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端庄的、举止得体的衣着是一种引起别人敬重的外部假象,也是一种欲望的自我压抑。
在与人交往前,注重自己的形象是十分有必要的,但这种必要不应在交往中体现出来,因为那样会产生难堪,或者是装腔作势而应追求的是自然大方:对于自己在举止得体方面、在衣着方面不会被别人指责的某种自信。
好的、端庄的、举止得体的衣着是一种引起别人敬重的外部假象,也是一种欲望的自我压抑。
对比是把不相关的感官表象在同一概念之下加以引人注意的对置。正是由于对比,一块沙漠中的绿地才显得引人惊奇。一间茅草盖顶的房子配上内部装饰考究的舒适房间,这都使人的观念活跃,感官由此加强。反之,穷困而盛气凌人,一位身着华丽外衣的贵妇人内衣却很脏,或者像从前某个波兰贵族那样,宴饮时挥霍无度,侍从成群,平时却穿着树皮做的鞋,而这却不是对比。为不错的事物辅之以更能表现其美的因素,才称之为对比。美的、质优的、款式新颖的服装是人的衬托。
新颖,甚至那种怪诞和内容诡秘的新颖,都活跃了注意力。因为这是一种收获,感性表象由此获得了加强。单调(诸感觉完全一模一样)最终使感觉松弛,主要表现在环境观察力的降低,而感官则被削弱。变化则使感官更新。
拿诵读布道词来说,如诵读腔调从始至终都不变。无论是大声喊叫的还是温言细语的,用千篇一律的声音来诵读,最后的结局都是使听诵读的人进入梦乡。工作加休息,城市生活加乡村生活,在交往中谈话加游戏,在独自消遣时一会读历史,一会读诗歌,搞哲学又搞数学,在不同社交场合穿着不同的服饰,这些都可以强化心灵。这是同一生命力在激动感觉的意识,不同的感觉器官在它们的活动中相互更替。生活单调无色彩,会使懒惰之人的生活变得更加空虚,目标更加模糊缥缈。
衣服的颜色能使面庞看起来更加娇艳,这是幻象,但脂粉却是欺骗。前者吸引人,后者则愚弄人。于是有这样的情况:人们几乎不能忍受在人或动物的雕像上画上自然的颜色,因为这会使他们错误的把雕像看成活的,常常就这样猝然撞入他们的眼帘。一般来说,所有人们称之为得体的东西都是形式,也就是吸引人的外在形象。
勇者无畏
——[德国]康德
不惊慌的人可称之为有胆识的人;而临危不惧的人则称之为勇者。
不惊慌的人可称之为有胆识的人;而临危不惧的人则称之为勇者。在危险中仍能保持勇气的人是勇敢的,轻率的人则是莽撞的,他敢于去冒险是因为他不知道危险。知道危险而敢于去冒险的人是胆大的;在成功率不到一半时去冒最大的风险,这是胆大包天。土耳其人把勇士与亡命鬼等同起来,而怯懦则是不名誉的气馁。
惊慌并不代表容易陷入恐惧,导致容易陷入恐惧的是胆怯,胆怯是一种状态、一种偶然因素,多半是由于依附于身体上的原因,在一个突然遇到的危险面前觉得不够镇定。当一位统帅身穿睡衣仓猝之间得知敌人已经逼近时,他也许会在刹那间让血液凝在心房里;但假若医生查出某位将军胃里存有酸水,则将军会被认定为胆怯之人。但是,胆识总是一种气质特点,而勇气是建立在原则上,并且是一种美德。这样理性可以给一个坚毅的人连大自然都没有能力所给予的力量。战斗中的惊慌甚至让人产生有益的排便,这使一个讽刺性的西方成语得以产生。然而应当引起注意的是在战斗口令发出时慌忙跑进厕所的那些水手,后来在战斗中却是勇敢的。这一情况甚至在苍鹭迎战猎鹰时也能够表现出来。
忍耐绝不是勇敢。忍耐属于女人的美德,因为它拿不出力量反抗,而是希望通过习惯来使受苦变得不明显。因此在外科手术刀下或在痛风病和胆结石发作时呻吟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是怯懦或软弱,这就好像人们行走时磕碰到一块当街横着的路石一样,人们对它的咒骂仅仅是一种情感的宣泄而已,自然本能在这种发泄中尽力用喊叫将堵在心头的血液分散开来。但美洲的印第安人表现出的忍耐却别具风格。当他们被包围的时候,他们扔下手中的武器,平静地任人宰割,而不请求饶恕。在这里,比起欧洲人在这种情况下一直抵抗到最后一个人死去,勇气是不是得到更多的体现?而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野蛮人的虚荣,据说因为他们的敌人不能强迫他们以啼哭或叹息来表明他们的失败,他们便把保全自己的种族荣誉通过此种忍耐表现出来。
海利根施苔特遗嘱
——[德国]贝多芬
美德,只有她而不是金钱能带来幸福。我是以切身体验来说此话的。
在困苦中是美德支撑着我,我之所以没有以自杀来结束我的生命,除了艺术之外,我要感谢她。
此遗嘱留给我的兄弟卡尔和……
噢,你们人哪,我在你们心中的形象是敌视一切,执拗倔强,要不就是说我悲观厌世。你们实在是冤枉我了,你们并不知道你们得到这种印象的隐秘之原因。我的心灵、我的思想自幼就怀着这样一个友善的温存感,要亲自成就丰功伟业。我一直抱有这样的使命感。但是你们只要想一想,六年以来一种不可救药的状况侵袭着我,这种状况又因庸医误诊而更趋恶化。年复一年,我怀着痊愈的希望,却一再受骗上当,终于不得不看清了这是一种长久持续的疾病(治愈它大概需要经年累月,或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生就一个热情似火的性格,甚至会为社交场合的消遣娱乐所动,我却过早地享受孤寂,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时我也想超越所有这一切,啊,可我却被听觉已坏的这个双重的惨痛经验无情地推回来,但是我还不能告诉人们说:请说得再大声一点,请放开嗓子吼吧,因为我聋了!啊,怎么可能呢?这样一来,等于是要我宣布我丧失了听觉,而对于我来说这个器官本来应当比别人的更加完美。过去我的这个器官是最出色的,其完美的程度过去和现在我的同人中都鲜有人能及——啊,我不能这样做。假如你们看到我抽身离开你们,就请原谅我吧!本来我是想置身于你们当中的。不幸的双重痛苦使我备受煎熬,因为我一则必然被误解,二则不能享受人们在社交中得到的休闲、高雅的交谈,不能互诉衷肠。我几乎只能参加实在无法推托的社交活动,不得不像一个被放逐者一样活着。我一走近一个谈话圈子,一阵恐惧就袭上心头,生怕陷入让别人看出我的状况的危险。这半年里,我的处境也并无二致。我的主治医生要求我尽量保护我的听觉,我目前的状况与我现在的自我感觉几乎相同。虽然在交际冲动的驱使下,我也禁不住诱惑,参加了一些社交活动。但是每当站在我身边的人听见远处传来的笛声,而我却对此无动于衷,或是有人听见牧人在歌唱,而我还是什么也听不见,这对于我是何等的耻辱!诸如此类的事件使我近乎绝望,只差一步之遥,我便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有她,只有艺术在支撑着我。啊,我感觉到,在创造出全部我觉得有兴趣要做的一切之前,我是不会轻生的,所以我才姑且苟延这可悲的生命——实在是可悲啊,躯体是如此的敏感,任何稍快一点的变化,就可以把我从最佳状态带入最糟糕的状态——忍耐——只有忍耐。我现在不得不选择你作为我的引路人,我必须——我时刻企望,这就是我作出的决定——坚持到底,直到铁面无私的命运女神无情地将这条线扯断,这样也许更好,也许不好,但我都会从容应对。
我才二十八岁就被迫成为哲人,这并不容易啊,对于一个艺术家比起对于其他任何人都更难——神性啊,你向下看,看看我的内心吧,你了解我的内心,你知道博爱及行善的冲动就居住在我的心中。世人啊,如果你们读到这里,就想一想你们待我的不公平;而这个不幸之人,他在想人世间是否能找到一个跟他相似的人,尽管也为自然的障碍所阻,却竭尽全力以被接纳进入伟大的艺术家和伟人之列,他只有以此来安慰自己。卡尔和……我的兄弟们,一旦我死去而施密特教授还活着的话,你们立即以我的名义请他将我真实的病况描述出来,并且请你们把这里这张写了遗嘱的纸附到我的病史中,至少让世人在我死后尽量同我和解。同时我在此宣布:你们两人为我那点小小的财产(如果还可以把它叫做财产的话)的继承人。你们公平地分配,融洽相处,互相帮助是我最希望看到的。过去你们所做的使我不快的事,我已原谅你们了。卡尔弟弟,我尤其感谢你在这最后的时日里对我表示的亲近。我希望你们过上衣食无忧、快乐的生活,让你们的儿女品德高尚。美德,只有她而不是金钱能带来幸福。我是以切身体验来说此话的。在困苦中是美德支撑着我,我之所以没有以自杀来结束我的生命,除了艺术之外,我要感谢她。永别了,你们相互珍重吧——我向所有的朋友表示感谢,对于利希诺夫斯基侯爵和施密特教授。我更要特别感谢。利希诺夫斯基侯爵的那些乐器,我希望你们当中有一人来保管它们,但是不要因此在你们当中引起争端。如果这些乐器不能体现其存在的价值,你们就把它们卖掉。如果我在坟墓里还能对你们有用,我是多么高兴——就这样办吧——我怀着欢乐奔向死亡——要是它来早了,使我还来不及施展我的全部艺术能力,那么就让它早些来同我艰辛的命运相对抗吧。我还是希望它晚一点来——不过我也满足了,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解脱痛苦的方式吗——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吧,我勇敢地迎接你。永别了,不要完全忘记死去的我,我有权受到你们这样对待,因为我这一生中常常想到你们,想使你们幸福。
路德维希·凡·贝多芬于海利根施苔特
立此遗嘱,一八〇二年十月六日
良心的微笑
——[德国]黑塞
良心在我们烦恼和对死亡的不安之中,在残酷和罪恶之中引导我们,把我们从寂寞、无情的世界中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