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彦钧打开手机定位器。这种手机定位卡插在手机上或者其他类似设备上,然后在平台上由通用移动公司基站定位系统定出卡本身的目前位置,从而实现对特定物体的监控。很快,他圈定东北人逃窜的方向。目前,他不急于让东北人被抓捕,可时间又不能拖太长,以防李震宇对自己行为有什么怀疑,他必须混成打手的模样,还不能让阿全派出来的人觉察出他们被人跟踪,比较有难度。
三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并不一起行动,他们出了凯迪酒吧,就分散开来,保持一定距离,以手机互相联系。而冯彦钧也常把手机放在耳边,后面看貌似也是其中一个打手,实际在确定东北人的方位。他发现三个黑衣人所寻找的方向基本正确,算计阿全应当在某些地区设有眼线,因此,一天后,他用公用电话卡向三个黑衣中的一个通知了东北人的下落。
接着,满身伤痕的东北人如死狗般被拖到阿全脚下。阿全手臂环胸,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问:“钱都放哪了?”
“全哥,我没有偷王建的钱,真的没有!”东北人痛苦地哀嚎。
“没钱,那你那些钱是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谁放我身上的!”
“既然如此,那你跑什么呀?”阿全一脚踩在他手上,狠狠地碾。
东北人杀猪似的惨叫:“全哥,饶命啊!饶命啊!”
阿全重新坐回座位,点燃一支烟,对手下淡淡地说:“把他手指一根根给我剁下来,剁完手指再剁脚指,什么时候把钱全交出来,什么时候停!”
东北人吓得跪地求饶:“全哥饶命哪,我是遭人陷害的,全哥你明查啊!”
“嘿嘿,遭人陷害?上次你不是合谋路子抢赌客的钱财吗,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那老子今儿就成全你!”他面色一凛,大吼:“给我剁!”
旁边两名打手得令,一齐扑上来按住东北人,其中一个举起刀,狠狠斩下!
突然,一枚硬币准确地打在举刀人右腕,他惊叫一声,刀嘡啷落地。
这里是乡下别墅,院中有人把守,又值深夜,谁能如此轻易躲过外面的打手进行袭击?“什么人?”阿全一脚踹开房门。
一直守在门边的两个打手急忙回道:“啊?大哥,没人啊!”
气得阿全上去将两人踢飞,指着墙头:“妈的,你们看,那是谁?”
两打手回头一看,果然墙上趴着个男人,全都吓了一跳:“全哥,他什么时候来的?”
“妈的我问你呢,赶紧给我宰了他!”说着,阿全已经扑上来。
墙上趴的人正是跟踪冯彦钧而至的李震宇,他明明看到冯彦钧跳进这院子,可人怎么就突然间不见了呢?正百思不得其解中,却被阿全发现,他情知跑不掉,拉开架式准备大干一场,替罗佳的到来争取时间。阿全冲到李震宇面前,刚把刀举起来,忽觉腰骨巨痛,腿弯发麻,不觉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我这还没动手哪?李震宇惊诧不已。这时,另两个人嚎叫着向他扑来,他来不及多想,猛出一拳,当即打趴一个,他很兴奋,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如此了得的身手,紧接着,另一个人也痛苦地倒在他的铁拳之下。由于过于激动,他没有注意到那些打手捂的并不是他所打击的部位。房间内另三个打手也很快冲出来,与他混战到一起。不过,他这次的拳脚好像突然失去了原有的魔力,拳头打到对方身上,对方最不济也就后退两步。他以一敌三,感觉越来越吃力。接着,一名打手瞅准机会,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眼见对方掏出匕首,狠狠刺下来之际,突然,那人手中的刀嘡啷落地,翻着眼白直挺挺倒下。
李震宇彻底醒悟,原来暗中有人帮助自己!可罗佳还没到,是谁在帮助自己呢?正奇怪中,她就带武警赶到了。他觉得有可能是先来的武警暗中帮助了他,可又一想,既然有这么武功高强的武警来了,有必要藏着躲着的吗?
剩下的两名歹徒一看大事不好,立即分两个方向逃窜。武警兵分三路,两路追逃犯,另一路搜索小院。
罗佳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男人,不由得拍拍李震宇的肩:“李大律师,果然厉害啊!”
他不敢居功:“这可都是你们警察的功劳!”既然那名帮助他的武警不肯露面,也许是部队纪律吧!
她不明就里,笑道:“你就别谦虚啦!”忽听房间里有人连哭带喊,“警官,救命啊,全哥要杀我啊!”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冲进屋子,只见一名浑身血迹的男人,正被警察搀起来扶出门外。
罗佳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整个大厅。
大厅空旷,右边摆放着真皮沙发,沙发前是一只华贵的黑核桃木茶几,茶几上明显地摆放着一只精巧的粉色塑料盒。她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有几枚指甲盖大的圆形金属组合物,她一眼认出,这是小型存贮器。
她很奇怪,男人们待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摆这种女性化的东西呢?
这时,门口处,武警向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官——中江市刑警中队长报告有一人躲过警方的布控跑掉,目前全市已经戒严。罗佳没看到冯彦钧,以为让他跑了,恨恨骂道:“丫的姓冯的,老子早晚抓到你!”
李震宇很清楚院子中歹徒人数,他皱眉:“不对,我追到这儿冯彦钧就失踪了,以人数算,应当是逃掉了一个打手!”
“他们都跑不了!”罗佳无比兴奋,这次收获比想象的大,有可能捣毁了一个特大涉黑集团,“反正我们有姓冯的涉赌录像,我回去就把他勒索苏董事长之事向所长汇报,直接全国通缉他!就算他打了老鼠洞,老子也能把他从地底下抠出来!”然后,她哥们似的拍拍李震宇的肩,“走,大律师,我们先回去审讯去!”
李震宇迅速赶回程家,急切地对苏介说:“妈,这次罗佳收获巨大,终于查到冯彦钧的涉黑罪证!”
苏介递给他一杯鲜橙汁:“阿宇,别急,慢慢说!”
李震宇把他追踪过程详细地道来,然后说:“虽然这次让他跑了,可是警方很快会对他立案,我们也应当立即报警,绝不能让任这种人逍遥法外!”
苏介闭目想了半晌,嘴角挂起一丝看不透的冷笑:“等警方抓到他再说吧!”
李震宇略有失望,看向程诺,见她也一副不反对的模样,想她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定是怕引祸上身,于是违心说:“呵呵,妈说得对!”
程诺不再理他们,满怀心事上楼。
为尽快使“8.13”案重新立案,冯彦钧可谓用心良苦,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李震宇搭进去?她给他发了数条短信,然后等他到天亮,他却一直没有出现。她失望地叹口气,走到窗前,拉开落地纱帘,望着淡青色天空上的几颗残星,呆呆出神……
经过突审,东北人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阿全涉黑涉赌的罪行全部交代。
罗佳问:“你把偷来的赃款放哪了?”
东北人急切地表白:“警官,真没有偷过他们的钱!我比窦娥还冤哪!”
罗佳猛一拍桌子,瞪眼吓唬:“给我老实交代!”
东北人一哆嗦:“警官,我绝不敢骗你啊,如果我能拿出钱来,他们剁我手脚我能不给吗?”
这就奇怪了,阿全手下交代他们动用私刑是因为东北人偷了钱,可是,他出逃后就被人追踪,不可能有机会把那么多钱送出去啊!那他钱去哪了?正不解中,又有喜讯传来,她从阿全别墅大厅中发现的贮存器,竟然是中江市所有地下赌场的现场录像。她彻底懵了,怎么追踪一个小小冯彦钧,竟牵出这么大案子?不过,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根据贮存器提供的信息,警方迅速出动大批警力,逮捕了所有涉赌线人。终于,中江市跨国赌局的运行脉络渐渐清晰起来。可以说,死去的翟一鸣是中江市跨国赌博的始作俑者,他联系缅甸新世界赌场,成为他们的第一线经纪人,然后与当地被派出所开除的联防员大黑勾结在一起,一个负责发展赌博下线征收出场费,一个负责放水讨要债务及对场子进行管理。
而此案初露端倪,是一年前,由于杨峰欠下大笔赌债无力偿还,无意中向他的朋友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导致程诺追查此案。翟一鸣得知此消息,深为恐惧,派大黑杀害了杨峰,又自作聪明地以贪财为由绑架了程诺!如此一来,当初引诱程诺去金城区金尊娱乐城的刘虹自然就是翟一鸣的帮凶之一,那苏浙呢,他和翟一鸣是否也有关系?
罗佳带着深深的疑惑,来到程家。程诺怕母亲听到她们讨论案情又要生气,忙拉她上楼。
毕竟“8.13”案的侦破与李震宇的帮助有很大关系,罗佳招呼他:“李律,你也过来吧!”
李震宇点点头,先替她倒了杯咖啡。罗佳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口渴得很,接过他递来的咖啡,牛饮一番,才问:“小诺,你曾经暗中调查过跨国赌局吧?”
程诺迟疑了一下:“嗯,你们已经审讯出来了吗?”
“没错,没想到‘8.13’案案中有案哪,翟一鸣才是绑架你的真正凶手!当然,骗你到娱乐城的刘虹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当时程局长为什么结案,他应该知道‘8.13’案并未结束吧?”
程诺苦笑:“所以才要结案!”
“这么说,这个案子真和你舅舅苏浙有关?”罗佳终于了然。
“他应该是翟一鸣的保护伞!”
罗佳抿抿嘴角:“我想从你这里得到更翔实的资料,以便将刘虹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绳之以法!”
程诺回忆:“……大黑与金尊娱乐城的老板由于生意竞争产生恩怨,当初,我只以为同行是冤家,多次对他们进行过调节和处罚。后来,有朋友无意间告诉我杨峰的故事,才发现大黑所经营的娱乐城是跨国地下赌场。我暗中追查中,又发现翟一鸣与大黑有染,就在这个时候,我遭遇了绑架。我当即怀疑刘虹是内鬼,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
罗佳认同道:“是啊,刘虹身为政法人员,之所以敢知法犯法,是她清楚法律只相信证据,仅靠怀疑是站不住脚的!”
“接着,我父亲调查出刘虹与我二舅有不正常男女关系,于是判断我二舅在其中充当了翟一鸣的保护伞,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出真相,就……”说到伤心处,她难以自抑,捂脸啜泣起来,李震宇揽过她的肩,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罗佳也忍不住眼圈发红:“小诺,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勇敢地面对,不惜任何代价让案情水落石出!”
程诺推开李震宇的臂弯,擦干泪,神情重新变得坚毅:“佳佳,抱歉,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是不是后来苏浙清楚你被绑架的内幕,羞愧而自杀?”
“不,他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绝对不会放过刘虹!”
罗佳眉头锁紧,目光聚焦到某一点,右手食指边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边自语:“苏浙和翟仁杰莫名自杀,翟一鸣车祸死亡,然后,程诚又遭车祸?”她抬头,看向李震宇,“大律师,不会这么巧吧?”
“没错,我分析这是早有预谋的!”
“哦,你有什么证据?”罗佳想听听他的想法。
“岳父是溺水而亡,但却没有任何溺水后的表现,我早就怀疑过是他杀,也为此到刑警总队和付队长讨论过,可他一直推诿,对车祸最终性质不做定论。”
“这么大案子可不是能由他一个人决定的!”罗佳解释,“如果单纯地以一个表象分析不足以判断其结果,只有等各方面技术鉴定完毕才能定论,程局长这案子确实比较特殊,说是正常死亡,却没有溺水迹象和身体突发重症,说是谋杀,又没外伤和打斗痕迹。千头万绪,只能慢慢寻找线索!”
李震宇浓眉一拧:“还用判断吗?明明是谋杀!就连冯彦钧都清楚是谋杀!”
“什么?”罗佳一惊,“你怎么清楚他知道?”
李震宇就把那天冯彦钧勒索苏介的经过讲给她,最后下结论:“我觉得,他就是帮凶之一!”
罗佳听罢,垂头沉默片刻,突然问:“他吗?”她抬眼看向李震宇,“大律师,你不觉得这事诡异吗?”
他承认:“绝对是个套子!”
程诺插嘴:“只要对案情有利,管他什么套子不套子呢?”她一针见血指出,“我看苏浙、翟仁杰和我爸之死与‘8.13’案有莫大关联,‘8.13’案并未结束!”
罗佳赞同:“你说得对,我就不信了,再狡猾的狐狸,还能逃得过猎人的眼睛!”
李震宇想了想:“罗科长,我希望你帮我从刑警队查一下,岳父死前究竟与谁喝过酒,又与谁通过电话?”
“你放心,就算公安系统内部有内贼,这种跨部门取证,一般很难作假的!”
“你们不是抓捕到了大黑吗,他应当知道一些内情吧?”李震宇提醒。
“嗯,我会用事实撬开他的嘴巴!”
以罗佳的职位,又有黑手从中作梗,调查这么大案子肯定吃力。李震宇关切地嘱咐:“罗科长,你要注意安全!”
她豪爽一笑:“大律师,这是我的职责!”
送走罗佳,程诺靠在床边,闭目清理整个案情经过。跨国赌博案能如此蹊跷地被侦破,绝对是冯彦钧的功劳,可他为什么要把罗佳和李震宇推上侦案前台?为什么还一定要陷自己于不义?难道——她心头一凛:黑手真如他所怀疑的,就是“他”吗?是啊,也只有“他”,才能结束苏浙双规,也才能了解父亲的行踪!他们之所以要和自己结亲,不过是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她不禁泪流满面,当初,为什么就不相信冯彦钧的判断呢?否则,父亲怎么会如此莫名惨死?!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其实她一直强撑起来的坚强不过是用泥沙堆积起来的残破堡垒,也需要值得信赖的人去依靠,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呢?她不停地给他发短信,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音。辗转一夜,她闷闷起床,照顾母亲吃过饭,突然又接到罗佳的电话,她的声音急切而愤怒:“小诺,刘虹也失踪了!”
程诺脑袋轰的一声,手中的筷子不觉落地,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罗佳继续道:“我先到刑侦大队查找伯父车祸发生前的其他证据,下午到你家。”说完就匆匆挂了手机。
程诺回过神来,胸口起伏,瞪向李震宇,第一次忍不住骂道:“王八蛋,等不及要狗急跳墙吗?”
李震宇吓了一跳,望着她喷火的双目,不解地问:“诺,你怎么啦?”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睑,叹口气:“刘虹也失踪了!”
苏介一听,突然浑身哆嗦起来,抱住女儿:“小诺,小诺,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
她揽过母亲的肩,轻声安慰:“妈,明天我就去交辞职信!”如今,只有告诉罗佳有关冯彦钧的真实身份,才能在她的帮忙下,把有关苏浙的茶楼录像带送回技术室了。
对于程诺的失常愤怒,李震宇很理解,他想了片刻,郑重地说:“诺,你放心在家里好好照顾妈妈,我和罗佳一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那谢谢你啦!”她何尝不明白他的真心,可是,在父仇面前,就算他是无辜的,他们之间也已经没有了未来!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他又提醒苏介,“妈,为了安全,我们还是雇个可靠的保镖吧?”
苏介得到女儿的应允,惊惧的神情才渐渐恢复:“好的,我去请,阿宇你也要小心啊!”
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饭,李震宇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去。程诺上楼,去找她与冯彦钧从公安大楼技术室偷来的光碟,打算和罗佳一起把它送归原处。谁知,她翻动好几个记忆中藏光碟的位置,都没找到它!
她呆了。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看到,怎么今天就不见了!究竟是谁拿走了它?她坐在床头反复回忆。自从父亲逝去后,她几乎足不出户,有谁能瞒过自己偷走光碟呢?李震宇的人品是不容怀疑的,何况他又不知道光碟的事,这几天他根本没进过自己的房间。
那么,就一定是他!
这个坏蛋!只有他才知道光碟放在什么位置,只有他偷东西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可他拿走它又是为什么?他又为什么不见自己?她那么信任他,他却对她从不露出半点情绪,就像风一样,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那种无法掌控的迷茫与担忧,令她沮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