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大新语—百年北大的经典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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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神采(1)

。蒋梦麟说:“蔡元培晚年表现了中国文人的一切优点,同时虚怀若谷,乐于接受西洋观念”。“他那从眼镜上面望出来的两只眼睛,机警而沉着;他的语调虽然平板,但是从容、清晰、流利而恳挚。他从来不疾言厉色对人,但是在气愤时,他的话也会变得非常快捷、严厉、扼要——像法官宣判一样的简单明了,也像绒布下面冒出来的匕首那样的尖锐。他的身材矮4、,但是行动沉稳。他读书时,伸出纤细的手指迅速地翻看书页,似乎是一目十行地读,而且有过目不忘之称。他对自然和艺术的爱好使他的心境平静,思想崇高,趣味雅洁,态度恳切而平和,生活朴素而谦抑。他虚怀若谷,对于任何意见、批评或建议都欣然接纳。”冯友兰回忆蔡元培说:“我在北京大学的时候,没有听过蔡元培的讲话,也没有看见他和哪个学生有私人接触。他所以得到学生们的爱戴,完全是人格的感召。道学家们讲究气象,譬如说周敦颐的气象如‘光风霁月,。又如程颐为程颢写的《行状》说程颢‘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视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洞然,彻视无间,测其蕴,则浩乎若沧溟之无际,极其德,美言盖不足以形容。,这几句话对于蔡元培完全适用。这绝不是夸张,我在第一次进到北大校长室的时候,觉得满屋子都是这种气象。”蔡元培年轻时锋芒毕露。他在绍兴中西学堂当校长时,有一天晚上参加一个宴会,酒过三巡之后,推杯而起,高声批评康有为梁启超维新运动的不彻底,因为他们主张保存满清皇室来领导维新。说到激烈时,蔡高举右臂大喊道:。‘我蔡元培可不这样。除非你推翻满清,任何改革都不可能!”a人描述蒋梦麟校长:“蒋先生那张瘦削的面孔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来真有点像一位和蔼的牧师。而说话时,那种缓慢的动作,轻细的空腔,不露锋芒的言辞,处处都在说明他是一位关心世道人心的温和的教育家。”蒋被称为北大的“老舵公”。“他‘掌北大’,竟然‘掌’了十多年,这就不容易;而且,中间经过了多少回人世的风波,先生都能像一位老舵公似的,牢掌着舵,让这只大船安然渡过,就更难得。”鲁迅描述李大钊的形象:“他的模样是颇难形容的,有些儒雅,有些朴质,也有些凡俗。所以既像文士,也像官吏,又有些像商人。这样的商人,我在南边没有看见过,北京却有的,是旧书店或笔纸店的掌柜。”陈独秀一生曾五次入狱,九死一生,每次都将生死视为等闲之事。陈第五次被捕从上海押送南京军法司,要军法从事时,神色怡然,略无戚容,上了沪宁火车,倒头便睡,一路上鼾声不绝,当火车到达南京时,陈犹大梦方酣。

1928年,北伐军占领北平以后,北平市的国民党部委员会特邀蒋介石及夫人到北大来演讲。当时的北大学生陶纯记述了蒋来北大演讲时的情形,颇具讽刺意味:“讲演的地点是三院大礼堂,可坐一千多人。届时蒋来了,果然带着宋美龄。蒋介石穿着一身整齐的中山装,宋美龄长袍,一脸脂粉。学生们夹道观看而没有鼓掌。蒋进了礼堂之后,学生也跟着进来了,座位不够,后边有人站着。蒋在讲演台上,宋坐在一边。他说话,喉咙很尖窄,气脉短促,一句一句地,不会一下子说下去。首先自己夸功:率师北伐先取武汉,继取南京,现在是兵发北平,全国统一。还说共产党捣乱,也被他压下去了。学生们听了,站着的人逐渐散去。后路闪出,坐着的人也抽签似地走了。听众继续走,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半数人了。这些人回身一看,身后没人了,身边也没人了,坐不住也抽身走了。人越走越少,只剩下前头那些拥护他的百余人。他在台上看到人逐渐减少,声音越大越尖,下边也听不懂他说了些什么,偶尔听到骂汪精卫,也听到了骂北平市国民党委员,说市党部在他来的时候不组织群众迎接,又不按他的意旨行事,这样的党部,要它何用?本来预计讲两个小时,他对招待人员还说尽量缩短,超过两小时也不太合适,现在才一小时不到就没得说,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气呼呼地停止了。下头还有稀疏的掌声,‘乒乓’有规律的拍掌拖到他出了礼堂门才停止。钻入汽车,招待人员送他,他招呼也不打,汽车就开动了。这时候在院子里的人才此起彼伏鼓起掌来给他送行。”温源宁评价在北大任教时期的胡适:“四十出头了,胡博士还显得很年轻。脸刮得挺像样,衣服穿得挺像样,他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头发漆黑,不见二毛;前额突出,跟奥古斯都大帝相似;一双坦率的大眼;两片灵活的嘴唇,显得能言善辩;面色红润,却不是由学者的‘生活朴素,思想高超,而来,也不是由俗人的‘饮食丰美,生活放荡’而来,中等身材,十分匀称,一举一动,轻快自如。从外表看来,胡博士是俗人变为学者,而不是由学者变为俗人。”温源宁比较梁漱溟与胡适的不同之处:“梁漱溟多骨,胡适之多肉,梁漱溟庄严,胡适之豪迈,梁漱溟应入翰林,胡适之应入文苑。学者也好,文苑也好,但适之是绝不能做隐士的。”吴锡泽回忆抗战时期的顾颉刚说:“顾先生长得相当的高,背微驼,那是因为经常伏案写作的关系。

他鼻梁上架了一幅白金边的眼镜,穿长袍,寡言笑。一有空便拿书看,即便在吃饭的时候,一手才放下饭碗,另一手便拿起书来,真可以说是手不释卷。我曾亲眼看见他坐在床边看书,他的夫人则蹲在地上替他洗脚。但他虽不苟言笑,仍然予人以和蔼可亲之感。”周作人在《北大感旧录》中曾描述辜鸿铭及其车夫的形象说:“北大顶古怪的人物,恐怕众口一词地要推辜鸿铭了吧。他是福建闽南人,大概先代是华侨吧,所以他的母亲是西洋人,他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头上一撮黄头发,却辫了一条小辫子,冬天穿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不要说在民国十年前后的北京,就是在前清时代,马路上遇见这样一位小城市里的华装教士似的人物,大家也不免要张大了眼睛看得出神的吧。尤其妙的是那包车的车夫,不知是从哪里乡下去特地找了来的,或者是徐州辫子兵的余留亦未可知,也是一个背拖大辫子的汉子,正同课堂上的主人是好一对,他在红楼的大门外坐在车兜上等着,也不失为车夫队中一个特殊的人物。”梁实秋描绘在北大授教时期的辜鸿铭:“不修边幅,既垂长辫,而枣红袍与天青褂上之油腻,尤可鉴人,粲者立于其前,不须揽镜,即有顾影自怜之乐。”据周作人回忆,北大开教授会时,会场较乱,各人纷纷发言,蔡元培也站起来预备说话,辜鸿铭一眼看见,首先大声说道:“现在请大家听校长的吩咐!”周作人说,这就是辜的语气,他的精神也充分地表现在里面。

辜鸿铭学问贯通古今中西,可是中国字却写得极为怪异。梁实秋称:“辜之书法,极天真烂漫之致,别字虽不甚多,亦非极少。”罗家伦在北大听过辜讲英国诗的课,称辜“在黑板上写中国宇”,“常常会缺一笔多一笔”。张中行也曾见到辜在《春秋大义》一书扉页上的题字,“十几个汉字,古怪丑陋且不说,笔划不对的竟多到五个。”陈昌华看到辜为别人写的“求己”二字,“初看时,我不相信是他写的,他自己署名的那个‘辜,字中,‘十,字和‘口’字相离约摸有二三公分阔,谁相信这是鼎鼎大名的辜鸿铭先生写的呢?”梁松生在与人闲谈中,戏称辜鸿铭好吹牛。辜闻听后很不满。某日,辜与梁同到凌淑华家,未等坐下,辜即把手中的一本英文书递与凌的堂兄,并对梁说:“我要你听听我背得出《失乐园》背不出。你说我吹牛。

孔夫子说过‘当仁不让’,讲到学问,我是主张一分一厘都不该让的。”说完,辜就滔滔不绝地背起来,竟然把上千行的《失乐园》一字不差地完全背诵出来。凌说,那时的辜,眼睛“像猫儿眼宝石那样闪耀光彩,望着他,使人佩服得要给他磕一个头”。

谢兴尧描述老北大时期的马叙伦说:“叙伦宇夷初,北大教授,讲诸子哲学,又长于诗文之国学家也。中等身材,留着两撇牛角胡子,貌似老儒,而思想激烈。每逢会议,必慷慨激昂;每请愿游行,必手执号筒,前队冲锋。与李石曾、顾孟余等,均能抓住群众,且具极浓厚之民党色彩者。

与太炎为友,又与吴稚晖、李石曾为同道,盖学生运动中之老英雄。”20世纪30年代,钱穆在北大上“中国通史”课时,特别受学生欢迎,前来听课的学生经常有二三百人,当时能与钱媲美的只有胡适。钱穆作为大师,在气质上也有不同人之处。余英时说钱穆:“个子不高,但神定气中,尤其是双目炯炯,好像把你的心都照亮了。与人交往,他的尊严永远是在那里的,使你不可能有一刻忘记。这绝不是老师的架子,绝不是知识学问的傲慢,更不是世俗的矜持。他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这是经过人文教育浸润以后的那种自然。这也是中国传统所谓的‘道尊’,或现代西方人所说的‘人格尊严’。”林语堂在北大任教时,定期和鲁迅、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郁达夫等北大同仁在中央公园的来今雨轩聚会。林比较周作入和鲁迅在聚会时的神采说:“周作人总是经常出席。他和他的文字笔调一样,声音迂缓,从容不迫,激动之下,也不会把声音提高。他哥哥周树人(鲁迅)可就不同了,每逢他攻击敌人的言词锋利可喜之时,他会得意得哄然大笑。他身材矮小,尖尖的胡子,两腮干瘪,永远穿中国衣裳,看来像个抽鸦片烟的。没有人会猜想到他会以盟主般的威力写出辛辣的讽刺文字,而能针针见血的。”周作人描述在北大任教时期的刘半农:“状貌英特,头大,眼有芒角,生气勃勃,至中年不少衰。性果毅,耐劳苦,专治语音学,多所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