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我爸没钱,我舅舅更没钱,我就靠我自己。老徐,你靠我,我有钱了就给你买辆车让你开出租。大妈,行,有志气,我没白叫你大妈。”
这番恭维把安平哄得心花怒放:“以后我没事就过来帮你看店,卖衣服。免费。”
徐言言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行吗?顾客一看你,别都给吓跑了。我这店可是青春店,卖小姑娘衣服的,不卖大妈装。”
“大妈就不能卖青春装了?你大妈我这张嘴一张,什么样的青春装给你卖不出去?不行你试用我一天。”安平拍胸脯了。
“我倒是建议你卖中老年服装。专卖。代理几个品牌。嗨,我瞎说什么呢,你当我没说。老话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和身家过亿的有钱人虽然离了,但肯定也是身家不薄。开店干嘛呀,掉你们有钱人的份儿。”
“两回事啊!庸庸碌碌地活着,有钱有什么用?”
正说着,外面走进两个女孩,安平小声对徐言言说:“你试用我一下,看我行不行。”
两个女孩左看看右摸摸,每一件都问多少钱。安平像个传声筒,人家问她,她就偏头问款台后面的徐言言,多少钱?最后两个女孩问她:“您到底是不是卖衣服的呀?”安平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太熟悉业务。”
两女孩扒拉半天,一件没买,走了。安平冲人家的背影嘀咕:“压根就没想买!要不就是买不起,装蒜。”
徐言言这才从款台后面出来:“跟你说了,这行不好干。你看你,急脾气,就不行。人家不买你也不能急,怎么笑着迎进来的,还要怎么笑着送出去。要都像你这样,干我们这行的都活不长,早早就气死了。”
可安平莫名其妙地动了这么一根筋,从此就像害上病了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开店卖服装的事。接了加戈回到安志那里,也不知和他们两人叨叨了几万遍。安志不同意她这么大岁数了还抛头露面卖什么衣服,看那些买衣服人的脸色。
安平从安志这里争取不到支持,就找安然。安然已经从三亚回来了,让安平电话叫到安志家。安然没辜负安平的期望,她支持她姐:“卖衣服怎么了?我同意。一,咱姐有创业精神,这是可贵的,要保护,不能打击;二,人老了,不能当社会的寄生虫,要老有所为;三,无论干什么行当都得有敬业精神,所谓的看别人脸色这一说法极端错误,那叫敬业精神,不叫看脸色。比如说你,哥,你整天为那帮老干部服务,难道不整天看他们的脸色?你和我嫂子,不用整天看单位领导的脸色?你不看就没好果子吃。所以,得纠正这个错误认识,不管看谁的脸色,那都是职业的一部分。”
这三条支持理由都无可辩驳,只是第二条让安平不舒服,她强烈提出反驳意见:“什么叫老有所为?啊?我才四十九岁,还不到五十呢!五十也算不上老年人哪!我现在是标准的中年妇女,有没有搞错!”
最后安志只好举手投降。但他的理由是这样:“反正你有钱,就当开个店消磨时间算了。赔了也无所谓。”
安平说:“我跟你说,我还真是一个要强不要命的人,干我就要干好。”
接下来,安然就负责帮安平策划开店的事。安平决定采纳徐言言的建议,代理几个中老年品牌,专卖中老年服装。滑稽的是,她死活看好了徐言言那块地方。徐言言那边的门头房都不便宜,属于中高档消费区,但这对安平来说不是问题。
征求安然的意见,安然也同意。她帮安平分析了一下:“那一带商业氛围浓郁,店铺都是知名品牌专营店,‘优质’概念是没有问题的。”
但问题还是有的,那边的门头房没有闲着的。
安平又跑到徐言言那里打听情况。徐言言告诉她合同快到期了,要是有人不续签,就有希望搞到一间。
那几天安平风风火火的,一副创业者的架势,同时又一脸愁容,为搞不到那里的房子而焦虑。安然建议她让老彭帮忙问问,老彭人脉广,让安平断然拒绝了。“我死也不靠老彭,”她说。
后来,安然不忍心看安平那张脸了,就偷偷找老彭。老彭一听,很不高兴,说:“安平想在我公司对面开服装店?开什么玩笑!”
安然说:“怎么叫开玩笑?在你公司对面就不能开服装店了?”
老彭认为安平这是在跟他较劲,让他脸上不好看:“她对我有气,怎么骂都行,但不能用这种方式让我没脸吧?也就她能干出这事来,在对面那个‘言言语语’里买衣服,钱不够了,打电话让我派人送钱。那倒也罢了,现在居然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开店!”
安然说:“我敢发誓我姐绝对不是要跟你较劲。你们都离了,她跟你较得着吗?她就是在跟你闹离婚那段时间,心里难受,去逛对面的小店,才萌生了开店念头的。她为什么非要在那里开,因为那里是她的精神寄托!她要在那里重新找回自我!当然,我说这些都无据可查,我姐也没这么表达过,都是我自己分析的。还有,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姐当初为什么非要和你离婚,因为她不忍心看着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不忍心看着她流产。她说第一胎流了,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生了。她要是不和你离,你就不能去把巫红豆找回来。告诉你,我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没有心眼的女人,比你强多了!跟你较劲?你也真抬举自己!我还就支持我姐在对面开店了,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我还觉着你在这高楼上碍她的事呢!一抬头就琢磨着你在里面,多窝心哪!”
安然炮轰老彭,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女秘书偷偷瞟她一眼,她又炮轰女秘书:“我骂你们老板了,怎么了?你有意见?”
然后扬长而去。
当天安然就给武博达打电话。这次安然张家界三亚玩了一圈,就是和武博达一起去的。武博达是公差,一个人,大好的幽会机会,两人跟度了个蜜月差不多。武博达也是形形色色女人都见过的主,在安然这里却彻底地缴械投降了。怪只能怪他以前交往的那些女人都低智商,没脑子,不是逼婚就是逼钱。而安然就不,安然只是依靠他的人脉关系而已,事业还是自己做,既不逼婚也不要钱,独立能干,漂亮得体,有大局观。这些优点都是武博达过去那些女人身上缺乏的。
武博达根本不用多么费事,一个电话,就把安平的门头房搞定了。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反正,徐言言隔壁那家店不续签了,归安平了。
安平高兴得不行了,一定要请安然吃饭。她翻钱包,给安然看那里面的银行卡,说:“我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反正有的是。你想吃什么,海鲜?我让饭店里的水鬼现到海里去拿。”
安然说:“你以为海里的东西都在那乖乖等着你点啊?有钱也不能左右大自然啊!”
她没和安平说曾经找过老彭的事,只说找朋友帮忙问了一下,正好那家店不干了。“你运气好,没我什么功劳。”
“那不对,你要是不帮我问,等我知道,店早上别人手里了。你挺厉害啊,认识这么有能量的人,谁啊?哪个部分的?”
“打听那么多干吗,我又不是小孩。”
“我是怕你吃亏!你看我,什么下场?”
“切!让我吃亏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
合同到期还得些时间,安平每天兢兢业业地去徐言言那里实习。徐言言也真不愧是安平的冒牌侄女,兢兢业业地帮她联系供货商。“你去过北京西单商场没?那里有个中老年服装专卖场,中高档,咱就代理那些牌子,不用太多,顶多三个牌子。”
安平哪里去过什么西单商场,她连去振华商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徐言言跟她说:“你以后就要经常出去跑跑了,老板娘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别看我整天坐在款台后面,上个网啦吃个冰激凌啦,我腿都跑细了的样子你没见过。就拿这选择供货商来说吧,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你要先了解你选择的产品在你打算开店的周边是怎样的受欢迎程度,然后,你要估算利润空间……”
“这我可不会啊!”
“也不难,比方说,你应该算算投入,店铺租金、装潢费用、货品租金、员工工资、每月店面日常开销、各种税收等。这个不难。对了,你还得根据咱们这一带商圈的客流量等要素,估计每天销售件数,做好最低最好两种打算,从而得出每天的营业额幅度。这些你慢慢就会了。”
徐言言又教给她如何选择供货企业,要看其财力是否稳固、供货是否正常等等。安平问这个怎么才能知道?徐言言说:“没别的办法,明察暗访。但咱们选择的品牌都是有一定规模的成熟品牌,这方面不需太担心。你下一步得考虑店面装潢和取店名的事情了。一签合同,就得去办营业执照,然后就可以营业啦。一边营业一边办税务登记。”
这一套下来,安平脑子都大了:“原来生意这么不好做,开个小店都这么麻烦,那开个公司岂不要人命啊?”
徐言言说:“你以为呢!要不为什么都称生意人为精英呢!”
安平自言自语:“老彭顶了那么一大摊子,岂不是整天操碎了心?”
她这一开店,倒是对老彭的看法有点改观,虽不至于像徐言言说的那样,立马就把老彭当什么精英看,但至少知道他这成功男人的称谓真是辛苦挣来的。
虽然对开店没一点经验,但安平天生那股子不服输的劲不冒则已,冒出来就摁不住,她还真去了趟北京,到西单商场看了看那个中老年专卖场;又选择了两家代理店,都在外地,去明察暗访了一通。
对于出远门来说,安平经验奇缺。为了不至于把她这个中老年妇女弄丢,彭湃忍痛牺牲宝贵时间,给她当了一趟保镖,并训练她熟悉了飞机火车等交通工具如何使用。安平信心满满,说她这店一定可以开好,并且以后出门不用任何人当保镖了,完全不会走丢。
接下来,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彭湃是学画画的,虽然搞的是平面设计,但对付一个小店还是没问题的,店面装潢设计干脆就让他做了;刚从山语世家撤出不久的装修队负责干的活;店名来自戈美丽的创意,叫“安的衣柜”。这个店名把徐言言喜欢坏了,一个劲说,跟这名一比,她那个“言言语语”显得怎么那么俗呢。安平得意洋洋地炫耀:“我这前弟媳是学中文的,发表过文章呢!要不是跟了我那不长进的弟弟,早成大作家了!”
徐言言说:“你弟弟也离婚了?”
安平说:“离了!怎么了?丢人啊?离了好,让我们这些以前没好好活过的女人知道应该怎么活。”
“安的衣柜”正式开门营业那天,有关无关的一干亲朋给足了安平面子。亲属团有齐桂花、安志、戈美丽、安然、彭湃,朋友团有高禾汉、倪平平、徐言言、徐基础。每人都送了大大的花篮,摆在店门口,气派得很。老彭没现身,托礼仪公司送了一个花篮,他站在十八楼办公室的窗后观看了开业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