的位置很安全,至少水晶灯砸下的时候,她能很好地避开危险。
新一大步走了上去:「小兰?」
他确定自己叫了小兰的名字,但现在的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那时候小兰也听不见。
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连胸膛都起伏都几不可见。她的右边胸口有大量的血液涌出,鲜红鲜红的,随着小兰每一下艰难的呼吸又有血挤出。
伤到肺了,而且很严重。
若不是走到这里,根本发现不了小兰伤得那么严重。新一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加剧。每一次的跳跃都激荡起他体内血液的沸腾,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小兰,朝门外冲去。
救护车……
救救她……
新一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自己会失去一个人,这已然不是所谓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在作祟了。他搂紧了小兰的身体,用力呼吸着小兰身上的气味来中和自己暴涨的信息素。可怀中的气味正在以可以感应得到的速度淡下去,直至他感觉到小兰的身体出现呼吸困难导致的痉挛。
没有救了……
深谙医理并见过那么多死亡的新一在那一刻就已经清楚了这一事实。所有的不甘都化作沉寂,无力回天。
这时赶来的白马探还来不及询问什么,新一便一把将小兰塞进他的怀中。
之后……
记忆在此中断,戛然而止的黑屏夹带着刺耳的蚊音在他脑内嗡嗡作响。
新一痛苦地用力喘息着,闭眼按下脑中回放键,又一次播放起这部无声的电影。
不论想多少次,都还是那样。
——无法挽回。
以至于之后就算平次告诉他他们抓到了Vodka,追查出了高德伯格二世的身份是Camus,并且日本警方正试图顺藤摸瓜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他也感觉不到半分的喜悦。
恨意如那泛滥在体内的信息素一般源源不断,他摔掉了装有快斗手机卡的那台手机,丢掉了自己和白马探辛苦从下水道里挖出的宝石,接着他冲向了快斗的病房。
那个人已经醒来了。
他醒了,小兰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时候自己有多愤怒?新一也搞不清楚了。
他凭什么生气?若不是自己总是一声不吭便从小兰眼前消失,有怎么会让小兰产生去找他的冲动?多管闲事的侦探太过自以为是,直到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赔了进去,才发现清醒得太迟太迟了。
新一用力地将拳头捶在被子里,想要借此来发泄充盈在他体内的情绪。他的身体仍在狠狠地烧着,那些都是还未代谢干净的信息素在作怪。
新年的钟声混在烟火生中时隐时现,据说北海道这一区有个传统,在刚过零点的时候撞钟,钟声回荡时间越久,便代表一年的运气越好。那口钟位于滑雪场西面的神庙里,据说笨重无比,很多人都无法撞响。
他和小兰曾越好要一同去的……
可现在,他连以往每年零点过后小兰打过来的电话都等不到了。
新一转头看向放在床头的手机,愣了一会,然后拿了起来。
-Two-
快斗本来已经睡下了,却在烟火和钟声中醒了过来。
窗户关着,但没有拉窗帘,林间的这幢别墅视野不错,一转头就能看到窗外绽放的烟火。五光十色,一朵一朵在空中炸开,华丽无比。
这时快斗听到隐藏在这片杂乱声响中一道带着节奏的声音,他扭头,大概是敲门敲得不耐烦了,千影自己进到了房间里。
「我记得我有锁门啊老妈。」
「我有钥匙。」千影答得理所当然,但看她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另一只手抓在门把手上的样子,明明是直接用手开门进来的。
快斗无语了一会,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反驳千影不然就过不好年,他干笑了两声,问千影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千影将盘子放到快斗床头,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水果。千影用食指和中指挑了片苹果吃下,又轻巧地舔干净上面沾着的果汁后才答道:「反正外面这么吵,你大概也睡不着,干脆一起来看烟火好了。」
她将快斗扶起,拿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身后。
这时窗外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金色花朵盛开在空中,占据了整片天空。
千影看着窗外,眼睛亮晶晶的:「儿子,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过年了吧?」
「嗯?」快斗想了会,「五年了吧。」
「怪我吗?」
千影的声音混杂在嘈杂声中,却仍是被快斗捕捉到了一丝愧疚。快斗哈哈笑了两声:「老妈你不是一直说是男人就该独立吗?」
「咳咳……」千影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樱桃整个吞下去,「你闭嘴。」
「哦。」快斗乖乖闭上嘴巴,侧过头去,继续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像刚才那样壮观的烟火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开出一朵来了,窗口能眺望出去的视野并不广阔,因此此时虽然耳边仍有砰砰的声响,窗外却只看得见淡淡的光影带着天空忽明忽暗。
这样的天空,即便想要去注视,也难以引人注意。
如果有星星就好了。快斗想着。
不过想今夜这么继续放着烟火,大概接下去好几天都无法看到星空了。
快斗叹着气转回头:「老妈,明天有什么好吃的?」
「全鱼宴。」千影想都没想就答道。
「……」
看着快斗瞬间垮下去的笑容千影只觉有趣,她坐到床边,小心避开了快斗浑身的伤口,凑上前去,问道:「快斗,为什么你会怕鱼呢?」
「……」
「是那次去水族馆我不小心把你落在鲨鱼馆害你被关在那里一个晚上的原因吗?」
「……」
「还是之前你养的蜥蜴被你爸爸用来变魔术的食人鱼吃掉的场景给你留下了阴影?」
快斗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或者是小时候你在海里游泳结果被鱼咬到屁股上医院才拔下来那次?」
「老妈……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有一簇烟火飞上天空,两人连忙转过去看。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可以看到,快斗的唇角不可抑止地挂起了一抹笑。
他其实是不排斥这个话题的,因为他清楚,千影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儿子的关心。她总是内疚着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她也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培养着快斗。
否则,他也不会成长得如此出色。
-Three-
Jodie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会接到来自日本的电话。美国与日本有时差,她推算了一下,此时日本刚过零点不久。
看着来电显示上柯南的名字,Jodie抿唇一笑,接起了电话:「Hi~Coolkid。HappyNewYear!」
「Jodie老师。」新一还是习惯这么称呼Jodie。
不过Jodie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吃惊不小:「你是……工藤新一?」
「没错,是我。」
「Oh!God!」Jodie惊呼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美国人特有的夸张。但她的吃惊也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那个女孩成功了吗?」
「抱歉,Jodie老师,我并没有聊天的兴趣。」
新一淡淡的一句话出口,Jodie渐渐敛起笑容。
她和新一并没有关系好到会在新年里通讯问好,对方会不远万里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事想要说的。不再玩笑,Jodie警惕地在自己的公寓里扫视了一会,然后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又钻进浴室里:「说吧,有什么事呢?Coolguy。」她对新一的称呼变了,不再用指代小孩的「kid」,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柯南身份的人,也是与新一有着共同目标的人。这么想着,新一这通电话想找她聊的问题,她倒是有底了。
果然,新一道:「我们抓到Vodka了。」
「这个我知道啊。」Jodie说,「这不是几天前的事了吗?还有那个世界著名的幻术师高德伯格二世,组织的Camus。我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助?」Jodie疑惑。
「对,帮助,」新一道,「联络水无怜奈,我要把那个组织连根拔起。」
Jodie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But,coolguy,你知道的,这个组织我们到现在也拿它无可奈何。」
是什么造成新一的冲动?Jodie只觉得电话那端的新一并没有平时的冷静。发生了什么吗?她不能问,只能等待新一自己告诉她。
只可惜新一没有开诚布公的打算,他只是用听起来极为镇定地语气告诉Jodie,他能做到。随后便与Jodie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挂掉了电话。
——银色子弹。
挂掉电话的Joide脑中不由得闪过这个从Vermouth口中跳出过的词语。
但真的可以吗?
她不确定着,毕竟在新一之前还有很多人都尝试过,却都以失败告终。那个组织就像是一株生存在沙漠里的仙人掌,地面上明明只看得到不到一人高的植株,底下的根茎却通向五六十米地下的水源。想要连根拔起,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会怎么做呢?Coolguy。
Joide将手机丢到沙发上,随后自己也挤了进去。她端起茶几上的那台粉色笔记本电脑,打开网页,订起了去日本的机票。
一切的计划,还是等见到新一了再作打算好了。至于往返的机票费用,她想,相信工藤新一给予的情报足以抵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