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之后,张思翰缓缓地将笔撂到青玉笔架上,拿起那张纸,众人围过来观看,何徽阳说:“好长的一篇歌功颂德的铭文。”
张思翰说:“从文字大意上看,这是神坛上的全部文字,从文章的起首,就已经提示出阿胡拉神冠的存在。”
米莉说:“胡天神冠,既寿永昌,说的就是阿胡拉神冠?”
鬼眼七说:“死了还要写这么多字歌功颂德,虚荣心真是强啊,佩服。”
何徽阳说:“这是后人写的,安禄山并不知道,他死得很悲惨,而且众叛亲离,如果这是赞誉他的,还真是奇怪。”
麻六九说:“思翰,徽阳,你们都是专家,但是我觉得这些文字好像是故意拼凑在一起的,其实是一种线索,是不是。”
何徽阳说:“这是一种文字游戏,古人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掐头去尾,读起来可能别有一番意思。”
麻六九试着连读了每句开头的几个字,“胡既起知承,这不行,读不成句字。”
何徽阳说:“铭文的再后一句,圣人之辉当与天地同存,这是大唐时期对祆教最高统治者的称呼,历史记载,安禄山称呼唐明皇圣人,以示尊重。”
米莉说:“关键是这些空白的字迹,像是故意铲掉的,被铲掉的字迹是什么,我们需要把消失的字迹填补回来。”
何徽阳说:“小玉米,你的话倒提醒了我,这会不会是一个填空的游戏呢,如果是这样,你的古文功底最深,破解这个谜团非你莫属。”
米莉说:“这需要时间,一个时辰恐怕不够。”
“没什么。”张思翰悄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你先慢慢研究。”
张思翰站起身来,众人都在琢磨着关于铭文的字谜,他却好似闲人一个,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线装《永乐大典》,在手中翻了翻,皱了皱眉。鬼眼七在旁边轻声说:“有点不敢相信?”
张思翰说:“从纸张、墨迹、版本,好像是《永乐大典》的真本,可是我敢相信吗,连故宫博物院里收藏的都是后世的赝品。”
阿梅雷特在笼子笑道:“当世会有多少《永乐大典》的孤本在私人收藏家手上,我不知道,但你大可以相信,这里的四本《永乐大典》都是真迹,那是祆教流传下来的宝物。”
张思翰继续看书,翻看那几本《永乐大典》,然后小心地放回书架,视线又落回长桌,穆歌的尸体被拽到一边,张思翰坐到原来穆歌的位子上,端起另一杯酒问:“老七,你说这杯酒里有没有毒?”
鬼眼七回答:“你也想来一杯试试?”
张思翰说:“我猜没有。”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鬼眼七立刻惊讶得无与伦比,米莉与何徽阳正在研究那些文字,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等她们发现时,张思翰的双眼已经瞪大,不过,这只是他和大家开的玩笑,事实证明,他喝的那杯酒确实没毒,只是虚惊一场。
麻六九严肃地说:“张思翰,请不要用生命开玩笑,你是不是觉得很了不起,简直是胡闹。”
鬼眼七说:“张思翰,我服你,你有勇气做我们都不敢尝试的事。”
阿梅雷特说:“他很聪明,他早知道那杯酒里没毒。”
“闭上你的嘴!”米莉再次警告她。
张思翰说:“酒的味道不错。”
“你想证明什么?”何徽阳眼波流转地问,“其实,你根本不用自己试验,我们有个很好的试验品。”
张思翰好像明白了她的用意,有几分好笑,只说:“我想试一下,杯子里的酒没毒,那瓶子里的酒是不是有毒。”
何徽阳把麻六九召唤过来,对他耳语几句,麻六九神秘一笑,把瓶子里剩余的酒倒进一个空杯,然后打开笼子,端到阿梅雷特面前,阿梅雷特快要崩溃了,嚎叫道:“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毒手,卑鄙,太卑鄙了。”
麻六九捏住她的下巴,把酒一股脑地灌了几口,微笑着问:“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阿梅雷特脸色苍白,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她觉察到自己脉搏还在跳动,于是媚眼如丝地说:“味道不错,再来一杯嘛。”
麻六九退出来,关好笼子,对何徽阳说:“事实证明,瓶子里的酒也没毒。”
大家好奇地看着张思翰与何徽阳,仿佛他们在隐瞒某些想法,米莉故作娇嗔地说:“快说,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张思翰握住她的一只手说:“你别急,听我慢慢解释。”他转到长桌前,郑重地说:“穆歌被害,完全是有预谋的杀人。”
何徽阳说:“具体来说,是经过周密策划的谋杀,只毒死穆歌,而不会危及他人性命,想做到这一点很难。”看来,只有她明白张思翰在想些什么。
张思翰说:“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我感觉这里好像缺了一位贵客,你们看看,桌子上有几个酒杯,穆歌要宴请的,应该有多少位贵客。”
“七个。”米莉说。
麻六九用目光一数,果然是七个酒杯,他说:“没有什么不对嘛。”
米莉说:“我、思翰、徽阳、老七、麻队、加上穆歌、阿梅雷特,不是正好有七个人。”
何徽阳说:“不能算上阿梅雷特,她是囚犯,不是贵客。”
鬼眼七说:“会不会是辛德。”
张思翰说:“不会,他只是个小手下,算不上是贵宾。”
“那会是谁呢?”米莉说。
张思翰说:“我这样认为,有位贵宾一直不曾出现。”
麻六九说:“不会吧,这个地方不大,藏个人很容易找。”
“就因为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张思翰说,“所以,我怀疑,他才是谋杀的操纵者。”
何徽阳把玻璃酒杯子一只一只拿起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自信地说:“我倒是对下毒的手法感兴趣,那个隐形的操纵者,怎么敢百分之百地确定,那杯有毒的酒会被穆歌喝下去,张思翰和阿梅雷特喝过酒,证明酒在瓶子与杯子里是没有毒的,这又怎么解释,下毒的手法不是很奇怪吗?”
张思翰走到门前,那些卢氏蝮蛇已经多达三五十条,懒洋洋地盘旋起来,他问:“辛德,你为什么要毒杀穆歌?”
辛德在隐秘之处问:“石头上的秘密解开了吗?”
“还没。”
“我提醒你,只剩下十五分钟,然后蛇群会大举进攻!”
张思翰应了一声,再没言语,回头看见何徽阳正在剥穆歌的衣裳,米莉害羞地扭过头去。麻六九和鬼眼七正把长桌打扫得一干二净,然后把脱得精光的穆歌摆上桌面,好像要解剖尸体一样。
张思翰看了看鬼眼七,鬼眼七正看着何徽阳,觉得特别有意思。麻六九说:“你想检查哪个部位,我来动手。”
何徽阳说:“舌头、四肢、脑袋、鼻孔、腋下,都不能放过。”
鬼眼七问何徽阳,“你是学历史和语言,还是学解剖的?”
何徽阳说:“都学过,还获得过医学学位。”
麻六九把穆歌的尸体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结果让何徽阳大失所望,她在书柜的抽屉一阵翻腾,找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鬼眼七一脸苦笑,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此一个文弱的小女子,敢当着这些男子的面,将一具尸体开膛破肚,太心狠手辣了吧。
“你们快过来看看,我有发现。”何徽阳大声欢叫着,仿佛发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她的脸色红润,大声宣布,“我发现了中国最后一个太监。”
张思翰看见尸体的内裤被脱下,露出很不雅的下面,不过缺少的器官正说明何徽阳的发现非常正确,麻六九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本来嘛,女孩子还是需要柔媚和矜持一点,而自己中意的姑娘对着一具男性尸体眉飞色舞的,麻六九怎么能不郁闷。
正在此刻,辛德在外面叫道:“张思翰,时间到了,破解出石头上的秘密了吗?”
张思翰说:“没,怎么会那么容易。”
辛德说:“我可是警告过你。”
鬼眼七说:“废话,放蛇过来吧。”
“这是你们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房间外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笛声,蛇群听到笛声,显得异常的亢奋,扭动身体向房间里发动攻击,一条卢氏蝮蛇窜到门边,麻六九抄起一只椅子,啪地扔了过去,把那条蝮蛇砸得稀烂。
辛德嘿嘿一笑,“就算你砸了一条,也没什么,一会百蛇齐发,看你们怎么应付!”
鬼眼七说:“这不用你操心!”
辛德发怒了,笛声更急,数条毒蛇同时向张思翰几人扑来。麻六九抄起一把椅子,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笛声,与辛德的笛声极为相似,两股笛声搅在一起,蛇群大乱,四处飞窜。密道的另一端传来几个女子极为惊慌的叫声!
阴暗处响起辛德惊讶的声音,“不可能,你们怎么会驯蛇?”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鬼眼七的表现令人叫绝,他在多宝格里发现一只竖笛,其实这是一只碧玉斑笛,多用于南方的昆曲,管身粗长,音色淳厚,讲究运气和力度的变化。
张思翰见鬼眼七吹得有模有样,他又发现了老七的一大长处,没想到他对音乐有着独特的天赋。
蛇群一乱,张思翰觉得机会来了,他向麻六九一使眼色,两个人各自抄起一只椅子,向外面摸去,好在蛇群被笛声扰乱,张思翰和麻六九加着万分小心,居然摸出门去,不曾受到毒蛇的攻击,他们两个来到一扇铁门前,辛德略带沉闷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麻六九向张思翰一摆手,意思是我先进,你随后跟上,要防备辛德的手中有武器。他一脚踢开门,先停顿了两三妙,然后一个箭步窜进去,张思翰跟在后面,室内的情形令人吃惊,两个女子已经脸孔乌黑地倒在地上,好像是被毒蛇咬死的,一条卢氏蝮蛇在地上盘旋着,直立起身体,正准备对最后一个女子发动攻击,那个美丽的女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好似惊恐万状。
麻六九和张思翰的身形立刻分开,毒蛇有点迷惑,出现了三个可以攻击的目标,在迟疑中,它如闪电一般,选择了攻击后者,朝张思翰咬来,张思翰抡起椅子猛地拍下,但是那蛇异常机警,刷地一闪,倒把张思翰弄了人仰马翻。毒蛇一扭身,咬向张思翰大腿。
刀光一闪!
毒蛇被截为两断。
正是那把大横宝刀,辛德仓皇逃窜的时候没有带走这把刀,于是到了麻六九手中,千年之后,这把宝刀依旧吹毛利刃,削铁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