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冰画的动作,玉凝尘带着几分不解的问“又想好怎么写了?”
“没心没肺。”冰画狠狠的瞪了玉凝尘一眼,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之后,这才将笔递给了玉凝尘继续说道“你这个书香门第的小姐,要不要帮忙写一个?”
虽然知道冰画的话都是善意的调侃,可是,这样听着,玉凝尘心里还是有点不太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看了看冰画带着几分认真的眉眼,也不计较,接过笔,细想一下,之后,慢慢抬笔。
那个时候,玉凝尘的字还没有冰画写的好看,甚至带着点小女儿娇气的拖沓,甚至是几年以后,其实玉凝尘的字虽说是进步了,却依旧没有冰画的好看。
玉凝尘一直怀疑冰画出身大户人家,只是一直都探不出半点口风。冰画的字,不但有女子该有的娟秀,而且潇洒中透着灵气,那种半虚半幻的字,是玉凝尘努力了很久,都不曾达到的高度。
玉凝尘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就写下了两句诗,却没想过,她随意想到的两句诗,却在不经意间,温暖了凌似水的一生。
当看到玉凝尘写好的诗的时候,冰画的神情透着不着痕迹的恍惚,片刻之后,稳了稳心神,这才轻声念了出来“碧波无痕颜似玉,素衣倾城眸底春。我一直以为你这个行为大胆的玉小姐,不过是个花架子,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也许你在不经意间便把那个人看得这样透,所以,最终入了他的眼的是她,而不是我。后半句,冰画狠狠的压在了心底,连一个能表达的表情都未曾露出半分来。
她现在是冰画,本就不应该奢望太多,眉眼轻恍,看了眼自己内室微微晃动的纱账,久久的,又说了句“这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
“成亲就不可以过来吗?只要我想过来,谁也拦不住。”听到冰画这样说,玉凝尘一个挑眉,带着几分小得意的开口。
“作了人家的媳妇,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任由自己的性子来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夫家的名声,总还是要顾一些的。”冰画语气淡淡的,没有善意的讽刺,也没有其它,如一汪死水一般,清清浅浅划过,半点波痕都未留下。
玉凝尘正想说什么,却发现鸾袖别苑一个小婢女匆忙跑了进来,气息还未平稳,便急急的说道“玉小姐,玉老爷带着人过来接您了。已经到楼下了。”
本来一脸神光的玉凝尘在听到“玉老爷”三个字的时候,一瞬间,光亮全灭,带着几分认命的对冰画说道“可能你说对了,以后,我都没啥可能过来了。”说完,翘着泛着晶莹的红樱,拉上浅眉,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离开了冰画的房间。
半晌的沉默之后,冰画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一点也不似她同玉凝尘说话时候的模样“凌少爷,她的字就在书桌上。”
“多谢。”凌似水的话,也听不出更多的波澜,片刻之后,柔软的目光随着房门关上的一刻,消失殆尽,之后,拿起书桌上,玉凝尘写的两句诗,连一句告别都没留的离开了冰画的房间。
阳光这样好,只是,快十月的天,风到底还是萧瑟了几分,已至于自己明明穿了这样多的衣服,明明窗都关得严实了,可是,心底源源不断涌上的寒意,究竟是为什么?
许久之后,冰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案几上自己最喜欢的那把琴,久久的,身形未有半分移动。
玉凝尘被板着一张脸的玉景箫接回了府,本来以为挨骂是肯定的,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回来后,玉景箫将她带回了书房,两个人,一个在书桌旁,一个在门口,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玉景箫背对着玉凝尘,所以她看不清父亲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是,父亲生气了,这一点,她还是能感觉到了,可是,为什么一直忍着不发火呢?这一点,玉凝尘有点疑惑了。
要说舍不得,那是不可能的,对自己的父亲,她还是了解的,在批评儿女的问题上,玉景箫从来都不会说是舍不得,所以,否认了这一点,玉凝尘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父亲保持着这种沉默呢?
“凝尘,也许当初你的质问是对的。”久久的沉默之后,玉景箫漠然开口,只是声音里的沧桑,听得玉凝尘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本来想说点什么,语气微顿的玉景箫接着说道“今天我在鸾袖别苑看到周寒山沉迷声色的模样,我就在想,也许当初你是对的,我跟你大姐,都错了。”
玉凝尘这才明白了,明明父亲很生气,可是为什么迟迟的没有发火。原来,他生气的重头并不是因为自己又跑出去玩了,而是她那个不长进的姐夫,流连花丛,被父亲撞见了。
想当初,她曾经质问过玉景箫,难道就一定要为了一个嫡庶的身份,而赌上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吗?
身份真的就那样重要吗?重要的,明明知道周寒山不是个好人,可还是这样义无返顾的嫁过去,这跟跳火坑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受苦而已。
可是,当时的玉景箫跟玉清平,都不同意她的说法,各自坚持着,所以玉凝尘也没有再多说,毕竟,那不是她的婚事。
如今这样看来,父亲应该是后悔了,可是,姐姐已经嫁了,而且过得并不好,她在周府不过住了几日,就隐隐的听着婢女们讨论说,东厢的夫人差不多日日以泪洗面,委屈度日。
想想也是,周寒山不是流连花丛,就是往赌场,在府里出现的时候,少到可怜,玉清平的日子,可想而知。
“已经这样了,那还能怎么样呢?”玉凝尘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轻轻出口,她也想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点,可是,力不从心,毕竟,她只是个女孩子,毕竟在父亲眼里,她就是个孩子,她还能说什么?
“是啊,还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可以幸福,你幸福就好,凝尘,一定要好好的。父亲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了。”玉景箫的声音如一记闷闷的琴弦,狠狠的扣在玉凝尘勉强平静下来的心底,漾起经久不断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