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与袁世凯同任军机大臣。一次,在中外宴会上,袁世凯对驻京德国公使说:“张中堂(指张之洞)是讲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我是讲办事的。”袁之幕僚将此话转述给辜鸿铭,并认为是袁世凯的得意之谈。辜应之曰:“诚然如此。但是要看所办是何等事,如老妈子倒马桶,固然用不着学问,除了倒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辜鸿铭向来主张复古,但对伪道学建孔教会却极为反感。在听说孔教会要祭祀孔子后,辜对胡适说:“我编了一首白话诗:监生拜孔子,孔子吓一跳。孔会(指伪道学的孔教会)拜孔子,孔子要上吊。”并问胡:“胡先生,我的白话诗好不好?”辜鸿铭在一篇用英文写的文章中说:“什么是天堂?天堂是在上海静安寺路最舒适的洋房里!谁是傻瓜?傻瓜是任何外国人在上海不发财的!什么是侮辱上帝?侮辱上帝是说赫德税务司为中国定下的海关制度并非至善至美!”辜的学生罗家伦说:“这句话的用词和造句的深刻和巧妙,真是可以令人拍案叫绝。”在北京的一次宴会上,座中都是一些社会名流和政界大人物,有一位外国记者问辜鸿铭:“中国国内政局如此纷乱,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辜答道:“有,法子很简单,把现在在座的这些政客和官僚,拉出去枪决掉,中国政局就会安定些。”学部侍郎乔君对辜鸿铭说:“您所发的议论,皆是王道,但是为什么不能在今天实行呢?”辜回答说:“天下之道只有两种,不是王道,就是王八蛋之道。孟子所谓:‘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辜鸿铭曾当面讽刺某官僚说:“孔子曰:君子有三畏。余曰:今日大人有三待:以匪待百姓,以犯人待学生,以奴才待下属。”胡适留学归来,就任北京大学教授。当胡意气风发,声名鹊起时,辜鸿铭却批评胡所持乃美国中下层的英语,并言:“古代哲学以希腊为主,近代哲学以德国为主,胡适不懂德文,又不会拉丁文,教哲学岂不是骗小孩子?”熊十力与张难先私交甚笃。张任湖北财政厅长时,很多人来求熊,希望能通过熊弄个一官半职。熊不胜其烦,一日在报上刊登启事一篇,以绝他人请托之望。内容为:“无聊之友朋,以仆与难先交谊,纷诉介绍,其实折节求官,何如立志读书;须知难先末做官时,固以卖菜为生活者,其乐较做官为多也。仆本散人,雅不欲与厅长通音讯,厅长何物?以余视之,不过狗卵孵上之半根毫毛而已。”1925年,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闹学潮,驱逐校长杨荫榆。时任教育总长的章士钊勃然大怒,下令解散女子师大。不料部令一下,立即就受到代表九十八校的师生联合会的声讨。吴稚晖当众演讲说:“学风固然要整顿,可是章行严是什么东西!够资格整顿么?够资格来解散师大么?据我看来,还是让蔡孑民来收拾残局吧!哈!哈!哈!”鲁迅说:“现在中国有一个大毛病,就是人们大概以为自己所学的一门是最好,最妙,最要紧的学问,而别的都无用,都不足道的,弄这些不足道的东西的人,将来该当饿死。其实是,世界还没有如此简单,学问都各有用处,要定什么是头等还很难。”辛亥革命爆发后,金岳霖很快就剪去头上的辫子,还仿唐诗《黄鹤楼》写了一首打油诗:“辫子已随前清去,此地空余和尚头。辫子一去不复返,此头千载光溜溜。”020世纪30年代初,南开大学教授张弓在报刊发文,指斥北大教授郭绍虞所著《修辞学》一书,大半抄袭他的旧作。郭阋报后,在津报登大幅广告,一一列举两书不同点,说明自己的《修辞学》绝非抄袭之作。最后称:“君名为张弓,亦不应无的放矢。”1940年,马寅初在国民党陆军大学校本部发表演讲,慷慨陈词:“现在是‘下等人’出力,农民和劳动人民在前线浴血抗战;‘中等人’出钱,后方广大人民受到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之害,减少了实际收入,为抗日负担了财力;‘上等人’既不出钱,又不出力,还要囤积居奇,高抬物价,从中牟利,发国难财。还有一种所谓的‘上上等人’,他们依靠权势,利用国家机密,从事外汇投机,翻手成云,覆手成雨,顷刻之间就获巨利,存到国外,大发超级国难财。我可以告诉诸位,这种猪狗不如的所谓‘上上等人’就是孔祥熙和宋子文等人。”1940年11月,马寅初在重庆发表公开演讲,点名斥责蒋介石:“有人说蒋委员长领导抗战,可以说是我国的民族英雄。但我马寅初认为他根本不够资格,要说英雄,他只不过是一个‘家族英雄’。因为他包庇他的亲戚家族,危害国家民族!”马寅初说:蒋介石的光头脑袋就是“电灯泡”,里面真空,外面进不去。
刘和珍被害后,周作人撰联挽之:“赤化赤化,有些学界名流和新闻记者还在那里诬陷;白死白死,所谓革命政府和帝国主义原是一样东西。”老北大时期,向达曾感慨地对汤用彤说:“真怪!怎么人一做官便变坏了?”汤幽默地答道:“不是,你弄颠倒啦,是先变坏了,然后才去做官的呀。”1946年,马寅初为重庆大学学生许显忠题词。顾颉刚早期曾提出过一种大胆的假设:“禹或是九鼎上铸的一种动物”,“禹为动物,出于九鼎”,这个假设后来他自己也放弃了。这本是一种正常的学术讨论,后来却被一些人凸解为“禹是一条虫”,并借此讥讽顾颉刚。陈立夫在一次演讲中故意说:“顾颉刚说,大禹王是一条虫呢。”以此博听众一笑。
林语堂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读书向称为雅事乐事。但是现在雅事乐事已经不雅不乐了。今天读书,或为取资格,得学位,在男为娶美女,在女为嫁贤婿;或为做老爷,踢屁股;或为求爵禄,刮地皮;或为做走狗,拟宣言;或为写讣闻,做贺联;或为当文牍,抄账簿;或为做相士,占八卦;或为做塾师,骗小孩……诸如此类,都是借读书之名,取利禄之实,皆非读书本旨。亦有人拿父母的钱,上大学,跑百米,拿一块大银盾回家,在我是看不起的,因为这似乎亦非读书的本旨。读书本旨湮没于求名利之心中,可悲。”游国恩曾对吴小如慨叹国人的陋习说:“我们是‘荒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吴小如后来又补充道:“我们传统的陋习还有一面是‘气人有,笑人无。”’1923年11月,北大为举行校庆25周年,委托本校“平民教育讲演团”搞一次“民意测量”。在测量题中,有一道问:“你对于曹锟当总统有何感想?”在收到的801份反馈票中,赞成曹锟当总统的只有19票,不赞成的达782票。有的学生在票上写道:“曹锟当选大总统后我痛哭了三天”,“他做大总统足证中国刺客死尽了”。几十人借机在答卷上慷慨陈词,对曹锟痛骂讽刺。还有一道题问:“你相信当今国会吗?须怎样办?”答相信者仅有3人,其中五分之二的入主张解散逐走,五分之二主张另选,还有五分之一主张将现有议员“打走”、“枪毙”、“宰杀”、“活埋”。
罗家伦在五四运动中是个风云人物。但他追逐名利权势,为同学所不齿。罗当时是北大学生会的负责人之一,却暗中到安福俱乐部参加段祺瑞的宴会。有些北大同学得知此事,就画了一幅罗在宴会上拿着刀又吃大菜(西餐)的漫画,并加了注解,贴在北大西斋壁报栏上。有位同学还写了四句打油诗讽刺罗:“一身猪狗熊,两眼官势财;三字吹拍骗,四维礼义廉(意指无耻)。”此诗在北大广传一时。
“文革”期间,冯至受到了北大红卫兵的迫害。“文革”过后,冯对人说:“北大的红卫兵真厉害。不过他们都是一些无知的孩子,我原谅他们。”他又说:“不能原谅的是有些大人,他们是同事,曾多年相处,并不是不了解我。这种人平时叫我‘冯先生’,后来又加重尊称我为‘冯老’。‘文革,开始写大字报无限上纲地揭发我,工宣队来了,为了表示与我划清界限,又将我由尊称‘冯老’改称‘老冯’。”说罢,冯哈哈大笑。
王选61岁时,对学生说,他的创造高峰已经过去,他55岁后就没什么创造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虽然他没有什么创造了,但从1992年开始,连续三年每年增加一个院士头衔。他说:“现在把我看成权威,这实在是好笑的,我已经脱离第一线五年了,怎么可能是权威?世界上从来没有过55岁以上的计算机权威,只有55岁以上犯错误的一大堆。”他对学生说:“我真正是权威的时候,不被承认,反而说我在玩弄骗人的数学游戏,可是我已经脱离第一线,高峰过去了,不干什么事情,已经堕落到了靠卖狗皮膏药为生的时候,却说我是权威。”“在我贡献越来越少的时候,忽然名气大了。所以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而且正处在犯错误的危险的年龄上,这在历史上不乏先例。”王选说:“一个科研工作者如果在电视上出现多了,说明他的学术生涯快结束了。”季羡林在《牛棚杂忆》的自序中感慨道:“现在人们有时候骂人为‘畜生’,我觉得这是对畜生的诬蔑。畜生吃人,因为它饿。它不会说谎,不会耍刁,绝不会先讲上一大片必须吃人的道理,旁征博引,洋洋洒洒,然后才张嘴吃人。而人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