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设计学院
伦敦 2008 年夏
就要告别英伦了,我提前3 天来到伦敦,住在友人胡冬家里。依旧是爱情巷13 号,依旧是白天游览、晚上聊天。与8年前不同的是,这回是夏天,是在回国途中,而上回是冬天,是在去南美途中。由于上回我已游览了伦敦的主要名胜,因此这回专门找些比较有个性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我先去了泰晤士河边的泰特现代艺术馆,也称泰特不列颠。8年前我参观过同样位于河边的泰特现代艺术馆,不久以前又去了利物浦的泰特,而泰特不列颠则是所有泰特现代艺术馆系列的始祖。它建于1889 年,由糖业大亨H·泰特捐建。
顾名思义,泰特不列颠主要收藏英国本土画家的作品,而绘画恰好是英国人的弱项。在馆内最显眼的位置,突出了两位18 世纪人物画家雷诺兹、庚斯博罗,两位19 世纪风景画家特纳、康斯坦布尔,而神秘主义诗人兼画家威廉·布莱克的作品则以素描为主。值得一提的是,庚斯博罗最有名的作品是《蓝衣少年》,我曾有幸在洛杉矶见到。
在泰特浏览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从边门出来,发现对面正好坐落着伦敦艺术大学的切尔西艺术和设计学院。设计这个词如今变得非常吃香,伦敦设计学院尤其能吸引东方学子。这所学院是伦敦艺术大学所属5所学院之一,其他还包括服装学院和传媒学院等。
我参观了该学院的美术陈列馆,正好在展出学生的毕业展。有两件作品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是一组装置,在随意搭建的白色塑胶木板上,无序地堆放着数百卷劣质的卫生纸;二是一幅半裸的女子肖像,她穿着鲜艳亮丽的裙子,乳房却松弛耷拉,头部只露出小半张脸。
诺丁山街区
伦敦 2008 年夏
稍后,我接受胡冬的建议,去了伦敦西区的诺丁山。虽听起来像山,其实只是一块平地,在20 世纪末因为一部同名电影的成功,成了小资们的朝圣地。而此前的半个世纪里,诺丁山却以少数民族裔经常闹事的混乱而出名。3年前的伦敦爆炸案,4名嫌犯中的两名也是在这里被捕的。这些典故无疑为诺丁山增添了神秘气氛。出了地铁站,我在路人的指点下,走进一条宁静的小巷。两旁的排屋只有两层,每一家颜色都不一样。继续向前,到了另一条巷子,又是一种风格,色泽明显浓郁,房屋的楼层也变成3层。一楼全是商铺,以销售旅游纪念品为主,有的还把货物摆到了人行道上。
瞧,这家叫爱丽丝的红房子门口堆满了商品。篮球、网球拍、救生圈、巴士模型,各种各样的雕像、茶壶、铅桶,甚至有两块黑啤酒的招牌,分别呈曲边梯形和八边形。这些东东大多有来头,比如网球拍的包装盒上写着“温布尔登——草地网球的诞生地”。
遗憾的是,我来诺丁山早了几个星期,没有看到据称是巴西以外最大的狂欢节,也是欧洲最大的露天派对。从1964 年起,伦敦市政府每年在这里举办为期两天的狂欢节,让当地人尽情释放日常生活中的情绪:喜悦的、愤怒的、悲伤的、不平的……那会儿,会有上百辆卡车和表演队伍,拉美人和黑人穿着五彩缤纷的服装载歌载舞,将桑巴和hip-hop 音乐开得震天响。每天市政府要出动上万名警察,其维持秩序的费用就高达数百万英镑。我可以想象,游客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基本上动弹不了。
奥威尔故居
伦敦 2008 年夏
很快我便发现,在诺丁山一带,类似的街道和商铺很多,可以说走不到尽头,而我又无意采购。因此,没过多久我便回撤,返回到最初走过的那条安静的小巷。那里没有商店,只有一家兼供午餐的“黛西咖啡屋”,树上小鸟的鸣叫也很轻柔。我在小品文作家奥威尔的故居前伫立良久,这是一座浅蓝色的房子。门窗紧闭,主人显然不在家,一楼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二楼的墙壁上有一个深蓝的圆圈,里面写着,乔治·奥威尔(1903~1950 年)曾在此居住,但却没有记载作家居住的具体时间。
5年前,当上海《东方早报》创刊时,编辑约我写一篇书评文章。那年刚好是奥威尔诞辰100 周年,而我也读过他的《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因此便主动报上一个题目,后来被枪毙了,但文章我还是保留了下来。现在看到这座故居,仿佛是获得了一份迟到的安慰。
奥威尔出生在印度,父亲是鸦片管理部门的官员。奥威尔3岁时由母亲带回英国抚养,他从伊顿公学毕业后,同学中最有才华的全都进入了剑桥或牛津大学,他却加入了英国驻缅甸警察部队,在那里苦熬了5年。这样的个人经历,注定要让奥威尔成为一名作家。
果然,奥威尔回国后即尝试写小说,为了收集素材并了解英国工人是否与缅甸人民受同样的苦,他不定期地与流浪汉待在一起,还到酬金极低的私立学校教书,亲身体验了贫穷。后来,他又去巴黎生活了一年多。这些经历促使他写出了《巴黎伦敦落魄记》(1933 年),这是他的第一部力作。难道他是在这座房子里写成的吗?无人知晓。
黛西咖啡屋
伦敦 2008 年夏
看过奥威尔故居以后,我来到斜对面的黛西咖啡屋,Lazy Daisy Café ,也就是说,在黛西名字的前面还有懒惰。果然,咖啡屋的开门时间比较迟:上午10 点。显然这里不供应早点,但来午餐的人却不少,主要是来诺丁山玩的游客,尤以美国人居多。
原来,黛西咖啡屋还是连锁店,在洛杉矶的圣莫尼卡和贝佛里希都有分店。我不由想起那部由英国演员休·格兰特和美国演员朱莉娅·罗伯茨主演的《诺丁山》,虽然没有看过这部名噪一时的好莱坞电影,却听说它主要是在诺丁山取景,也包括黛西咖啡屋。
故事说的是,伦敦青年威廉(格兰特饰)和一位行为怪异不修边幅的室友住在诺丁山,经营着一家生意惨淡的旅游书店。一个平淡无奇的星期三,好莱坞最红的电影明星安娜(罗伯茨饰)突然走进店里,也走进了他的生命中,犹如《罗马假日》的故事在伦敦重现。
两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故事从威廉溅了安娜一身橙汁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威廉挽着全世界最有名的女人的手,走进了朋友的家门。威廉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当他们并肩走过诺丁山的花园,却发现安娜的男友从美国飞了过来,威廉只好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旅店。
威廉度过了一段失意的日子,半年之后,安娜为了逃避裸照风波,又来到了伦敦找威廉。整整一个星期,两人同吃同住,再次坠入爱河。威廉能把握这次机会赢得好莱坞明星的芳心吗?两人如何面对差异巨大的身份来作出抉择?该片的结局让全世界的观众都大吃一惊。
莱斯特广场
伦敦 2008 年夏
参观完诺丁山后,我想念起伦敦那些热闹的去处,便坐地铁来到莱斯特广场。这里是伦敦的文化娱乐中心,广场附近还有许多中国餐馆。上回我来伦敦,就来过这个广场许多次,它与300 米以外的特拉法尔加广场风格不同,后者过于庄严,容易让人产生疏离感。
莱斯特本是16 世纪末17 世纪初的一位伯爵,他从附近的教堂购得一块土地,建起了一座庞大的私宅,附近教区的居民很有意见,因为他们丧失了一片公用的土地。经过国王的调停和仲裁,伯爵必须把一部分土地对公众开放,这就是莱斯特广场的由来。
广场周围有许多剧院,包括《哈利·波特》等电影的首映都在这里举行,还有一些常年的保留剧目,如女王剧院的《歌剧魅影》,8年我看过的诗剧《猫》也是在附近的考文特花园演出的。除了剧院以外,还有酒店、饭馆、赌场等,吸引了各国游客,也招来了不少乞丐。广场上真正的空地其实很少,有两条交叉小径通过街 心花园。大文豪莎士比亚的铜像耸立在中央,四角闸门上各有一尊,分别是科学家牛顿、画家雷诺兹和霍加斯、医生亨特。不过,我个人更钟爱小路上驻拐的卓别林像,常有落魄之人在他前面小憩。那上面写着一行文字:娱乐了那么多人的喜剧天才。值得一提的是,广场上还有一个亭子叫“半价亭”。那里通常只卖当天的票,在开演前几小时才开卖,涵盖了附近几十家剧院的演出,往往引来很多戏迷尤其是学生来排长队。可是,此亭虽然卖半价票,却要付手续费,因此对原本就有优惠的学生来说,不见得合算。
天街的小雨
伦敦 2008 年夏
我在莱斯特广场停留了一会儿,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转到旁边的中国城,那里有几十家中餐馆。我一路逛了过去,有一家叫“中华楼”的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明净的窗玻璃上竟然用毛笔写满了汉字,自右向中仔细读来,分明是一首古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虽没写标题和作者,但我仍很快看出,这是唐代诗人韩愈的《早春》,那纤巧的汉字仿佛坠落的雨滴。此处的天街应指首都长安,即皇城中的街道,而伦敦也恰好是英国的首都。我看到紧靠玻璃窗的是一对老外,即使他们能说几句汉语,又如何读得懂这首诗的奥妙呢?
还有一家餐馆里里外外贴满了红字,店名就叫“人民公社”,显然这是家新餐馆,我上一次来伦敦时还没有。在一家快餐店前面,我看到在表达食物方面英语的笨拙和无奈,这可以帮助理解法国人对英国人的冷嘲热讽。拉面被译成freshly-made noodle ,而小笼包被叫做Chinese dumpling 。
刚好有个派送传单的男孩走过,只见他斜眼盯着玻璃窗里的一排烤鸭,一脸馋相。自古以来,中国人钻研烹饪,练就了过硬的本领,使得他们的后代到西方任何一个国度,都能生存下来。但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种惰性,仿佛不需要其他的技艺和工具。
滑铁卢车站
伦敦 2008 年夏
莱斯特广场在泰晤士河北岸,离河岸并不远,那里恰好也是河流拐弯的地方。河上有一座桥叫“滑铁卢”,是电影《魂断蓝桥》故事的发生地。同名的地铁站我经常路过,可能是年代久远,车站的墙壁陈旧不堪,本应该彻底翻修,但市政府为了节约,只是修修补补。
众所周知,滑铁卢是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南郊的一座小村庄,1815 年6月18 日,那里爆发了一场著名的战争,由拿破仑的法国军队对抗威灵顿率领的英比荷德联军。双方兵力相当,在普鲁士的援军到达之前,法军本有机会凭借自身的实力取胜,但拿破仑为了等待土地干燥,推迟了进攻的时间,结果铸成大错。
经过一天的鏖战,法军由胜利转为失败,虽然最后双方的伤亡人数相差不多,都在2.5 万人左右,但法军有9 000 人被捕,加上原先他们的气焰十分嚣张,一下子从精神上垮掉了。4天以后,拿破仑第二次宣布退位,继任者是他的儿子,可是很快路易十八就复辟了。
此后的拿破仑再也没有恢复元气,两个月以后,当他试图乘船去美国时,被英军阻拦。拿破仑担心留在法国会被路易十八处死,在他的请求下,英军答应予以保护,最后把他遣送到南太平洋的属地——圣赫勒拿岛,就是哈雷观察彗星的地方,在那里拿破仑了却了余生。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地铁(1863 年建),伦敦地铁的标志是一个红色的环形内嵌一个白色的圆,一道蓝杠横贯其中,上面写着站名。有趣的是,经过滑铁卢的列车也红白相间,停靠站台时,墙上的地铁标志恰好透过玻璃门露出来,斑驳的墙壁配上“滑铁卢”这个站名也颇为协调。
车厢里的乘客
伦敦 2008 年夏
伦敦的地铁四通八达,这也是它成为超级特大城市的主要原因。可以说任何一个地方离地铁站步行都不超过10 分钟。绝大多数人每天得花费好几个小时在地下度过,这也是生活在大都市的现代人的无奈。他们又如何打发地铁里的时光呢?
有一年夏天,我在罗马参加一个数学会议,后经巴黎作了停留。结果发现罗马人在地铁里看杂志的多,巴黎乘客捧着书的多,而当我返回上海,却看到人们大多展读报纸。伦敦的乘客又在干吗呢?我拍了几张照片,不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那会儿相机恐无用武之地。
瞧,这个黑人小女孩憨态可掬。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她的父亲坐在我旁边,我和他们聊了几句,征得同意才取出相机,否则恐有拐卖儿童的嫌疑。小女孩出生在伦敦,她的父母是坦桑尼亚移民。我想起那条著名的国际铁路,花费了中国很多的财力和人力。这些非洲人为何从不移民到中国来,
那一定会给我们的生活添加色彩。
第二张相片很有代表性,看报纸的姑娘和读一本厚书的小伙子。姑娘的长相和打扮都很精致,颇有东方神韵,一只手提包放在腿上,小腿之间还夹着一只塑料袋。看来她有着很强的防范心理,也说明伦敦地铁并不是安全无忧的。那个小伙子穿着短裤,看起书来全神贯注,显而易见,他身上重要的东西都在胸前的小背包里。
最后一张照片里,人数又增加了一倍,清一色的外地女游客。她们在一起欣赏过去一天拍摄的照片,脸上的表情既疲惫又兴奋。可以肯定的是,相机里的照片不是风景,而是人物,是她们自个儿。
卡姆登市场
伦敦 2008 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