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介石评传(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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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蒋介石的真面目(19)

例如江南说蒋介石的元配毛夫人,“1910年3月18日,毛为蒋生下一子,即继承乃父衣钵的蒋经国总统,但这段婚姻,勉强持续了十九年,随王太夫人去世,蒋即与毛氏‘宣告脱离家庭关系’”。毛夫人是1901年同蒋介石结婚的,“勉强持续了十九年”,是1920年左右,已接近“王太夫人”死年。“王太夫人”是1921年死的,看这段话,蒋介石与毛夫人“宣告脱离家庭关系”,既因“随着王太夫人去世”而来,感觉上,似是在1921年后不久的事。其实不然。事实上,离婚是六年以后的事、是1927年蒋介石宋美龄结婚时的事。据武岭学校校长张明镐《蒋介石在溪口》的回忆:

蒋介石于1901年娶奉化岩头村人毛福梅为妻,1910年生子名经国。毛福梅生于1882年阳历11月19日,比蒋介石大五岁。毛的父亲毛鼎秋在岩头村开设毛祥丰南货号,大家都叫他“祥丰老板”,是个封建道德观念较强的小商人。毛福梅嫁给蒋介石后,夫妻二人感情平淡,貌合神离,直到1905年,蒋到宁波文昌街陈家祠堂读书,王氏(王太夫人)命他将毛福梅带去伴读,赁屋居住于植物园,照料生活。这一时期,蒋对毛福梅感情较好,雇用一个梳头娘姨供毛氏使唤,又聘请同学林绍楷的妹妹林瑞莲教毛福梅读书,但时间只有六七个月,蒋就把毛福梅送回溪口。此后蒋介石考入浙江武备学堂,再进保定军校,又由保定军校提拔资送留日,学习军事,很少有回家聚居的日子。1913年以后,蒋介石在上海花天酒地,娶娘姨出身的姚冶诚为侧室,从此对毛福梅更加冷淡了。毛和婆婆王氏终日以念佛度其余生,常到雪窦寺朝山进香。该寺住持朗清和尚迎奉权贵,对她们婆媳俩大献殷勤,特地在雪窦寺后院布置一间清静的客房,作为憩息之所。毛福梅还出大洋八百元,修筑入山亭到雪窦寺长达五华里的崎岖山路。她除在家宅后院布置小佛堂外,还在溪口镇后畈田野上另造摩诃殿,作为经常念佛之所。1928年春,蒋介石与宋美龄议定婚娶,先回到溪口强迫毛福梅写离婚笔据,不过离婚后毛仍住在蒋的老宅丰镐房,生活由蒋供给,仍为蒋氏家属之一员。其时蒋经国已在苏联留学,闻知其父遗弃生母毛氏,写信给他母亲,百般慰藉。毛氏也把全部期望寄托在蒋经国身上。1929年夏,我适在溪口武岭学校校长任内,有一天,蒋宅用人叫我去,说是大师母(指毛氏)有请。我匆匆赶到丰镐房,见到毛氏时,她拿出一封信给我看,说:“这封信是经国写来的,别人看我不放心,你是校长,不会读错的。”(实在她已叫别人看过,因信内说到今后不再来信这一句话,她不信,认为有错,所以叫我重读。)我从她手中接过来一看,信中大意说:母亲多年来内心的苦闷、处境的恶劣,我是非常清楚的。但我对家庭方面是有难以想象的烦恼和愤恨。现在我决定今后不再来信,等到我学成回国,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必定第一个先来看望母亲[15]。我从头到尾读蒋经国的来信并加以耐心的解释,当她听到她的儿子今后不再来信的话时,顿时改容失色,哑然无言,含泪夺眶欲出。我只得没趣地告别而回。

1940年,阳历11月2日,溪口惨遭日机轰炸。毛氏因患丹毒(流火,也称大脚疯)多年,双足行动不便,当敌机向丰镐房用机枪射击时,她从卧房内逃出,行到后宅大墙边,被机枪击中要害,倒在墙边。其时大墙适倒,瓦砾压在她的身上,肚肠都被压破流出,睹状甚惨。其子蒋经国从江西赶回溪口治丧,在毛氏遇难处立一石碑,题上“以血洗血”四字。此碑于溪口沦陷时,被日本侵略军拆去。

张明镐这段回忆中有一错误,他说:“1928年春,蒋介石与宋美龄议定婚娶,先回到溪口强迫毛福梅写离婚笔据。”事实上,这是1927年的事。蒋介石、宋美龄的婚礼,是1927年12月1日举行的。

关于这次强迫离婚,张明镐回忆:

毛福梅坚决不肯与蒋介石离婚,蒋介石实际上也没有驱逐她出蒋门的意图,只因宋美龄非比别人,逼于形势,不得不办个离婚手续,使宋美龄争得一点面子,成为名副其实的“蒋夫人”。最后,蒋允毛离婚后仍住在溪口蒋宅,保持丰镐房主妇的地位,才达成协议。

假戏真做,为了完成离婚的法律手续,蒋介石找人草拟一份与毛福梅共同署名的“协议离婚书”,送到奉化县政府备案。其时奉化县长徐之圭,是我留日时的同学。是年5月间,我到奉化有事去看他,他兴奋地向我发出一阵神秘的微笑,接着对我咬耳朵说:“老张,你这次来得很巧,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他随即从办公抽屉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蒋总司令”与毛福梅的协议离婚书。徐之圭举起右手大拇指得意地说:“本老爷三生有幸,办此千古大案。”我也诙谐地说:“贵老爷若主持公理,在这份协议离婚书上批个‘不准’二字,定必流芳百世,扬名千古!”徐反问:“敢问阁下长几个脑袋?”我为之语塞,彼此哈哈大笑。

姚姨太

江南《一个蒋夫人的悲剧》又说:“侧室姚冶诚,原名怡琴,是上海法租界某妓女院的房侍,1911年,‘在筵席间见蒋氏,怡琴刻意奉迎蒋氏,终至以身相托’。纳妾的时间,大致是这年夏天,因蒋此时仍为飞松宽吾手下士官候补生,据毛书所载‘夏,托故假归,八月回日’,合理的推测,当在七八月之间。”他又在《蒋经国传》写道:

1927年10月18日的天津《益世报》,对姚的身世,勾描如次:

女士出身寒微。当南北和议告成时,蒋氏随陈其美居沪,陈每过北里,蒋亦与偕往,怡琴(花名)在法租界某妓处作房侍,在筵席间见蒋氏,怡琴刻意奉迎蒋氏,终至以身相托,被蒋纳为至室。[16]

毛思诚的《民国十五年前的蒋介石先生》并不讳言“纳妾姚氏”这一史实。1912年冬天,蒋且携姚回奉化乡居。

官书上,蒋斥责“置妾为人生最不道德的事”[17],那是得道以后装正人君子的后话了。

毛福梅明媒正配,当然不喜欢上海来的新客,也许有些怏怏不快,可是,丈夫纳妾,在实行多妻制的旧中国,比比皆是。何况丈夫再非溪上活跃的顽童,喝了洋墨水,一身笔挺的军服,当过沪军团长、同盟会会员,早沸腾乡梓,简直比前清戴着红翎子荣归故里,还要轰动。这样有头有脸的丈夫,配个美眷,包括毛氏夫人自己,都觉得平添了不少光彩。

董著说“新婚的毛夫人具有许多美德,尤富雅量”,说得语焉不详,吞吞吐吐,其实,就指的这些事,碍于微妙处境,不便明说而已。

对照起张明镐的回忆,就更有趣了:

蒋介石的侧室姚冶诚,江苏吴县人,生于1881年。据早年跟随蒋介石的蒋小品说:姚冶诚原为陈英士家娘姨。反袁之役失败时,沪军都督杨善德派员缉捕蒋介石,蒋逃进陈宅,躲避在姚冶诚卧室内,后来蒋遂纳姚为侧室,同居于法租界贝勒路三六九号。当时戴季陶住在同益里,张静江住在环龙路,三人住所相距不远,暇时过从甚密。戴季陶是蒋介石拜把兄弟,关系尤其超乎一般友谊之上。戴性好渔色,但惧内特甚,瞒着他的妻子纳一日妇为妾,于1916年生一子,初犹包瞒隐蔽,嗣因日妇染病身故,遗下婴孩无人抚养,若将其领回戴宅,恐遭大妇之忌,只得与其盟弟蒋介石相商,就以此子送给蒋为养子(但开始时以代养为名),归姚冶诚领养。此子就是蒋介石的第二个儿子蒋纬国,实为戴季陶之子。那时蒋介石在上海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家中雇用一个厨司(蒋小品)、一个当差(毛延寿)和一个女佣翠娥,工资常常发不出,若辈的日常生活靠来客外赏维持。许崇智每次去蒋宅,必赏茶包五十元。此外又找了一批朋友打牌抽头,由姚冶诚发给他们三人平均分用,完全靠打秋风度日。蒋的友人中以张静江最富。他是湖州南浔四大豪门之一。蒋介石在上海活动的经费以及他个人的生活费用,均仰给于张静江。由蒋介石经手向张陆续支用的钱,竟达十余万之巨。后来蒋暗使姚冶诚拜张为过房爷,从而使张对这笔钱无法开口,不了了之。

姚冶诚无所出,她将戴季陶子代养,后来就当做她亲生的儿子看待,所以此子(蒋纬国)长大后也视姚为亲母。姚没有文化,蒋介石不久又搞上了另一苏州女子陈洁如,对姚冶诚就疏远了。陈洁如原籍苏州,生于1906年,自幼生长在上海,受过中等教育,能说俄语。蒋介石对外交际应酬,常带新宠出入于社交场中。1924年春,蒋任黄埔军校校长,带了陈洁如住在广州。姚冶诚则抚养蒋纬国,仍住在上海贝勒路。姚被蒋淡忘既久,心颇不安,忽生一计,给蒋纬国拍了一张照片,冒用纬国的名义,写一封家信寄给蒋介石,信内说:“我(纬国自称)已好久没有见到亲爱的爸爸,心里非常想念,如果我能长上翅膀,我一定飞到广州去探望您老人家了。”蒋接此信,读了又读,将信中附来的蒋纬国照片插在写字台纸板右上角的皮插里(当时还不用玻璃板),瞧了又瞧,忽然对其私人机要秘书毛懋卿(毛福梅哥哥)说:“赶快拍电报叫纬国来。”这样,姚冶诚就带了蒋纬国不召自来,在广州住了些时,再回上海。

张明镐这里提到的蒋小品,是蒋介石的幼年同学,后来替蒋介石做厨子。同学做厨子不稀奇,连老师都做下属呢!——董显光是蒋介石英文老师,后来沦为下属,在同去印度时被痛骂过[18],老师都如此,何况同学呀!张明镐提到戴季陶养小老婆又惧大老婆的事,其实,后来颇有进境。戴季陶有一位姨太太叫赵令仪,后来就住进家里。人称“赵夫人”,也称“戴夫人”[19]。可见戴季陶当年如能摆平大妇,蒋纬国早就归宗戴氏,不复蒋姓矣!

陈夫人

江南《一个蒋夫人的悲剧》提到陈洁如外,在《蒋经国传》中也提到如下:

蒋先生和毛福梅的感情,一直不好,做孩子的,当能体会得到。感情再坏,王太夫人在世一天,基于老太太的威严,怕伤老人家的心,表面上,至少要维持一个夫妻的形式。

骤然间,这样一位中流砥柱的老太太去世了,结构上立即发生变化。

“余葬母既毕,为人子者一生大事已尽,此后乃可一心致力革命,更无其他之挂系,余今与尔等生母之离异,余以后之成败生死,家庭自不致因我再有波累。余十八岁立志革命以来,本已早置生死荣辱于度外,唯每念老母在堂,总不便以余不肖之罪戾,牵连家中之老少。故每于临难决死之前,必托友好代致留母遗禀,以冀余死后,聊解亲心于万一。今后可无此念,而望尔兄弟二人,亲亲和爱,承志继先,以报尔母,在生抚育之深恩,亦即望以代余慰藉慈亲在天之灵也。余此去何日与尔等重叙天伦实不可知,余所望于子女者,如此而已。特此条示,经纬两儿,谨志毋忘,并留为永久纪念,父泐。”

这个训词的真实性颇成问题,恐系出诸蒋的授意,由毛思诚事后补进去的,好掩饰以后他和宋美龄结合的合法性。某种程度上,反映着蒋的心态。现在又堂堂正正,假“革命”的大帽子,遗弃发妻毛福梅和如夫人姚冶诚。

果然,第二年,和陈洁如在上海结秦晋之好[20],他再去和汪兆铭、胡汉民,为自己“人人言弟为好色”去辩护,即无人置信了。

经国年纪轻,先有失去祖母的创痛,次有家庭破碎的震惊,那原是十分沉重的感受。可是在父亲面前,他能反抗吗?反抗又于事何补?

经国和母亲的情感,至深且厚,在他历年发表的文字中,虽少提到生母,怕刺激蒋夫人,伤到父亲的心,仅在江西时代出版的《我在苏联的生活》的自序中,吐露了他的心声。“回忆三十年来,始而寄迹海上,继而留学国外,长离膝下,十有余年。”他写着,“且因邮电不通,音讯久疏,母不知儿生死,因抑郁以成疾;儿亦未能亲侍汤药,以娱慈母之心。”毛夫人是1939年冬,为日机炸死,为了思念无已,他出了这本书“用以纪念吾母,并志无涯之哀悼”。留苏期间,发表公开信,清算他父亲那一幕,用字遣词,比蒋的任何一位政敌,骂得还要无情和泼辣,但对母亲,始终亲情似海,未有半句不敬的话,与其说是至孝,毋宁说是出乎内心的同情和怜悯。是一种条件下的反射。

毛福梅算不上红颜,只能说是薄命。她是时代的牺牲者,典型的旧式女子,没有受过什么良好教育,和大多数她同一时代的女人一样,出生在闭塞的中国农村,假使和其他的女人一样,遵从父母的意旨,嫁个门当户对的庄稼汉,生儿育女,做个“三从四德”的好妻子,就能太太平平地过一生。不过,命运往往捉弄人,她的少女的幻梦,经不起时代的呼啸,给冲破了。前人的经验,“悔教夫婿觅封侯”,现在竟变成她自己的遭遇。夫婿非但郎心似铁,个性更粗鲁,动辄拳打脚踢,曾经有次,从二楼把她摔到楼下,对太太好比对士兵的办法。这些惨痛的往事,在犹是孩子的经国心里,他会做什么想法呢?

1922年的3月,经国第一次离家乡出远门,经过宁波到上海。他的心情很复杂,和母亲暂时告别,不免有些酸楚,武岭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但是,上海的诱惑力很大,从父亲嘴里,不时听到关于上海的一切,那是个和奉化截然不同的新世界,父亲的事业,虽然由上海移到了广州,上海依旧是政治中心。这几年在乡下读书,读来读去离不了塾馆那一套,实在厌倦了,听那些伯伯叔叔说,上海有新式的学堂,能换个环境,总是件好事。

3月的第三天,他考取了万竹小学的四年级。他过去念书的记录,顾清廉的评语:“天资虽不甚高,然颇好诵读。”蒋先生自己的观察:“经儿可教,纬儿可爱。”那都是可信的信史。

经国到上海不久,蒋先生在虞洽卿的资助下,去了广州,且携美眷同行,即经国称呼她“上海姆妈”[21]的陈氏夫人。负责监护经国的责任,落到塾师王欧声和姑丈竺芝珊身上,缺钱“则向舜耕(陈舜耕曾任台湾铁路局长)及果夫哥哥取”。所以,和父亲还是分隔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