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林纾与王寿昌合译《茶花女》。翻译方式别具一格:林不谙外文,先由王根据《茶花女》法文原著逐字逐句口述,林即用古文加以润色译出。林翻译时,耳受手追,声落笔止,不加点窜,脱手成稿。译至缠绵凄恻之处,二人竟相对而泣,林说他译《茶花女》,“掷笔哭者三数”。后译作题名《巴黎茶花女遗事》刊刻问世。此书一出,立即风靡海内,以至严复诗称“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林的译文简洁、隽永,能以瑰奇之姿夺人魂魄,深受读者欢迎。胡适赞誉林说:“自司马迁以来,未有如先生者。”自此以后,林一发不可收拾,以同样方式译出异域小说二百余种,为中国近代翻译界所罕见,被人誉为“译界之王”。
章士钊早年热心革命,在上海时曾与章太炎、张继、邹容三人结为兄弟,“要以光复汉族为事”。有一天,邹容突然问章:“大哥(指章太炎)有《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我有《革命军》,博泉(即张继)有《无政府主义》,你有什么著作?”章十分惭愧,无言以对,也使他大受刺激,从此专心著述。
1903年,章以日本人宫崎寅藏所著的《三十三年落花梦》为底本,半译半叙,编译成《孙逸仙》一书,以“黄中黄”的笔名出版。此书介绍孙中山的革命历史、思想与抱负,章在序言中对孙大加推崇,认为“有孙逸仙,而中国始可为”,出版后,“一时风行天下,人人争看”。章在编译此书时,因一时疏忽,误将孙文的本名同化名“中山樵”连缀成孙中山,从此,“孙中山”才开始名扬天下。
陈独秀在南京读了罗尔纲《太平天国广西起义史》草稿,要和他合作写太平天国史。胡适持异议,对罗说:“仲甫是有政治偏见的,他研究不得太平天国史,还是你自己努力研究吧。”马寅初终身心系中国农民。1960年,马被迫辞去北大校长一职,不久又被免去全国人大常委的职务,不再能公开发表文章。赋闲在家后,马便下定决心写一部不亚于《齐民要术》、《农政全书》的农业大书。他在日记中写道:“大江东流去,永远不回头!往事如烟云,奋力写新书。”1965年,已经83岁的马用毛笔写成了100多万字的《农书》初稿。1966年春节后的一天,马将全家人召集起来,说:“请你们抽时间帮我把《农书》原稿照抄一遍。这部书现在虽然不能出版,但不等于永远不能出版。它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呀!”正当家人准备着手抄写《农书》时,“文革”爆发。迫于形势,马又忍痛让家人将百万字的《农书》初稿焚烧殆尽。马在撰写《农书》时,往往写下后便放起来,并没有跟家人细谈。以致无入知道《农书》中详细的内容,给世人留下永远的遗憾。
1917年1月,胡适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一文,认为文言文作为一种文学工具已经丧失活力,中国文学要适应现代社会,就必须进行语体革新,废文言而倡白话。他提出文学改良应从“八事”着手:一日须言之有物;二日不摹仿古人;三日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语;六日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胡的这篇文章被视为现代文学革命的发难之作,有着极为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1965年,已经80岁高龄的周作人翻译完希腊作家卢奇安的《对话集》,全书共20篇,48万字。周自称“此为50年来的心愿”。不久,周还在遗嘱中特意提到此书:“余今年已整八十岁,死无遗恨,姑留一言,以为身后治事之指针尔。死后即付火葬或循例留骨灰,亦随便埋却。人死声销迹灭最是理想。余一生文字无足称道,唯暮年所译希腊对话是五十年来的心愿,识者当自知之。”金岳霖最早的一本著作是《逻辑》,此书出版后,哲学家贺麟誉之为“国内唯一具新水准之逻辑教本”。殷福生更赞誉说:“此书一出,直如彗星临空,光芒万丈!”据金的一位学生回忆,在西南联大时,殷福生找他聊天,看到桌子上放一本金岳霖的《逻辑》,“殷福生拿起这本书说:‘就拿这本书来说吧!这是中国人写的第一本高水平的现代逻辑。也仅仅就这本书来说吧,真是增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这时他突然把这本书往桌上一扔,接着说:‘你听,真是掷地作金石声。”’金岳霖的《知识论》写了两遍,费时十余年,从完稿到正式出版又用了35年之久。新中国成立后,张岱年碰见金岳霖,问金的《知识论》可曾写好。金答曰:“已经写好了,我写了这本书,我可以死矣。”1983年,就在金岳霖去世前一年,商务印书馆终于出版了《知识论》,金岳霖在序中说:“《知识论》是一本多灾多难的书……是我花精力最多,时间最长的一本书,它今天能够正式出版,我非常非常之高兴。”冯友兰给金岳霖的《论道》和《知识论》下的评语是:“道超青牛,论高白马。”①梁漱溟治学,精神雄健,多有独断之论。1921年,28岁的梁在一片欧风美雨中发表了他的成名作《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书中将人类文化分为中、西、印三大类型加以讨论,并提出中印西文化三路向说:西方文化是以意欲向前要求为其基本精神的;中国文化是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为其根本精神的;印度文化是以意欲反身向后要求为其根本精神的。此书出版的第一年就印刷五次之多,出版后不到一年就引出了近百篇评论、讨论的文章,以及十几本小册子讨论东西文化,而且在短时间内被译成十二国文字。知识界对此书推崇极高。梁启超把它与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相提并论,赞之曰:“哲学家里头能够有这样的产品,真算得民国一种荣誉。”蒋百里称之为“震古烁今之著作”,说它“把东西两半球的学者,闹个无宁日”。胡秋原认为该书“有独创的意义和可敬的深刻思想力”。后来牟宗三回忆往事时,也提到“《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是当时非常了不起的一本著作,是一部深造自得之作,可说是第一流的”。
1932年,熊十力的巨作《新唯识论》(文言文本)出版后。蔡元培称熊氏乃两千年来以哲学家之立场阐扬佛学最精深之第一人。马一浮更在序言中将熊十力与王弼、龙树并提,称其学识创见乃超越于道生、玄类、窥基等古代佛学大师之上。与之相反,熊之师欧阳竟无阅后痛言:“灭弃圣言,唯子真(熊十力)为尤。”欧阳弟子刘衡如更著《破新唯识论》对熊氏其书进行系统破斥,指责他“于唯识学几乎全无知晓”。
顾颉刚早年受过严格的文言写作训练,后来仍习惯用文言写作,如果要用白话文发表,就先用文言写一遍,然后再译成白话文。这样一来,一篇文章通常要写两遍。他在致蔡尚思的信中说:“……弟幼年习文言文甚久,作文言文反容易,白话则必须易稿数次。”1926年,顾颉刚将此前关于古史论辩的有关篇章集结为《古史辨》第一册正式出版,还撰写了六万字的自序畅言自己研究古史的方法以及提出“层累说”的原因。此书在学术界和社会上产生了极大影响。胡适评价此书说:“这是中国史学界的一部革命的书,又是一部讨论史学方法的书。此书可以解放人的思想,可以指示做学问的途径,可以提倡那‘深澈猛烈的真实’的精神”;又称顾的自序是“中国文学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自传”,“不论是谁,都不可不读”。
抗战时期,游国恩撰成《楚辞讲疏长编》一书,他在此书的序言中写道:“嗟夫,国难深矣!世之人傥亦有读屈子之文而兴起者乎?则庶乎三闾之孤愤为不虚,而区区之志,亦可与忠义之士相见于天下矣!”20世纪40年代,范文澜在延安的窑洞中,历经两年多时间,写出了我国第一部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系统叙述中国历史的著作《中国通史简编》。毛泽东看到后,非常高兴,他对范文澜说:“我们党在延安又做了一件大事!……我们共产党人对于自己国家几千年的历史,不仅有我们的看法,而且写出了一部系统的完整的中国通史。这表明我们中国共产党对于自己国家几千年的历史有了发言权,也拿出了科学的著作了。”毛泽东对此书曾一读再读,并每每赞赏该书的资料丰富,曾说:“《中国通史简编》的资料多,让人愿意看下去。”1928年,范文澜在天津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重要的学术著作《文心雕龙讲疏》。范曾对朋友说起此书的出版因缘:“那时有位姓李的同志,在天津搞印刷厂,掩护党的地下活动。没有东西印,就把我的《文心雕龙讲疏》稿子拿去印了。”让他想不到的是,此书虽然印数不多,但出版后却立即受到学术界的重视,范文澜也从此蜚誉士林。
汤用彤在中国佛教方面最著名的著作是《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其《跋》中自云:“十余年来,教学南北,常以中国佛教史授学者,讲义积年,汇成卷铁。”他从20世纪20年代初就开始撰写此书,20年代末完成初稿,30年代又全部修改和补充了一次,再花了近四年的时间才完成。
他曾对钱穆解释他不断修改讲义的原因是“总是心感不满”。直到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由于担心手稿遗失,才考虑将其中一部交付出版。这部著作开辟了中国佛教史研究的新纪元,受到学术界的广泛称赞。胡适在校阅该书稿本第一册时,称赞此书极好,“锡予训练极精,工具也好,方法又细密,故此书为最有权威之作”。贺麟亦云:“汤用彤得到西洋人治哲学史的方法,再参以乾嘉诸老的考证方法。所以他采取蔡勒尔(Zeller)治希腊哲学史一书的方法,所著《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一书,材料丰富,方法严谨,考证方面的新发现,义理方面的新解释,均胜过别人。”抗战期间,此书与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同获教育部学术研究评奖哲学类一等奖。
季羡林评汤用彤之《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规模之恢宏,结构之谨严,材料之丰富,考证之精确,问题提出之深刻,剖析解释之周密,实在可以为中外学者之楷模。”《国史大纲》出版时,钱穆申明,凡读本书的人应先具备以下四条信念:一、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以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二、所谓对本国以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三、所谓对其本国以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以往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以往历史最高之顶点,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四、当信每一个国家必待其国民备具上列诸条件者比数渐多,其国家乃再有向前发展之希望。
1935年,朱侯深感古都北平处于危机之中,遂开始系统研究北京自元代建都以来的城市规划、宫殿苑囿、寺宇陵寝,并于抗战前撰成《元大都宫殿图考》、《北京宫阙图说》和《明清两代宫苑建置沿草图考》三书。他在《北京宫阙图说》的序言中说:“夫士既不能执干戈而捍卫疆土,又不能奔走而谋恢复故国,亦当尽其一技之长,以谋保存故都文献于万一,使大汉之天声,长共此文物而长存。”朱自清治学极为严谨,从不滥竽充数。1934年应郑振铎邀请,一个晚上赶写了一篇《论逼真与如画》,其材料依据《佩文韵府》,因来不及检查原书,就在文章后面写明是“抄《佩文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