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明知贾母是在做戏,却还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酸楚,因咬了咬牙,道:“是,老太太,媳妇便拿出十万两来便是了。”话刚说完,便只听贾母呵呵笑道:“好,好,我就知道你是最疼元丫头的。”
王夫人却是暗自咒骂贾母,这个老不死的,听闻我拿出钱来,变脸比翻书还快。心中终究不舍那些银钱,忽而脑中灵光一闪,这生意原本就是要给了薛家去做的,回头她只让薛姨妈将价格压低个十万两银子不就成了?心中计较已定,脸色自然也缓和了许多。
这时凤姐因问贾母道:“老祖宗,这省亲别墅依我的意思,自然是要建得好些儿的,我估计薛家那里再怎么样压低价格,怕是这三十万两银钱还是要的,如今已经有了这二十来万两银子,这剩下的八九万两银子该如何是好?”
贾母道:“这福晋省亲是阖府的荣耀,剩下的那八九万两银子只各房分摊了些也就成了,再者东府里珍哥儿那我却知道是有钱的,若实在不成,只找珍哥儿商量商量便是了。”
听到贾母说找贾珍商量,王夫人的脸不由得白了几分,自从秦可卿死后,她对贾珍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每每接触到贾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就感到一股寒意直透到心窝里,哪里还敢跟贾珍去说这借钱的话呢?
这时在外间的贾赦贾政二人隐隐约约听到贾母她们的谈话,便自走了进来。贾政道:“老太太,珍哥儿那里这话怕是不好说的。”贾母眼睛一眯,道:“如何便不好说的?”贾政使了个眼色,道:“老太太忘记了,那东西可还在珍哥儿的手中握着呢。若是把他给得罪了……”
贾母一惊,她竟然险些忘记了这等大事,贾家那要命的东西可是被贾珍握着,秦可卿的事情虽说是借那尤氏的手,但贾珍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没有猜到其中原委,只是一直忍着不发作罢了。若是这次省亲的事情又算计到他的头上,只怕他便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想到此,贾母叹了口气,道:“既如此,这银两我们只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贾赦最是嗜钱如命又挥金如土的,听说要自己出钱,比捥了他的心肝还要难受,因而贾母话刚说完,他便开口叫道:“那银钱的使费从来都是二房里抓着的,我们大房里可是没什么钱的。”
王夫人待要开口反驳,却被贾赦的一番话给堵住了嘴。只听贾赦冷哼了一声,道:“别人不知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不成?你自掌那管家权以来,不知私底下昧下了多少银两。只不说别的,前段时日甄府抄家之前,曾命人送来几箱子东西,少说也值个四五十万两的银子,你一声不吭,只私藏了去。不知道的还真当你好心为那甄府保存着呢,只若要人不知,除非几莫为,甄家抄家之后,你却是将那些东西变卖了许多,本来我还是不知道的,若不是上次偶然间在一家当铺前碰到了周瑞家的,还真给你蒙在了鼓里,现在却又在我面前哭穷,装贤德,却不知道是想给谁看呢。”
一席话将王夫人堵得是涨红了一张老脸,半晌出声不得。另一边不说贾母,便是贾政闻言,亦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给王夫人一个巴掌。只扣贾政怒道:“你这愚妇,你怎么敢私自收受甄家的东西,你可知甄家是因为什么罪名而被抄家的么?难不成你想让这些个东西在我们府中被查出来后,而被治个私通连坐之罪不成?”
贾母却是不以为然,甄家被抄了那么许多时,要查早就查到这府中来了,岂会等到今日?她只是不能容忍王夫人瞒下这么一笔财物竟然没有告知于她,因此心中很有些不悦罢了。
正在这时,只见琥珀匆匆走了进来,道:“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琏二奶奶,宫中的李总管又回来了,现就在外头候着呢。”贾母等人闻言,登时一惊,这里屋与外屋并不隔音,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李德全听去了没有,若是听去了,怕是这府中的祸事也来了。
“可知李总管为何去而复返?”贾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后,便急忙问琥珀道。“说是来传圣旨,另外……”琥珀看了王夫人一眼,贾母便知道琥珀是顾忌王夫人在场,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让王夫人不悦的话,因而道:“你只放心说就是了。”琥珀听了,这才道:“另外就是让赵姨娘和环三爷到前厅一同接听圣旨。”
众人一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大户人家岂有让姨娘和庶子去前厅接旨的?想了想,贾母便命鸳鸯道:“去,到流芳苑珠儿媳妇那里找赵姨娘和环三爷到前厅去。”鸳鸯答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原来前段时日,李纨实在看不过赵姨娘住的地方,于是便求了贾母,只说是自己做贾兰的衣裳做不过来,赵姨娘针线上却是极好的,便让赵姨娘陪她住流芳苑中,另外顺带将贾环也接了去,说是叔侄两个一同念书也是好的,也省了许多使费。贾母想了一回,便答应了。毕竟贾环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孙子,总不能让人都说自己苛待了他去,而且她也素来就知道那赵姨娘却是极得黛玉的眼的。
过了不多时,众人包知赵姨娘、贾环在内皆跪在前厅候旨。李德全微微一笑,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荣国府庶出之子贾环傲骨铮铮,颇有才干,且其志不凡。今宫中侍卫统领林文芾言其身侧尚缺佐领一职,故而特旨相求。故朕破格封荣国府贾环为正四品侍卫佐领。其母赵氏育子有功,故朕特封赵氏为正三品淑人,另赐白银五百两,玉钗二对,各金银头饰若干。钦此!”
一旨下,阖府惊,众人皆没有想到素日里这一对不受府中待见的母子竟是能得了这般的造化。众人领了旨后,王夫人便第一个忍不住问李德全道:“李总管,这历来封官都是封嫡子,如何会封庶子的?更何况环儿还是一个野……小孩子家家的,如何能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