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大图书馆的古本线装图书十分丰富,其中最受文理法三院学生欢迎的,要算馆藏的两部古本《金瓶梅词话》,这两部书都附有木刻插图,绘影绘声,惟妙惟肖,因而读者终日不绝,十分抢手。据说,新生到校后,早晚都要去借来一读。没过几年,两部书就被读得破烂不堪,只好被归入“概不出借”的禁书之列,让后来的新生遗憾不已。
1900年6月,蔡元培夫人王昭病逝,很多人关心蔡的婚事,为之作媒。蔡提出了五项择偶条件,在当时被视为惊世骇俗之举:(一)女子须不缠足者;(二)须识字者;(三)男子不娶妾;(四)男死后,女子可改嫁;(五)夫妻若不合,可离婚。这一择婚标准被当时的人视为“离经叛道”,因而颇受非议。但蔡依旧我行我素。一年后,有人向他介绍江西的黄仲玉女士。
此人一双天足,知书识字,工书画,孝顺父母,符合蔡的标准。蔡甚为满意,很快就与黄订婚。
钱玄同极力反对包办婚姻,主张自由恋爱。但他自己恪守夫妻伦理,与由兄长包办的妻子关系非常和谐。妻子生病多年,钱关心体贴,照顾周到。有人以他妻子身体不好,家境又允许为由劝他纳妾,他严词拒绝,说:“《新青年》主张一夫一妻,岂有自己打自己嘴巴之理?”旧社会文人嫖娼类同家常便饭,但钱从不嫖娼,说:“如此便对学生不起。”黎锦熙评钱玄同说:“钱先生自己一生在纲常名教中,可真算得一个‘完人’。”黄侃一生风雅,好饮酒,善谈笑。除小学外,还精通诗词古文。有人评黄之古文,胜过章士钊,小学则远在钱玄同之上。其词则多缠绵悱恻、写情寄意之作。其代表作《采桑子》一阙为人称道,其词曰:“今生未必重相见?遥信他生,谁信他生?缥缈缠绵一种情。当时留恋诚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黄侃在武昌高师任教时,原配夫人王氏去世,黄绍兰女士继配。二人虽经山盟海誓而结合,但因小事而反目,以致分居。武昌高师学生黄菊英和他大女儿同级,常到他家来玩,以父师之礼事黄侃,黄侃对这个女学生也很好。日子一久,竟生爱恋,不数月,二人突然宣布结婚。朋友们都以“人言可畏”劝他,他坦然地说:“这怕什么?”婚后不多时,他转到南京中央大学任教,在九华村自己建了一所房子,题日“量守庐”,藏书满屋,怡然自乐。他和校方有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之约,因此人称他为“三不来教授”。
辜鸿铭说自己一生只有两个嗜好:一是忠君,二是风流。辜虽风流成性,常栖身于花街柳巷,但与两位夫人感情倒是极好。他曾戏言道:“吾妻淑姑,是我的‘兴奋剂’;爱妾贞子,乃是我的‘安眠药’。此两佳人,一可助我写作,一可催我入眠,皆吾须臾不可离也。”十八年后,贞子病故,辜失了“安眠药”,每日辗转难眠,后来想出办法,置死者一缕青丝于枕畔才勉强入梦。他作诗悼亡妻曰:“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几?痛哉长江水,同渡不同归。”陈独秀曾与章士钊共同创办《国民日报》。二十多年后,章士钊在忆及与陈独秀共事的情景时,兴趣盎然地写道:“吾两人蛰居昌寿里之偏楼,对掌辞笔,足不出户,兴居无节,头面不洗,衣敝无以易,并亦不浣。一日晨起,愚见其黑色袒衣,白物星星,密不可计。愚骇然日:‘仲甫,是何物耶?’独秀徐徐自视,平然答日:‘虱耳。’其苦行类如此。”陈独秀与苏曼殊交谊颇深,两人平目无所不谈。陈与高君曼同居后,曾非常得意地给苏写信说,自从和苏分别后,“胸中感愤极多,作诗亦不少……虽用度不丰,然‘侵晨不报当关客,新得佳人字莫愁’,公其有诗赞我乎?”他还不忘问苏,近来“有奇遇否?有丽遇否?”1906年,鲁迅在母亲的催促下,由日本返回绍兴,与出身富家的朱安结婚,朱是年28岁。鲁迅对母亲包办的婚姻甚不满意,曾对许寿裳说:“这是母亲送给的礼物,只能好好供养她。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鲁迅婚后只四天即返回东京。1919年鲁母到北京,朱安侍奉在侧,掌管家务,直到鲁母1943年去世。鲁迅称朱安为“妇”、“内子”,仅为名义夫妻。
沈从文任教中国公学时,对其学生张兆和一见钟情。沈虽倾倒,而张并不加以青眼。沈遂发起“情书攻势”,张不堪其扰,乃携信谒校长胡适之,意欲胡止其所为。及张诉罢,胡蔼然笑日:“拒之何如纳之!”张始瞠目,后默然而去。
据舒展回忆,胡适当年担任北大校长时,曾经对学生发表过一番“怕老婆”的“宏论”:“一个国家,怕老婆的故事多,则容易民主;反之则否。
德国文学极少怕老婆的故事,故不易民主;中国怕老婆的故事特多,故将来必能民主。”胡适在北平时,饮酒甚暴。在他40岁生日时,其妻江冬秀送他一枚戒指,上镌“止酒”二字。以后朋友再劝胡适吃酒时,胡便把手指一抬,说:“太太的命令!”朋友们就不再劝他了。
胡适属兔,其妻江冬秀属虎。胡适常开玩笑说:“兔子怕老虎。”有一次,巴黎的朋友寄给胡十几个法国的古铜币,因钱有“PTT”三个字母,读起来谐音正巧为“怕太太”。胡与几个怕太太的朋友开玩笑说:“如果成立一个怕太太协会’,这些铜币正好用来做会员的证章。”后来,他去台湾后,又根据自己的实际生活创作了一首“新三从四德”诗:“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抗战时期,胡适的“小脚太太”江冬秀随胡远涉重洋,来到美国,成为“大使夫人”,此后她长期陪伴胡适寓居海外。于是时人戏言:“胡适大名垂宇宙,夫人小脚也随之。”据梁实秋回忆,某日,他们在胡适家中聚餐时,“徐志摩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抱着一本精装的厚厚的大书。是德文的色情书,图文并茂,大家争着看。胡先生说:‘这种东西,包括改七芗仇十洲的画在内,都一览无遗,不够趣味。我看过一张画,不记得是谁的手笔,一张床,垂下了芙蓉帐,地上一双男鞋,一双红绣鞋,床前一只猫蹲着抬头看帐钩。还算有一点含蓄。”’大家听了为之粲然。梁实秋说,这件小事说明:“胡先生尽管是圣人,也有他的轻松活泼的一面。”抗战胜利后,梁实秋、李长之同在北师大执教,同住一院。一日,李妻买菜归来,把菜筐往桌上一抛,买来的菜正抛在李的稿纸上面,湿污淋漓,一塌糊涂。伏案为文的李大怒,遂启争端。梁闻声后,赶来对李说:“太太冒暑热买菜是辛苦事,你若陪她上菜市,回来一同洗弄菜蔬,便是人生难得的快乐事。做学问要专心致志,夫妻间也需一分体贴。”李默然良久,以后就很少对太太发火了。
林语堂描述他心中的理想生活说:“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屋子里安装有美国的水电煤气等管子,有个中国厨子,娶个日本太太,再有个法国的情妇。”林语堂很崇拜明末清初的李香君。李以弱女子之身,怒斥阉党余孽,林称她为奇女子。他托友人重金求得一幅李的画像,终日带在身边,并题了一首“歪诗”:香君一个娘子,血染桃花扇子。义气照耀千古,羞煞须眉男子。
香君一个娘子,性格是个蛮子。悬在斋中壁上,叫我知所观止。
如今这个天下,谁复是个蛮子?大家朝秦暮楚,成个什么样子?当今这个天下,都是贩子骗子。我思古代美人,不至出甚乱子。
。辜鸿铭曾到处宣扬他的“一个茶壶配若干个茶杯”的多妻主义,以至“茶壶主义”在当时流传甚广。陆小曼与徐志摩热恋时,要求徐改奉“牙刷主义”,她说:“志摩!你不能拿辜先生茶壶的比喻来作风流的借口,你要知道,你不是我的茶壶,而是我的牙刷,茶壶是可以公开用的,牙刷却不能。”章士钊在日本办《甲寅》时,竟和一位日本军人大佐的夫人相爱,大佐侦知后,怒火中烧,写信给章士钊约定时间、地点,要和章士钊比武决斗。章士钊一介书生,怎敌得寒气逼人的锐利刀剑。情急中只得与陈独秀和苏曼殊商量。他们都一致劝说章士钊快快回国,以避锋芒。
杨丙辰是老北大时期著名的德文教授。据张中行回忆,杨平日喜欢接济生活穷困的朋友,但又怕夫人知道后生气,因此,他每月领到薪金以后,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休息室的一个书桌前,面前摆一张纸片,一面写数字一面把钱分成几份。有人问他这是做什么,他说,怕报假账露了马脚,所以必须先算清楚。问他为什么要报假账,他说,每月要给穷朋友一点钱,夫人知道恐怕不高兴,所以要找些理由瞒哄过去,目的是不惹她生气。他这样解释,郑重其事,听的人禁不住转过身暗笑”。
郁达夫只身寓居福州,暂住南台青年会宿舍,妻子王映霞仍在杭州家中。青年会有规定,楼上男宿舍谢绝女性进入,且在楼梯边立一木牌为示。一日,郁特意取木牌所示戒律为背景拍照一张,同事不解其意,问之,郁笑答:“寄回杭州给女人看,好叫她放心。”张竞生留法多年,深受法国上层习气的熏染。回国后,见女性极为礼貌,若戴帽出行,见女性则必脱帽行礼。朋友相聚,如有人见女性不脱帽,张便厉声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