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怀抱着远方
访谈者:杨浩
浙江大学研究生 2009年春夏之交
前记:很偶然的机会,因为一次“五四青年节”的采访而“结识”了蔡天新老师。期间叨扰了他好多次,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当面言谢,心中有些遗憾。虽未谋面,却在邮件、电话的往来中感受到他的儒雅、博识、谦和、闲逸……1993 年秋天以来,他携着“数字”和“玫瑰”一次次出发,在世界各个角落留下足印,带回许多精彩的诗篇和文字。于他而言,旅行不是走马观花,而是心灵的探索和生命的轨迹。近年来,他又利用相机把途中瞬间记录下来,和更多的人分享他的一路走来。
摄影与旅行
杨:您15 岁就上了大学,那时候您在班里是不是年纪最小的?当时您的大学生活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蔡:我在班里倒数第二,还有一个叫姜冶的同学比我小3个月,他是陕西铜川人,现在纽约摩根大通银行工作。毕业后我们只见过一面,1994 年夏天,我俩一同游历了尼亚加拉瀑布,在美国和加拿大两个国家观赏了那宏伟壮丽的瀑布。说实话,我的大学生活过得比较平淡,沉湎于数学王国,毕业后才恍然大悟班上谁跟谁恋爱过。至于跳舞、写诗、约会,都是读研期间发生的事情。这也使我大学期间一心一意,考研时总分名列全校第一,英语单科成绩也是。
杨:当时山东大学没有少年班?
蔡:山大没有正式的少年班,只有中国科大有。我那时十分羡慕宁铂他们,我上大学时科大少年班还没有在浙江招生,省里也没有搞数学竞赛。进了山大后,知道了山东省数学竞赛的优胜者也录取进来了。他们都在数学班,我在控制理论班。后来数学系从这两个班还有计算数学班里共选出18 位年纪轻、学习好的同学组成一个小班,可谓山大的“少年班”,由业务拔尖的老师授课。那时我们年级还有计算机班,但我班没有同学入选。我们班有4位同学入选“少年班”,我和姜冶都在里面,还有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郭雷,他现在是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瑞典皇家工程科学院外籍院士。
杨:知道您在上大学的路上第一次见到了火车,您在大 学和读研期间喜欢旅游吗?
蔡:古人说得好,“哪个女子不怀春”,我加了一句,“哪个少年不梦游”。不过大学期间,假期我通常回浙江老家,仅利用一个寒假去扬州看姨妈,一个暑假到北京看姑妈。读研以后就不一样了,我曾独自一人去东北和西北旅行,还有一次到桂林和广州进行了浪漫之旅。即使是回家,也会在路上选择一两座城市稍加停留,充分利用火车票的有效期。等到我取得博士学位,济南和宁波之间铁路线上的每一座城市我都玩过了。
杨:那时您家里经济情况并不好,您是如何支付旅费的呢?有没有“到此一游”的留影呢?
蔡:大二那年父亲去世,母亲工资比较低,系里把我的助学金调到最高一级,17 元5角。那时没有奖学金,助学金是按照家庭困难情况发放的,与学习成绩好坏无关。去东北是为了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导师出路费。去西北纯粹是游玩,但我在北京、银川、兰州和西安等地都有亲戚或同学可以借宿。那个年代我从来没考虑过卧铺,记得那时从杭州到济南的硬坐半票11 元6角,从济南到银川和从银川到杭州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但必须要买到半票才行。好在我对铁路学生票的规则研究得比较透,辅导员刘老师也肯帮忙,我写了两份假证明,抬头分别是济南铁路局和银川铁路局。第一张说我是宁夏人,因临时丢失学生证来不及补发,第二张说我是在宁夏实习,适逢寒假,直接从实习地回老家。结果呢,我都顺利买到半票。这样一来,只多花了十来元钱,就转悠了大半个中国。我不知道全中国还有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干过。我每到一座城市,通常会拍一张黑白照片留念,至今保存下来的有北京天安门、天津海河、临潼兵马俑、上海外滩、苏州拙政园、徐州龙云山、绍兴东湖、宁波天童寺、普陀山海天佛角等地的留念照片。
杨:2008 年春天,深圳书城举办了“蔡天新的世界”摄影展,那是怎样一种情况?这件事对您的旅行生涯有何影响?
蔡:2007 年秋天,我应《晶报》总编、诗人陈寅的邀请,到深圳参加第八届读书月,我们在深圳书城和深圳大学举行了两场诗歌朗诵会,得以结识书城的老总王芳女士。次年春天,恰逢我的新书《数学与人类文明》出版,在她的邀请和安排之下,我再次来到深圳。事先我选择了100 幅照片,书城方面予以印制,按洲际和地域分成7个板块,有数万名深圳市民参观了摄影展。
杨:对您来说,摄影是一种随性的举动,还是另一项爱好、一种记忆方式或其他别的什么?
蔡:起初,我拍照是为了回国给亲友们看,比如20 世纪90 年代的两次美国之旅,大多数照片属于“到此一游”。也就是自己站到风景前,请友人或旁人代为拍摄。从2001 年开始,我应邀为《书城》杂志开设游记专栏,随后的3年多时间 里,依次连载了印度次大陆、地中海和拉丁美洲之旅,几乎每期都有我自己拍的照片,有的还被整版或半个版面刊登。得到鼓励以后,拍照渐渐变成了摄影,从单纯的记忆方式变成了文字的有益补充,甚或独立存在的画面,但还没有当成一门艺术。举办深圳摄影展以后,情况多少有了变化。
杨:您的镜头通常对准哪些对象?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题材?
蔡:我喜欢拍摄处于某种特定风景中的人物。不是那些精英阶层或知识分子,而是一些普通人,尤其是老人、妇女、青年、儿童。比如,去年我自选的10 幅照片中,《查韦尔河情侣》、《巴黎草裙舞王》已被标题点出,《如茵的草坪》、《利物浦狂欢节》、《爱尔兰海》、《女骑手》、《朗诵》、《剑南春酒窖》等也是人物占据中心位置,唯有《京都的黄昏》没有人物,但画面中央的灯笼高悬在一片轮廓模糊的建筑之上,也仿佛有了生命。我觉得摄影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即反应、判断和选择。先是一个画面引起你的大脑反应,接着在短时间内判断是否有意义,然后迅速选择最合适的构图拍摄。这其中判断尤其重要,对我来说,诗歌在其中起了指导作用。
牛津与剑桥
杨:“英国,没有老虎的国家”,这个书名挺有意思,您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呢?从您的博客里我了解到,您在剑桥的生活丰富多彩,与以往您到其他大学的访学相比,有什么不同的收获吗?
蔡:参观格拉斯哥大学博物馆时我了解到,大不列颠岛和爱尔兰岛没有老虎,只有过狮子。众所周知,老虎是“百兽之王”,狮子至多是“丛林之王”。在新大陆,美洲狮甚至被美洲豹欺凌而偏隅一方。这使我联想到,英国的政体是议会君主制,国王或女王只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这种政治体制的好处是,民主比较容易实行,政府机构的服务意识也比较强。以往我在美洲和欧洲大陆的一些大学访问过,但那些学校的历史都不怎么悠久。就像欣赏文学精品最好能阅读大师的原著,研究数学最好问题渊源于名家,剑桥的访学也让我受益匪浅。它的每一幢房屋、每一座桥梁,甚至一些桌椅和树木都耐人寻味。
杨:剑桥和牛津的学院制在管理体制上具有鲜明的特色。作为国内大学教育体系下的一名教授,您能否比较一下,这种体制与我国的大学教育有什么样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