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朕不太明白,皇后怀上朕的龙种,对外国人有什么好处呢?他们不是一心一意和朕过不去吗?还希望大清国兴旺了?这样一来,他们还怎么打我们的主意?慈禧也再次做出分析的样子说,据臣妾看来,外国人是要从母亲身上下手,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设法控制他,等他长大了自然便成为听从他们旨意的人。咸丰大吃一惊,啊?他一下子站起来,这么说,朕的龙子还没有生下来,就被那些外国鬼子收买控制了?慈禧点点头说,兴许就是这样。咸丰倒吸着冷气说,如此下去,将来大清国就成了听从外国鬼子的傀儡国家?慈禧再次点点头,这就是外国人的阴谋。咸丰又一下子坐下去,一时脸色变得蜡黄。难道这是真的吗?他俯下身,直直地看着她,他们真的是这么做的吗?慈禧仰起脸,郑重地对他说,皇上,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咸丰举起两手,在空中挥了挥,猛一下捂在自己的头上,天哪,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过了好一会儿,咸丰才镇定下来。没有想到,他仰起头,长叹着气说,皇后竟然……我原以为,她一心一意要得到阿胶,是真的为了……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呀。慈禧看到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又故作好人地说,其实皇后也是没有办法,谁让那些外国人无所不……咸丰抬手止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这件事朕要调查清楚,在没有明确结果之前,爱妃还是不要声张什么,以免对我皇室产生不利影响。慈禧点点头说,臣妾明白。咸丰摆摆手说,爱妃起来吧。慈禧这才慢慢站起来。咸丰抱住她的身子,感叹地说,还是爱妃更为朕着想,为我大清江山着想呀。慈禧越发献媚地说,臣妾自从入宫以后,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给皇上了。咸丰上下打量着她,朕已经看出来,爱妃是一个忠诚而又爽练的女子,朕感到庆幸,有爱妃在身边,朕会减轻掉许多负担。听他这样说,慈禧心里越发激动,皇上如果需要臣妾去做什么,臣妾一定会肝脑涂地。咸丰捂住她的嘴说,爱妃过讲了,朕哪里会舍得让你去做什么,爱妃只要能尽快给朕怀上龙胎,那就是对我大清皇室的最大贡献了。说着,他又把她压在了身下。慈禧心里急跳成一团,这不正是她用尽心机梦寐以求的结果吗?她不禁抽泣了一下说,臣妾一定……
四
他说,胡德海被从京城赶回来时,李绘远才知道出事了,不仅李德淦被打进了囚牢,胡德海也被罢免了官职。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家人都大吃了一惊。阿胶,胡德海哭丧着脸说,你们提供的阿胶是假货。李绘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怎么可能?给皇室进奉的那些阿胶是他和李德淦亲手选出的,怎么到了京城就变成了假的?如果李家的阿胶有假,那天下还有什么真阿胶呢?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李绘远还没有把这事想清楚,崇恩就从省里派来了人,不由分说查封了济世堂阿胶店,两扇门板都贴上了盖有官府大印的封条。
李家都陷入了紧张不安中。翠姑吓得呜呜地哭起来。李秀雅听说了这件事,急急地跑来过问。第二天,李继焕也和巧贞从乡下赶来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李继焕用拐杖捣着地说。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们。李秀雅分析说。当务之急是要救德淦兄弟出来呀,巧贞转向李绘远和李绘昶,你们赶快想办法吧。李秀雅也说,是呀,时间一拖长了,七叔可要遭罪了,到底能不能保住命,也说不定呢。听她这样一说,一家人都又恐慌起来,翠姑也哭得更厉害了。劫数,李继焕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悲伤而绝望地说,这都是我们李家躲不过去的劫数呀。李绘远也又想起了祖上许多年前的那些事情,在心里嘟囔着说,为什么会重复这样的遭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继焕低下头,捶胸顿足地说,也怨我呀,不该轻易答应那个狗县官。李绘昶提醒他说,胡知县也被罢了官。李绘远想了想说,看来要弄清事情的原委,还得去找一下胡德海,毕竟他和七叔在一起,岔子出在哪里,他应该知道一些。
李绘远走进县衙署时,胡德海正让家人收拾东西。我要离开这里了,他摊开两手,有些颓唐地说,没想到这个东阿县令我才做了不到一年,就被打发走了,而且是这种走法。说到这里,他不满地看他一眼,看来与你们济世堂打交道,是不能大意呀。李绘远知道他对李家有些怨气,想辩白一句,想想还是算了,不管怎么说,济世堂也没有害他的理由,何况自己的家人还在囚牢里押着呢。胡大人,他依旧恭敬地说,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您一直和我家老板待在一起,应该清楚。胡德海冷冷一笑说,你还没听我说明白吗?是你们的阿胶有假。李绘远打断他的话说,挑选那些阿胶时,您不是也盯在我们身边吗?到底有没有假,您应该……胡德海耸耸肩说,我又不是做阿胶的,哪里看得出你们选的是真是假?李绘远咽口唾沫,胡大人如果这样说话,那我可就没什么说的了。胡德海还不解气地说,你们的胆子也真大,这批阿胶是进奉皇室的,皇室知道不知道?那是皇上和皇后待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批阿胶是孝敬皇上和皇后的,你们还这样儿戏,这下倒好,皇后吃了你们的阿胶,一下子就病倒了,你说皇上不治李德淦的罪又怎么罢了?说到这里,他再次委屈起来,没想到我竟然也丢了官,这不是替你们济世堂背黑锅吗?
李绘远知道不会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又不想听他这些无用的话,便掉头朝外走去。就在这时,胡德海又喊住了他。诉说了自己的委屈,胡德海大概也觉得过意不去,摇摇头又说,说起来这事光怨你们也不对,兴许哪里真的出了什么纰漏。听他这样说,李绘远又停住了脚步。前几天,胡德海凑到他面前说,我的一个衙役死了。李绘远不明白他对自己说这件事干什么。那个家伙也随我进京了,胡德海继续说,在回来的路上,不知被什么人给暗杀了。李绘远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反应过来,您是说,有人在路上捣鬼?胡德海坐回到椅子里,捣鬼不捣鬼我也不敢肯定,但“酒葫芦”,也就是那个出事的家伙,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李绘远心里一动,兴许差错就出在这个人身上?胡大人,他请求他说,您能不能详细说一下?胡德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又想了一下,才下决心说,好吧,这些年你们济世堂也对胡某说得过去,反正我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也就不怕再招惹麻烦了。说到这里,他对那几个收拾东西的仆人说,你们出去一下。仆人们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忙走到外面去。
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李绘远意识到,一个针对李家的阴谋就要被揭开了。他走上去,小心地给胡德海倒了杯茶,然后举到他面前。胡德海接过茶杯,低下声说,其他衙役朝我禀报说,快要赶到京城的时候,“酒葫芦”瞒着我跟一个人到街上去喝酒,很晚才回来。李绘远屏住呼吸说,那个找他喝酒的人是谁?胡德海咬着他的耳朵说,那个人像是柳世昌。李绘远大吃一惊,什么?柳世昌?胡德海抬手止住他,小声点,这些年,柳世昌也对我不差,实话对你说,我还真的不忍这样出卖他。李绘远把一只拳头捣在另一只手心里,肯定是他在中间捣了鬼。胡德海吧嗒着嘴说,这事我也没有抓到什么证据,可我知道,他们柳家与你们李家有仇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李绘远点点头说,他是要陷害我们,利用这次机会置我们于死地,现在看来,他得逞了。胡德海收回身子,在桌子上拍拍手说,如果这事真是他干的,也实在太阴狠了,而且连我也一块搭了进去,他不是太缺德了吗?他站起来,朝四处看了一圈,长吸一口气说,东阿这地方是个是非之地,我要赶快离开这里,回老家去修身养性。
李绘远回到家来,把情况对家人说了一遍。巧贞愤恨地说,又是这个狗东西,他是非要把我们逼到死胡同里去不可呀。李继焕思量着说,如此看来,要救出德淦,就必须要把柳世昌找到了。李秀雅也说,对,只有柳世昌亲自坦白了,他们才会放七叔出来。翠姑拉住李绘远的手说,那你们快去找柳世昌吧。李绘远叹口气说,刚才路过西来堂时,我有意过去看了一下,柳家店门和院门都上了锁。柳世昌做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回东阿来,他的家人听到风声,兴许也已经逃跑了。李绘昶咬着牙说,姓柳的就是跑到天边,我们也要把他捉回来。李德淦的儿子东东说,我也跟你们去捉柳世昌。翠姑怕他添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去。李继焕捻动着下巴上的胡须说,柳世昌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到哪里去找他呢?李绘远望着屋外说,绘昶说得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柳世昌,这不光是救出七叔的事,还关系到我们李家的荣誉,关系到济世堂能不能开办下去,阿胶能不能传承下去的大事。听他这样说,大家都不住地点头。
天快黑的时候,二柱子忽然来到了李家。自从孙师傅和三猴子等人在南方牺牲后,二柱子就担负起了复兴孙家拳的重任,前几年在济南建起来一个武馆,正做得有声有色。这次回家,听说了师弟李德淦出事,便急急忙忙赶了来。李绘远拉住他的手说,二叔,我正要去找你呢。随即便把外出寻找柳世昌的打算说给他听。二柱子当即表示说,好,我陪你去找那个柳世昌。李绘远说,您就不要亲自出马了,给我派个帮手就行。二柱子决绝地说,不,德淦师弟的事,我不能掉以轻心。他摇摇头,有些哀伤地说,师傅不在了,还有好多师兄弟们也不在了,我们那些人里就剩下我和德淦几个,你说,我怎么能不亲自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呢?李绘远不安地说,您年龄大了,再到各处去跑。二柱子瞪起眼说,谁说我老了?说着,就展开手脚,腾起身子,来了个“正卧吻靴”,动作干净利落,随即连续四个“正踢腿”,脚尖直达前额,幅度轻巧敏捷。他收住身,微笑着说,对付五七六个歹徒,还是绰绰有余的。围在他身边的李绘昶几个人都拍起手来。二柱子摆摆手,转对李绘远说,毕竟我在外面闯荡过多年,知道江湖上的一些规矩,行事方便,说不定找起来更快当一些。见他决心已定,李绘远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李绘远和二柱子就上路了。按照他们的估算,柳世昌不会离开东阿多远。这个人与他的父亲柳二不同,没怎么在江湖上混过,也便没有太多的社会关系,现在他出了事,还有胆量跑到多么遥远的地方去吗?二柱子带领李绘远先来到了济南,对他的众多徒弟们吩咐下去,四处打探有关柳世昌的一切消息。徒弟们经过两三天的搜索,没有得到柳世昌的任何线索,也许他根本没到济南来。李绘远不想在此耽搁下去,便和二柱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到天津去看一下。当年,柳二曾在天津混过一段时间,应该有不少相熟的人,柳世昌去投靠这些人,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到天津去,对二柱子来说,可算是轻车熟路了。几天后,他们抵达了天津,二柱子立即带领李绘远去找他在武术界结识的那些人。
夜晚,他们住在一家不算太大的客店里。客店就在当年开设东武门武馆的那条街上,二柱子对这一带熟悉,他们住在这里觉得心里踏实。吃过晚饭,李绘远还跟着二柱子到武馆原址看了一下。令二柱子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地方已经改成了一家药店,看不出一点武馆的样子了。二柱子有些失望,李绘远却对药店产生了兴趣,不禁推门走了进去。一个伙计从柜台后迎出来,微笑着说,客官,你们抓什么药?李绘远张张嘴说,我们……随便看看。伙计见他不抓药,态度便有些冷淡,马上就要打烊了,你们没别的事,就到别处转转吧。说着,就要去装门口的木板。李绘远有些尴尬,刚要退出去,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二子,说话好听点儿,哪有对客人这样态度的?伙计赶紧停住脚步,转身回到柜台里去。李绘远觉得奇怪,不明白那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正四处撒目,忽然看见坐堂医生的案桌后浮出一颗花白的头颅,过了一会儿,一张弯曲的身子便走了出来,一步一挪地来到他们面前。看就看吧,老者慢吞吞地说,都是治病的药材,也没什么好看的玩意儿。二柱子走上来,仔细看他一眼,试探着说,您是不是郑大夫?老者眯起眼,也上下打量起他来,你是?二柱子比划着说,我就是先前这个武馆里的人。郑大夫也认出他来,抖抖地拉住他的手,我想起来了……
遇到了老熟人,互相间都很高兴。郑大夫让他们坐下来,又回忆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二柱子突然说,郑大夫,过去您是不是和一个叫柳二的人很熟?郑大夫点点头说,我不但和柳二很熟,我和他家里的所有人都熟得很呢。李绘远心里一动,脱口问道,那您有没有见过柳世昌?郑大夫眨巴着眼说,柳世昌?柳世昌是谁?李绘远有些不解,您不是说您和他们家所有人……二柱子拉他一下说,郑大夫兴许是说柳二在天津的一家人。李绘远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失望。二柱子想了一下,又不甘心地问他,郑大夫,最近这一阵子,有没有再看见柳家的人?郑大夫摇摇头说,没有,自从他们走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一个人影,对了,你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吗?二柱子张张嘴说,是倒是,可我们也没他们的消息。李绘远想把柳世昌的事再朝他说一下,但看看二柱子的表情,还是又把话咽了回去。郑大夫叹口气说,柳二那个人不务正业,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人又说了些闲话,看到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柳世昌的情况了,李绘远和二柱子便告辞出来。他会不会有意瞒着我们?李绘远不放心地说。应该不会,二柱子摇摇头说,这个人为人不错,不大会说假话。
在客店里待过了一两天,也没有得到柳世昌的消息。两个人都觉到,天津这么大,单纯依靠武术界那几个人,怕是很难取得什么效果。但除了二柱子认识的那些人外,还能指靠谁呢?两个人思量了一气,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这天,他们到街上游荡,忽然碰到几个乞丐在向一些店铺“打秋风”。受到骚扰的店铺赶紧拿出东西送给他们,作为回报,乞丐们也把“罩门”贴在店铺门上,并随口唱道,罩门所在,从此平安。李绘远凑上去看,见“罩门”上写有“一应兄弟不得滋扰”字样,不由得叹口气说,天津居然也有这个。二柱子知道他在老家也受过乞丐们的敲诈,也苦笑着说,丐帮的势力强大,全国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规矩。这样说着,他忽然发起呆来。对呀,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让乞丐们帮我们找,不是更……李绘远听见了他的话,便不在意地说,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怎么会替我们找呢?二柱子猛地拉住他的手说,我有办法。说着,就拽着他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