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侯,你这是在拖时间,想等我血流得差不多会没了力气吧?”我冷冷向他道,“不要动心机使花招,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江枫不来,我就在公主的脸上划一道,一个时辰不到我便再划一道,要是江枫来了我发觉他有任何的不对,也是一道,你听好了,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弦和公主终于害怕了,她尖叫起来:“若坚,快放人。”
小侯爷愣住,想不到我这般心狠手辣,我是豁出去了,决心赌一记,一命搏两命,江枫再重要,我不信他们舍得了公主。
还好,他们不但舍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她的花蓉月貌,还不等小侯爷开口,上座的天子已经耐不住了,大声叫人:“还不去解江枫。”
我将弦和拥在怀里,紧紧附在她身上,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侯爷,今非昔比,不知命运竟会如此安排,有一天,我立在他面前,成了他的敌人。
地下的景诚公主玫雪已经站起来,此时,袅袅地走了过来,我可以看到她的脸上虽然仍泪水盈盈,眼中已透出一线欢喜。
“你是枫的朋友么?”她柔声问,满是欢欣。
看着她,我忽然灵光一闪,沉声道:“玫雪公主,你怕不怕死?”
“怕死?”她微笑,眼中泛着泪光,“你不知道与他分开的十年我天天在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走?哪怕是立时被捉回宫一起死在母后面前,也就不用受这十年的苦了。为了这一念之差,我们受了十年的相思之苦,我不要再过这样的十年了,今天我本就是来与他一起死的。”
我眼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笑道:“那好,你过来,我的怀里有一样东西,你过来拿。”
她不解,仍依言走过来,小侯爷眼见不妙,大声喝止,也唤不住她了。
我的怀里还有一把匕首,她取了出来,纤纤十指如执鲜花,脸上仍是不解,“你是要我去杀人么?”
“不用。”我向她眨眼,“公主,今天左右不过是赌这条命,何不赌得注大些呢”。
她一怔,终于明白过来,马上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上,回头叫道:“皇兄,恕小妹不义,如果今天您不放江枫,不光是静蓉,玫雪也不能活了。”
我心狂喜,暗叹一声:“孺子可教也”,这一记我们胜算又大大增加。
小侯爷目光如剑,脸色沉了下来,他真的发怒了。
不到半个时辰,江枫便被送来了,他看上去不错,衣服整齐,精神也很好,看上去倒比我还整洁干净了几分。
才一进院,他的眼光便落到了玫雪脸上,两人目光俱是痴痴地,双眸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空气里就像是多了些什么东西,相信在场所有人都立即感到这种变化。
他们就这样凝神对视了很久,我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气,这两人倒是天上人间,不知身在何处。
半天,我叹了一声,提醒道:“苏,你没受伤吧”。
江枫惊醒,“呀”地转头看过来,“是绮丽么?你的肩上怎么了?”
亏他还想得到我,我很想狠狠白他一眼,可身体已是虚弱,这一眼我怕自己眼皮翻了上去会翻不下来,只好苦笑:“你还不过来替我?”
他一动,身后的侍卫立即用刀抵着他的颈,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红线。
我奇道:“永乐侯,你不会是想到要用他的命来要挟我吧?”又冷笑,“江湖中人,赌得就是条烂命,有两位公主给我们垫底,这下不但是值,我们恐怕还赚了呢。”
他冷哼,咬牙不语,我的心里不由一阵痛快,一直以来只有我受他的气,被他捏在手里玩的份,想不到他也有今天。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出来的,可今天,全部又用回到了他的身上。念及以前他的所作所为,一阵火气涌了上来,我叫:“苏,你过来呀,永乐侯想必已经想通了。”
再没有人敢阻拦江枫,我们四人背靠背,围成一圈,苏一手用剑抵着弦和,一手扶着我,玫雪自用匕首抵着颈,向府外移去。
这条路本不算长,可我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肩上那一记可是大创,血水不住地渗了下来,又与他们僵持许久,我只觉眼前发黑,满头俱是金星。
好不容易挨到了大门口,我望着身后紧跟的大群侍卫,对小侯爷道:“永乐侯,劳驾你再给准备一辆马车吧,我们恐怕还得出城去。”
“你倒是不客气。”他冷冷道,“只是若不先放了弦和公主,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我截口道,“我早说过了,今天赌的就是这条命,我们四个人要么一同活,要么一同死,我与公主并无仇怨,自不会为难她,不过她是我的护身符,没有安全之前,我也决不会放了她。”
我与他怒目相对,我注意到他垂着的手已紧紧握成一团。我并没有不安,这样一个无情骄傲的男人,穷我一生,就是能令他真真愤怒一次也是好的。
一个时辰后,我们四人已在了城外的一条小路上,苏赶着马车,我坐在车里,用仅剩的力气把弦和绑了个结结实实,玫雪大为不忍,掏出手绢为姐姐擦汗,却被她大骂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江枫?”我微笑,“弦和公主不会有事,我并不想伤害她。”
她含羞,到底还是起身坐到车头去,转头时脸上已涌上兴奋的红晕。
我很开心,这样的一对神仙中人,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世上就没有情人配在一起了。
我的伤口已被玫雪包扎了起来,只觉一阵一阵头晕,可又不敢让自己昏睡过去,路还长,我必须清醒着,对面的弦和公主静蓉早已不哭泣,只瞪着大眼怒视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个勇敢的女人,事实上只有刚才苏将剑横在她颈上时,她的眼泪才第一次流下来。
眼见她眼光恶毒,我毫不在乎,“公主很喜欢江枫吧?”我淡淡地道,“被自己心爱的人用剑抵着可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呢。”
她瞒不了我,我爱过人,我知道爱一个人时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她爱江枫,所以她恨玫雪。
被我说中,她不由又惊又怒,咬着唇直沁出血丝来。半天后,她还是流下泪来,哭着咒骂我:“你这贱人,你要遭报应的。”
“报应?”我闲闲地吐了口气,微笑。我才不怕呢,我是这辈子已经报应得够了。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并没有一个人,可是我相信定有无数的高手在前后等着,伺机而发。我们已在逃亡的不归路上。
车中一灯如豆,回想起刚才的凶险,我不由暗擦了把冷汗,差一点,这条命就没了,可是命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活着要吃那么多苦,也许死并不是件坏事。
这么想着,忍不住身上一阵阵疼痛传来,加之又累又疲,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像做了些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见到了江枫,他一身是血,脸上也俱是血污,玫雪却是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看上去竟像是死了,他就这么抱着她,怔怔地面对着我,一转眼,却看见小侯爷挺剑在后,伸臂欲刺向他,我想提醒他,可怎么也发不了声,眼看着长剑破空而来,插入他后背,剑尖又从他前心穿了出来,血淋淋地挑出在我面前,拼命想抢上前去,可身体一动也动不了,挣扎间眼见得他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再抬头,小侯爷的脸却变了,变成了金越,他冷冷地看着我,从江枫的身上拨出了滴血的剑,又挺剑向我刺来。
这时我突然醒了,喉口又干又涩,头发粘在面颊上痒得难受,全身上下全是汗,浸得伤口又痛又痒,不由得呻吟出声。
玫雪不知何时回到车里,扶起我,柔声问:“可是醒了,要不要喝水?”
我点头,就在她手里喝了几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摸脸,果然,面罩已经不在了,我不由惊怒道:“是你揭掉的?快把面罩还给我。”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不停道:“不是呀,刚才我见你做梦直叫不出声,怕你透不过气来,我……”
我一愣,方才真正醒了,见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大是抱歉,苦笑:“对不起,吓着你了,是我睡晕了,唉,我真是……”
话未说完,一只玉手已伸过来捂住我嘴,“绮丽,你千万别这么说。”她的手心柔腻润滑,贴在肤上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同时伤心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水珠。
我乘势仔细地打量她,灯光下她清丽得仿佛不是真人,眼圈处有层黑晕,显然是这几天深受煎熬所致,看到如此美人受苦真叫人心中不忍,她恐怕要比我大十岁了,可仍是引得我抚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叫所有亲近她的人对她心存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