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墙另一边正在通宵狂欢,而连微此刻躺在被窝里饥肠辘辘,她最近有个毛病,睡觉的时候想吃饭,吃饭的时候想睡觉。半夜十二点她想起来喝点酒,才想起自己连个酒友都没有,因为她不会喝酒。
房间里的家具静默中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有人在悄悄移动它们。被窝外面太冷了,连微不断裹紧漏风的被褥,然后继续害饿。这种谈不上背叛的离弃她经历了太多,已经像伤风感冒一样习惯了,只要按时入院就医,开药划价,等些日子就会彻底好转,打一针麻药,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大恸,但身心都痊愈了。
所以灯会那天晚上,微山县多了个薄纸鬼魂在世上走。她看见路边的彩灯亮得刺眼,还有人在打铁花,也叫打树花,本不是微山的民俗,为了取个热闹也移将过来,远远地比焰火更热烈,小孩子拍着手欢跳着,也不怕那些火星溅到身上,连微的脸色被映得一跳一跳的,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响,被揉皱了。
拐回文化街以后,那些张着赤红大口的兽灯差点一口吞没了她,微山的审美观永远喜欢摆些土不土洋不洋的金属架子来唬人,山寨时兴的造物,却打上大大的当地企业LOGO,这些连孩童看了都笑着跑开的摆设如今占据了城市的主干道向人们示威,还伴有吱哇乱叫的嘈杂网络音乐,连微走着走着,突然有只兔子向她伸出爪子,两只不聚焦的无神双眼显露出嘲弄的神色,这是轴承厂制作的金瑞祥兔彩灯,让她想吐。旁边有卖烤地瓜和糖球的,厚厚一层糖霜,连微无言地环抱着胳膊走过去,她寒冷而又赤贫,只穿了一件羽绒夹袄御寒,此刻的故乡对她而言,无疑也是寡恩而又赤贫的。
那时她才意识到杨暮当时离开微山的原因,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是寒冷。冰雪的北方与温暖的南方就好像死亡与再生的对比象征,连微心头升起了出走的打算。
小光不在的日子里,连微过得很迷糊。在超市付账时,她总要把零钱都撒在柜台上一枚一枚才能数得清,每次去取款机取钱,也总是把卡插在机器里忘了取出来,已经四次了,她脑子里打了结,根本就算不清帐,所以小光出现时提出的要求她压根不觉得荒唐。
小光的要求是,借他一笔钱,他会回来跟连微继续好下去,直到钱花光为止。他没有说出那笔钱是做什么用的,连微却一口答应,连数额也没问,拎着一袋橙子就走回了小光的出租屋,积极地洗净橙子然后切开来吃。他们重修旧好不计前嫌的前提就是连微的好胃口,她将小光当做掉在地上的蛋糕,如今不顾灰尘捡起来继续吃,其实连这蛋糕什么滋味她也忘了,误入表象的王国就是这么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他们注定要做一对连体怪婴,所以借钱这事促成了他俩,却拆散了李彦和马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