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家大业大的,怕什么?等正厢的那婆娘没了,这周家还不都是老子的吗?老子还没快活呢,还管什么小崽子。”周寒山生的几分俊秀之色,只是这一番话说完,怕是所有的美好形象都毁了吧。
“你居然咒我妹妹?”本来已经没了多少精神的玉清平,一听周寒山居然这样说,一时气急,猛的上前一步,将刚被周寒山抢过去的细软夺了回来,死死的护在怀里。
“你这个不要命的婆娘,果然都是玉家的短命鬼,你给我拿来。”一看到手的东西,被抢走,周寒山也顾不不得其它,猛的将那包细软又重新夺了回来,同时还不忘骂骂咧咧。
“周寒山,你都不给自己积点德吗?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他将来还要在这岭南做人的。”玉清平不服软的冲到周寒山身前,用尽力气,欲将那一包细软重新抢回来。
“滚,老子自己都还没快活,管什么小崽子。”周寒山见玉清平冲了过来,将放细软的包袱换了个手,同时,重重的将玉清平推到了一边,继而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重重的一声巨响,都不曾使他回头。
守在里面的如香,见周寒山离开后,忙转过身来,快跑几步,来到被推倒在地,半天都没抬头的玉清平身边。
“夫人,你……”待玉清平缓缓的将头抬起,如香才发现,玉清平的额角已经出现了斑斑血迹,那乍眼的鲜红,在这略微压抑的清冷之夜,犹如开在荒野的罂、粟花一般,显得格外诡异与幽深。
“我心里一直想着,他总有一天会改好,不管在外面怎么胡作非为,回到家里,就算是不顾及我,总还是要顾及到他唯一的儿子。”玉清平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淡漠,之前还停不下的眼泪,在这一刻,都化作寸寸决绝,飞减成灰,好像再也不会流下一般。
“六年了,夫人还是不肯死心吗?”如香带着几分凄迷轻声问道,说话间,还不忘用绣帕轻轻的擦拭着玉清平额角的伤痕。
一拭一顿,连指尖都透着疼惜。
“我的心早在他纳妾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可是,为了我的和儿,多少还是想试着挽回几分,旧日情分。却不想……”玉清平说到这里,凄凉一笑,屋内昏黄的烛火映在她如死水般,再无波澜的容颜上,细细碎碎跳动的烛光,洒了一室的绝望。
“奴婢服侍夫人洗漱,早点歇下吧。早些时候,奴婢已经将小少爷送到正厢夫人那里了。”如香见自家主子如此,心下涌起阵阵难解之意,慢慢扶着玉清平起身,轻声跟她说着。
“妹妹今日身子可还好?以后,若没大事,别总去打扰她,她身子不好,周家上下的事,已经够她伤神的,别总还拿这些小事,再去烦她。”简单清理了伤口,洗了把脸,对着微微模糊的铜镜,玉清平这才细细嘱咐如香。
倒在地上的烛台,早已经有婢女将它重新放回了案几上,屋内的光亮终于不再昏黄无力,甚至,还透着几分冲破黑暗的意味。
冷夜最伤人,只要有一点光亮,都不会感到太绝望。玉清平说完,对着铜镜中映过来的烛台,微微愣了愣神。
额角的伤口只是擦伤,算不得太严重。只是,在这冰冷的夜里,却犹如狰狞的恶魔,一点一点蚕食着玉清平心底,最后的柔软。
“奴婢记着,不过今天听正厢的婢女说,玉少爷好像从外面带过来位客人。”如香说到这里,小心的抿了下轻薄的嘴唇,手上帮着玉清平篦发的动作,也一刻未停的接着说道“这位客人很是奇怪,居然是位红颜白发的姑娘。听那边的婢女说,长得像画里的人一般,可惜顶着那样一头银丝,到底还是带着几分吓人。”
“那应该是前些时候,兄长提过的神隐姑娘吧。”玉清平垂了垂眼眸,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微微侧了侧头,小声说道“叮嘱下咱院里的人,没事,莫往正厢那边去,免得扰了神隐姑娘。”
“奴婢记着,头发篦好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如香说完语气顿了顿“这额头上的伤,要不还是包扎一下吧。”
“无碍,就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总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疼。”玉清平说完狠狠的将手上的步摇扣在了妆台上,继而起身,向内室走去。
一室绵软的烛光,也暖不了,她日渐绝望的心境。
心若坠寒潭,再无回暖时。玉清平,你该醒醒了。临睡前,玉清平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
而正厢这边,玉凝尘刚将一晚上都处在恐惧与不安之中的周和,哄着睡下,便见浅眉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
浅眉身上,带着几缕门外,冰冷的气息,室内刚刚暖了几分的温度,蓦的,冷了下来。
玉凝尘拉了拉披在外的对襟开衫,稳了稳心神,犹豫了半天,却还是没下床,白天的那些动作虽然在别人看来,几乎没什么,可是,对她这样一个久病在床的人来说,却耗了不少力气,所以,这会儿,不是她不想下床,只是,已然没了下床的力气。
“东厢的肯消停了?”见浅眉半晌不说话,玉凝尘轻声问了句。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了眼,在床里边,已经睡着了的周和。
“东厢的少爷抢了东厢夫人藏在枕下的细软,就离开了。据说,东厢夫人被推倒在地,貌似受伤了。”浅眉说完,不安的看了眼倚在床头,神色不明,却又带着几分微冷的玉凝尘。
自家主子与东厢的夫人是姊妹,虽然嫡、庶有别,到底还是一脉相连,这会听到自己姐姐被人欺负了去,心下,怕是会不好受吧。
“这回她总该彻底死心了吧,有些人值得给他机会,有些人,根本就不配。”玉凝尘的话语带着几分凶狠的凌厉,虽然面上,看不出多少喜悲。
只是,话音刚落,那重一下,轻一下的细喘,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自己的姐姐受了欺负,做妹妹的怎么可能不生气?
虽然玉清平只是自己的庶姐,可是玉家子嗣单薄,嫡、庶之分,倒并不似一般人家那么看重。
所以,自小姐妹两个人的关系便很好,如今想着姐姐在东厢受了气,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却只能拖着个无用的身子,在这里难过。
带着几分幽怨的无力感,一点一点漫上了玉凝尘的心底。有如洪荒过境,万物皆平的沧桑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