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四处透着萧条。这宫内便是天底下最现实的地方,人情冷暖永远跟着地位荣宠走,一朝失势便是门厅冷落,更不要说被打入冷宫了。
“你们是什么人?”一中年妇人一脸戒备的站在正屋的门外,脸色很不好看。
太监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尖着嗓子道:“大胆的奴才,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位可是……”
咳,又是个被我身份难住的人。我上前作揖恭敬道:“这位嬷嬷见谅,我等是太子府的内眷,本是要出宫的,奈何风沙太大辨不清路,便想寻处落落脚,叨扰之处还请嬷嬷见谅。”
那嬷嬷表情略微缓和,面露难色道:“老奴给主子请安。可……可我们娘娘……”
太监斥道:“夫人到你这是你祖上八辈子积的德,还不赶快请夫人进屋。”
本想制止这跋扈的奴才,但心里也是好奇屋内住的是哪位娘娘,会是我相识的旧人吗?
嬷嬷极不情愿的带我们进了屋子,大开间的宫殿建筑,高檩阔梁内外开间,却处处透着冷清。并未见到其口中的娘娘。桌椅年久掉漆,端上来的茶碗也是破旧的。
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好歹也是位娘娘,这缺了什么可是要向内务府要的。”
嬷嬷皱眉道:“夫人不在这宫里住,不知这里头的事儿。别说是咱家的主子,就是还在自个的宫里待着的娘娘,要是不得宠的,向内务府要个物件都难。管事的早把好东西进给王后或是得宠的娘娘了。”
这我本是知道的。当年我宫中的稀罕物件何以量计?
我问道:“敢问这是哪位娘娘?”
嬷嬷愁色浮眉,道:“好多年前就不是娘娘了,只不过老奴心里还……”竟落下泪来,哽咽道:“但在老奴心里她永远是瑜妃娘娘。”
瑜妃,是她!话尚不及出口,自角落中突然窜出一女子,发丝凌乱的看不清容貌,直直的向我奔过来,拽住我的胳膊脸凑到跟前问:“你在叫本宫?”声音尖利犹如厉鬼,“是谁?是谁在叫本宫,是不是王上叫你来的,他想本宫了?是不是,他要我去侍寝?”
小杨快速的上前,一把拉开她的手,顺势一送女子便跌坐在地。
太监又适时的斥道:“这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对夫人无礼!”
嬷嬷拉着那女子跪倒在地,磕头道:“夫人恕罪,娘娘……我家主子已经疯癫多年,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夫人。”
人生便是一场较力的攀爬游戏,只要站在人上就可以把脚搁在别人的脸上,但同时上方的人也会把脚踩在你的脸上,因而越来越多的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宁愿在空中摔落也不甘心屈于人下。我无名无份虽站的不高,但比起这宫闱最低处的女子却是身份显赫的贵人。
我抬手制止那欲张口的太监,示意小灵搀扶起她俩,道:“这位便是瑜妃?”
“是。”嬷嬷道。
瑜妃拢了下脸上的碎发,看着我忽而痴痴的笑了,天寒地冻的她没穿棉衣,内外套了两件寻常的衣裙,衣服已经洗的泛白,似乎在无情的诉说着主人的苦境。这便是深宫,既然进了宫,既然知道这是杀人不见血的修罗场,仍落得如此田地便怨不得旁人。
记忆中的她那时还是瑜嫔,见过几次面不长相往来。也是同宫里大多的妃嫔一样,表面客气姐妹相称,暗地里恨瑭姻入骨。
绝不是今日堪比黄花的女子。
瑜妃笑了半响,止了笑眼中带着尖刻道:“好美的人呀,是他的新宠?呵呵呵……呵呵呵,可怜呀,可怜……”
“娘娘。”嬷嬷厉声道,又敛色向我赔礼道:“夫人见谅,娘娘她……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话一出口瑜妃挥手打她斥道:“没用的奴才,你怕她做什么,你以为姓修的毒妇能容得下她,说不定这冷宫还得多加个人。”
我道:“娘娘所说之人可是当今王后?”
忽地除了我和瑜妃外其他人扑扑跪倒在地,嬷嬷乞求道:“夫人饶命,这话传出去可不是奴才们担待的起的。”
我笑道:“都起来吧,是我莽撞了,嬷嬷放心,你既然说了瑜妃娘娘疯癫多时,她说的话我又岂会当真。”
风沙渐小,天色渐明。那太监怕再带下去会扯出大不敬的话牵连到他,赶忙要送我出宫。
出了宫门我对小杨道:“能不能疏通下关系,给瑜妃那添点过冬的棉衣?”
小杨道:“不难。”
“要是不让人知道是我的意思呢?”
小杨抬眉看了我一眼,低眉道:“得费些功夫,做得到。”
说实在的,我很喜欢小杨这不多问的习惯。
自那日之后浞飏一连数日都没有来过水汶阁,我知他还在气头上,也不敢轻易的找他解释。小淅是在两日后被放出来的,歇了几日身子便恢复了。
然我的心情却似外间的天空一般阴霾。危机感袭面而来,在小淅告诉我外间争相流传的消息后。
过年毕竟是热闹的,清冷的也只是我这无人垂怜的水汶阁而已。尤其是身份显赫的太子爷,可以说是纵意花丛粉蝶缠身。在苏小绻和王洛宁两位京城响当当的美女间流连忘返,好不快活。都说这二人间必有一人会是未来的太子妃,但眼下旁人还真看不出态势走向,太子爷似乎对两位姑娘都有意,今个和王姑娘举杯赏月,明个就同苏姑娘秉烛谈心……妃位只有一个,却绝落不到那妖媚的女子泫汶身上。府间传言,那宠极一时的女子近来备受冷落,太子爷已经多日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腊九寒冬,万物凋零,只瓶间一直梅花独秀,傲然的,却也是孤独的。
本以为浞飏不会接受强加的女人,却不曾想男人俱是贪心之人,平白之物怎有不要之礼?修溦、凤悻红、宁清嘴里说这不情愿不也是都娶了回来,哪一个的床他没上过。
心里似有种感情砰然坠地,带着心灰的冷然。
我倒是料到了浞飏既然愿意把香艳的消息外露,自然会到我这里来示威,他是何等骄傲之人,在我这平白的输了情感,定是要扳回一成的。
但没有想到他怀里搂着的女子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