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座魂牵梦萦的“老屋”,好一口沁人心脾的“老井”,还有那条即将面世的“老街”!
丁吉槐在这以“老”字号统领命名的系列散文集中,头一集《老屋》开篇首章《森林、大河、岁月》便宣称,要把那尘封的记忆一一如实地记录下来。那么,作者写起历经往事的初衷何在?“我想,那一定是生动感人耐人回味,甚至是发人深省的。因为那是我和我的同路人用生命栽培的坎坷而丰实的人生‘森林’,是我和我的同路人用热血造就的平凡而珍贵的岁月‘大河’”。这也许就是散文笔下所有的记写抒情能够带给当今世界的奉献吧。但是,细览汇聚在这些标有“老”字号文集里的诸多篇章,读不见苍白和乌涂的暗淡,却在那里时时地焕发出时代的辉光,显现出独有的鲜亮色彩。
首先是散文作者对谙熟生活环境的重新发现和刻意的工笔描绘,带给人以铭心的记忆和动情的追念。这些散文尽管不乏当今的现实题材,甚至直击东西两大洋的地域风光,但是最为抢眼的还要算对家国故园的图景写真。比如以篇名题作书名的《老屋》:“老家的那几间老屋,坐落在西边大山的褶皱里。”“一条不大不小的清水河,曲曲弯弯从大山深处走来,在崇山脚下打个旋儿,又折而向东,从老屋门前打谷场边淌过。”“站在高处远远望去,我家的老屋连同小山村,活像建在一个巨大的花盆里,四周的大山是花盆的盆沿,漫山遍野的枣树就是盆景。”这属于宏观鸟瞰了,另一册以篇名题作书名的《老井》,则时呈微观的镂刻:“灰黄色的花岗岩毛石砌起高高的井台,没有井栏,直径五尺多浑圆的井口,生满黛绿藓苔的坑坑洼洼的青石井壁,一泓明镜般沉静的井水。”“辘轳架在井台上不知已有多少年,辘轳的摇把和辘轳轮身,早已让粗大的手掌磨得锃光油亮。……”这些精描细写的笔触,不是痴痴地在那里妄发“古人之幽思”,而是以现今的目光烛照着曾历的事物,深情地提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难道不该是人们不时地拷问自己的问题吗?人们决不能丢掉自己的根脉,不能腾越脱开繁衍的原野。那座“老屋”的山墙,那口“老井”的苔壁,无不是当年滋润和扶植儿女长大成人的圣洁之物啊。
其次是散文在展现《山村枣酒香》、《村边小溪》、《白石桥》和《野狼谷》诸篇画卷时,无不畅咏着人与自然界的和谐之歌。给人留有深刻印象的还是山村“枣”景:“仲秋时节,枣子红了”,“漫山的浓绿,满村的深红,夹杂着那半山坡上一棵棵银杏树的鲜黄,把山村和四周的大山打扮得美不胜收。”这还是看得见的,加上闻得着的枣花香,品得着的枣蜜甜、枣酒醇,光是这一宗自然界的恩赐,便足以让乡亲们尽享风光实惠。放开枣树不说,还有桃杏树呢,再宕开笔端去表,山谷有野物,山脚流溪水……散文的铺写使人顿生爱怜之情。是啊,我们原来都是“大河之子”、“群山之民”,是山川大地养育的一代代新人来者;对于生身父母般的自然世界,万万不可不忠不孝。要记住散文集所发出的内心呼唤,现今的子孙们不能去霸占豪夺,而是要相依相靠,才能建造起我们真正的生机无限的秀美家园。
再次呢,是散文尽写山川田园秀美风光的同时,更展示出蕴藏其间的人情美和人性美。无论是乡亲间淳厚质朴之情,还是外来养蜂人与村里人的关切相依之情,都是值得永远珍藏的。在老事新篇的记写当中,讬物见人和以景衬人之笔屡现纸端。祖辈和父母的苦难奋争,撼人心际,那不是“讲古”,而是在给后人“添劲”。就是在写姨家、舅家、姑家、叔家的亲情之间,甚至是与弟妹亲子之间,也透出股股温馨氤氲。散文是主情的,标识“老”字号的记述,尤其不能死性和干瘪,更何况作者是在激情满怀地抒写呢。令人过目不忘的散文集中《捡风落枣的伙伴》,村上的少男少女们要走那么远的山路,越沟爬梁地攀登,可是“人愈多就愈热闹,我的几个表哥愈是兴奋异常,莫名地嬉闹,玩命地干活儿。可每当队伍里有了大菊、二菊和小春叶,收工的时候,人家篮子里的枣都满满的,平时收获甚丰的表哥们这会儿却弄不满半篮儿。然而,大家依然那么不知疲倦,那么融洽,那么兴奋,那么开心。”接着,作者深情地道来:“后来,捡风落枣的伙伴们都长大了,再后来,都老了。然而,老家山村四周的大山还不老,那苍劲硬朗的枣树还健在。走在冬日里曲曲弯弯石径上的,已是我们的儿孙。”于是发出诚挚地呼唤:“他们一定会像我们儿时一样,那么活泼,那么纯真,那么开心,那么朝气蓬勃!”
是的,“老屋”不塌倒,将庇护着新的生命孕育成长;“老井”不干涸,将滋润着后来人丁兴旺;“老街”会延伸,将引领着新生一代走向开阔。细细掂量起来,以上几个方面也许就是丁吉槐散文作品的现实价值所在吧。
2009年春(在“丁吉槐散文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
(刘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