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年的春天，牛春龙挽着丈夫吴宇森的臂弯，说起二十七年前她与他的第一次约会的事情时，她如梦初醒："哦，原来是别人的对白！"
二○○三年的春天，姜大卫在他温哥华的家，忆述起"老友"吴宇森时，开怀大笑："那时候我们都唤他法国飞！"
偶像朋友
吴宇森对张彻的感激，不止是张彻带他走上了导演之路，也带他走上了友情、爱情与婚姻之路。
张彻带给吴宇森的第一个"重要人物"，是姜大卫。
"在邵氏那段日子，我最难忘的，就是和姜大卫一起工作一起玩耍的时候，那么巧我们的英文名字都叫John，而我俩又碰巧都有一种孤独的性格，还有在思想上彼此都有很多共通处，所以我们都很欣赏对方。"
依吴宇森的说法，他老早就已崇拜姜大卫。因为他加入邵氏当个小场记的时候，姜大卫已是个万人迷的大明星了。
"姜大卫是我的偶像。我欣赏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个非常浪漫的人，而且重友情又够义气。"
姜大卫对吴宇森的友情与义气，也真够令人怀念的。话说当时的吴宇森只是个副导演，根本没资格住邵氏宿舍，而姜大卫已经贵为天皇巨星，就把宿舍的房间让给了吴宇森。
"还有我那时候穷得要命，没钱用的时候我就去找他。他总是用一个竹筒把钱盛着，一看见我也不必说话，就把里面的钱全倒出来给我。"
这些往事，吴宇森几十年来就一直记着，倒是姜大卫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跟他说起，他当新鲜事儿听着，眉开眼笑地冲着我问："是这样的吗？哈哈哈……"
姜大卫只记得，初入邵氏的吴宇森，跟着张大导由场记做起，但很快便升了副导演。他相信吴宇森跟张彻拍了这么多部电影，想必学到不少真功夫。
"吴宇森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很时麾的。他那时候头发很长，经常抽蓝色盒的那种法国烟，又喜欢喝酒。我们还以为他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原来不是，他只是喜欢抽法国烟、饮法国酒又喜欢看法国电影而已。于是我们就给了他一个外号，唤他'法国飞'。"
惺惺相惜
姜大卫还记得他搬离邵氏宿舍后，就一个人在外面住。吴宇森经常早上来找他时，他总是元龙高卧。吴宇森就在姜大卫家中的酒吧坐下来，自斟自饮，到屋主起床的时候，宾客已喝得醉醺醺了。
"我和吴宇森是'酷'斗'酷'，他属于'沉默是金'那一类人，我呢，却因不懂得说话，就索性不说话以免得罪人。而我们都是年轻人，能玩又能喝，所以很自然就成了朋友。要是当年问我欣赏他什么，我也说不上来。现在我就知道自己很欣赏他的导演功力，他总能够运用导演的技巧把故事说得很动听。尤其他学到张导演的神髓，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英雄与英雄之间的义气，描写得非常好。"
惺惺相惜，是吴宇森最推崇的男性友情；而姜大卫在他心中，正代表了这样的一种友情。
"在我最困难、最潦倒的时候，他很愿意帮助我、扶持我。在我来说，这种友情是非常可贵的。"
张彻不仅为吴宇森带来了阿John姜大卫，还有牛小姐春龙。
"我和太太相识，也是因为张彻。她是从台湾来香港的，参加了张彻的长弓公司编剧组，学编剧，同时也跟着张彻当场记。"
一见钟情
故事是这样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已当上导演的吴宇森在嘉禾片场拍戏，闻说师父张彻就在旁边的一个摄影棚，也在拍戏。吴宇森赶忙跑过去拜见师父，谁知道一踏出门口，就被一张俏脸吸引住了。
美国洛杉矶圣蒙尼卡的憩静小街上，吴宇森与牛春龙手挽着手，悠闲地漫步，倦了就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来，说一阵话儿。
"我也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你了，只记得那天从嘉禾的大门一走出来，就碰上了你。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吴宇森说完，解窘地大笑起来。
"一见倾心。"牛春龙把头发往耳后一拢，摆出个娇俏的姿态，弹出一句台式国语来。
惊鸿一瞥之后，该如何追随芳踪？吴宇森虽然害羞，却也懂得投石问路。
吴宇森跟张彻的工作人员稔熟，后来找他的好朋友——日本摄影师宫木一问，就知道那位"清纯天真又活泼"的美少女姓甚名谁了。结果在宫木的介绍下，吴宇森便认识了牛春龙。
打铁趁热，吴宇森很快便相约牛春龙上茶楼品茗去。谁知第一次约会，男方便意见多多，幸好没把女方给吓跑掉。
人家的对白
"第一次约会，在一家酒楼。大家都很害羞，喝茶时我发现她涂了红蔻丹。我这个人比较古板，不识情趣，我就跟她说，我不太喜欢女孩子涂指甲油……"
牛春龙听完，不动声色。第二天吴宇森再约她，她也大方赴会。见面的时候，牛春龙刻意把双手收在桌布下，直到吃东西的时候，她才忽然举起两只素净的手，笑着说："看，没有指甲油了！"
吴宇森坦言，他跟牛小姐由交往到订婚、结婚，都很简单很平实，唯一比较浪漫的一件事，就是初相识时这椿"指甲油事件"。
"我这个人总是活在电影中，因为我看过《雌雄大盗》（Bonnie&Clyde），其中有一幕戏说到沃伦·比蒂与费·唐娜薇一同吃饭，沃伦·比蒂说：'我不喜欢你的发型，可不可以改一改？'当我看见我太太涂指甲油，我就用同样的方式跟她说：'我不喜欢女孩子涂指甲油，可不可以改一改？'"
这时候吴宇森臂弯中的牛春龙才如梦初醒："哦！原来是学别人的对白！"
谁的对白也好，吴宇森与牛春龙这段婚姻，银禧早过了，晃眼已快要庆祝三十周年了，而吴宇森一直记挂在唇边的，仍是他的恩师兼媒人张彻。
"我很感激张先生，我能够当导演，我能够认识我的太太，还有我儿子的名字，都是张彻给我的。"
原来吴宇森一直奉张彻为父执辈，儿子出世了，他也第一个便想到请师父起个名字。
"我就说我很希望儿子明白什么叫做义气，请张先生为他取个有这意思的名字。他想了一下，说那就叫"义方"吧，义气的义，四方的方。然后他还即席挥毫，题了一幅字给我：'教子以义方'。我真的很感激他，是他给了我这许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