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剪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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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贫穷,让热恋的女友远离他乡

这天素英来到店里,对波涛说要远行一趟,说是跟随某阿姨去重庆,然后去陕西,波涛听了很不踏实,他也知道妈妈是为了这个家才做此决定的,可他知道,农忙的季节即将来了,便小心劝说:“你不可以等农忙过了再去,我在这里守铺子哪有时间回家干活。”素英把这个问题看得很小,自己有安排,觉得远行意义重大,解释道:“听那阿姨讲,陕西的苹果便宜,她们经常做这买卖,钱比较好赚。水果市场的生意我不太熟悉,我想去一趟看看,几天就回来,反正这农忙时是美发的淡季,街上也没多少人,平时你就早些收铺回家看看,我出去最多不会超过一星期,那时回来正好收粮食。”波涛不再说话,知道妈妈主意已定。

这天下午波涛不到六点就回了乡下,正是星期天,赵平也在家。波涛人勤快,见活就干,从不让人指挥,他挑起水桶去担水,在井边,遇见了院里的老张。平时波涛见了他最爱讲几句客气话,老张性格也够开朗豁达。波涛先说:“老张,你真是先进人物,那里没忙完,这里又来了。”老张也不在话下:“大师傅果然不同,在街上挣了钱,还回到家来做家务,今后娶个老婆,定是模范丈夫。”波涛的心被老张的话恭维得热乎乎的。老张一边打水,一边把视线放到田地里,脸上的表情带着几许无奈,像是在发愁,只是没叹气,轻声地说:“大师傅,你看看眼前这一坝田,一片金黄,马上就要收小麦了,栽秧了。你们舒服,坐在街上,守在店里,不用受这种劳累,我们就逃不掉了,农民要吃饭,不做不行啊!”波涛心里有底,对自己的处境清楚得很,笑道:“话不能这样讲,学校都设有农忙假,我照样有,我们都是地道的农民,这块地里还有我的一份田土呢。”

波涛挑着水还没进屋,见赵平跟邻院的森强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森强见了波涛躲身想走,被波涛叫住:“给我站住!你又来叫赵平搞什么鬼?”森强装模作样:“没有什么,我来问赵平作业。”波涛肩上压着扁担,喘着气,带着憎恨的眼光:“没有?看你鬼鬼祟祟的,我告诉你,以后最好少来找他,不然当心我教训你。”波涛说话很硬,森强畏惧,急忙离开。

波涛放好水桶就出来审问赵平,叫他如实交代,今晚又想去干啥。赵平不敢不答,低声说:“森强叫我去捉黄鳝。”波涛听了心里好不生气,冷着面孔:“捉黄鳝?外面到处是秧田,去哪里捉?你想去人家秧田里搞,人家抓到你看你怎么死。”说完继续给他敲警钟:“我跟你讲,管你搞什么鬼,出了事你自己负责。”他说这话,想必赵平平时听多了,听不进,就像吃剩下的饭菜,在锅里反复地热炒却不进油盐。不懂事的孩子就是这样,无论怎么往他耳朵里灌道理也无济于事。波涛说完很不高兴地朝外面地里走去。

天一黑,赵平没等吃晚饭,提起捉鳝的工具就要出门,素英提醒他:“你去捉,尽管去,要是捉不到回来我才找你麻烦。”赵平哪里在意,应了声匆匆走了。李珍一言不发,不闻不问,知道多说两句也无济于事,懒得管他,再则赵平也不会听大嫂劝说的。她又劝素英,叫她这时候不要出门,“你放得下心吗?这份庄稼你也知道,我带两个小孩又能做些啥?还要喂牲口,你看现在,这两个孩子他爸不在家,有时忙得都没人看管孩子。”两个淘气的孩子在李珍身边转来转去,转得她心烦,嘴里直唠叨。素英把孩子叫到身边,给屋里人讲道:“你们不用管,这庄稼我自然会回来收。”

波涛躺在床上,思绪杂乱,饭也不想吃了,只是抽着烟,心里惦记着王梅,也担心着家里,又想着自己铺子,他心里明白:铺子才是他唯一可以梦想的路。

夜深了,窗外的风吹得竹枝飒飒响动,波涛睡得朦胧中听见有人敲门,便懒洋洋打开门,是赵平回来了。赵平打一双赤脚,冷得浑身发抖。他从赵平手中接过篓子,对着灯光瞧了一眼,大失所望地说:“你死定了,空着篓回来。”赵平忙打手势,意思叫波涛小声些,别让妈妈知道,以免挨打。“今天晚上风大得很,这煤油火把熄个不停。唉,气死人了。”波涛睡意绵绵,懒得过问,先回房睡觉。

次日一大清早,素英就要远行,临走时千叮万嘱,到波涛的床边叫醒他郑重地讲:“多些时间回家看看,赵平不听话,就用武力。”她又分别走到李珍和赵平的床前嘱咐。素英身为母亲,她的这份苦心谁也不会明白。一个家庭,在这个年代,父母最是辛苦的,顾里忙外。素英只要在家,桌上就要多一份菜,谁要买什么,手里只要有,她都会给,用完了,没钱了,又出去做生意挣一点。

早饭一过,波涛就去了店铺,开门不久,屋主来到了店里。他是镇上一家企业的采购,三十开外,挺有风度,一身上下穿的全是名牌。他今天专程来找波涛修剪头发。波涛先帮他洗头,洗完带上位,一边剪一边同屋主聊着天。屋主算得上是个商人,对做生意经营方面很有经验,他见店里没什么气氛,冷清清的,向波涛提着建议:“赵师傅,你怎么就不收两个徒弟?你看人家的店,小姐都有好几个,那对生意有多大好处。现在是90年代了,一般的人就喜欢进那些有靓女的理发店,改革开放嘛。”波涛说自己有一个徒弟,不知为何几天没来了,他叹着气。屋主的见识广,新鲜事又来了:“赵师傅,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去过广州,那边的理发店不叫店,叫发廊,装修漂亮得很,豪华气派。消费高,剪一个发收费十几块,洗头都是坐着洗,还有按摩。哎!那感觉,简直舒服得不得了,哪像我们这里,用水冲冲就了事,人家那个才叫舒服,那才叫享受。”波涛没见过,不把这种潮流放在心上,说着自己的见解:“老板大人,你也真够潇洒,你们跑业务常在外,享受了不少高级服务,不过我们这乡镇也没这个生活水平。”

他把屋主的头发理好,顺便把房租送上。没坐多久,王梅提着一个黑袋来到店里。屋主见到她,没等波涛介绍,就笑道:“这就是你徒弟?我看她这神情倒像你女朋友。”王梅脸上一阵彤红,低着头,不言不语。屋主见她怕羞,说不得笑,也住了嘴,起身付钱要走,波涛拱手推辞:“区区小事,出在手上,不是问题,理解万岁。”

王梅见他干活不收钱,心里弄不明白,等客人走出了门便问缘故,波涛说:“你不知道,他是房东,我开业的时候,人家从厂里给我弄来好多的白纸,你看这墙上贴的,全是他送的。”

波涛几天不见王梅,此时一见心里涌起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愉快,兴致勃勃地又说要煮拿手菜给她吃。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恋爱中的人都有此感慨。可今天王梅来不是要继续学技术的,而是有新的想法,决定离店与波涛分开,只是找不到用什么方式来把心里的话讲明白,往日的兴奋今天突然没有了,见波涛如此开心,她还得装着笑脸,只是表情一点也不自然。人对感情这事儿都很敏感,波涛看出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关切地问:“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王梅扮着笑脸掩饰:“没有,很好,我今天给你送来一件礼物。”她把黑袋提得高高的,在波涛面前摆动两下,神秘秘地叫他猜。波涛见袋子圆鼓鼓的,猜了篮球又猜西瓜,逗得王梅哈哈大笑。见他猜不着,王梅就把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波涛一见后退几步,“怎么是个假人头,差些当成真人头了。”他不知王梅用意,诧异地说:“你送这个给我有何用?”王梅看他像个呆子,便给他解释:“这不是假人头,是帮助你设计发型用的模特头,在百货商场见到了,就买了下来。你可以照书上的发型在这头上做试验,难道不好吗?”波涛一听茅塞顿开,心中讲不出的新鲜,双手接过激动地说:“谢谢,你想得太周到了,有创意,今后我们就一起在这模特头上研究发型。”波涛不知王梅心里有事,王梅见他高兴的样儿,心头有话却难以开口。她心里沉沉地进了店内一间小屋。

这间屋子是铺面隔出来的,里面放有一张床,是波涛临时住宿用的。屋内光线较暗,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屋顶,除了叹气沮丧,心里还有郁闷。等波涛进屋,她好半天才硬下心肠,语气沉沉地对他讲:“我又准备去深圳打工了,我知道我学不会理发了。这段时间,我的心都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完全乱了头绪,我觉得我们之间太好了,我很担心自己,同时也害怕我们出问题,再说我目前没有一点积蓄,也帮不上你什么,你的家庭条件也不太好,我想去厂里找工挣些钱,你在家里好好把店开好,等过上两年,我们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后再去县城开一间大的发廊。”她说完眼睛已被泪水浸透,这是王梅第一次在波涛面前含泪讲话。波涛听后情绪烦乱,坐立不安,找不到什么好的词句来向王梅表达内心的失落和矛盾。可王梅讲的句句是道,条条是理,自己又怎能反对。他只是舍不得王梅远离自己。他一句话也不说,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王梅看他情绪低落,一声不响,猜疑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不相信我。”波涛这才慢慢开口:“不是不相信,只是太突然了,叫我怎么习惯?你一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没意思。我放心不下你。”王梅有远见,有抱负,有志向,认为波涛太孩子气了,平时说话听起来句句是道,今天讲话完全变了,一点志气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应该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应该这样沮丧。然而她还是轻轻地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像个女人似的,你可以再招一个徒弟,我真的是为我们以后着想。”波涛这时在王梅面前,还真像个娃娃——主见全无,一切听王梅做主。王梅把身子靠拢波涛,拿出女性的那份娇柔,轻轻地把头枕在他肩上,用手捏着波涛的手,轻柔地说:“谁叫我们穷,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嫁给你,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出去打工,那滋味真的不好受,但为了生活,再苦也得挨。”波涛忽地抱紧王梅,深深地吻了她一口。

这天晚上,波涛睡在店铺,王梅早已回去,想着和王梅在这段时间的快乐或许从此消失,不再拥有,他心烦地抽着烟。地上丢满烟头。

送王梅这天,波涛穿得非常朴素。离别之际,他心里当然难离难舍。他们坐在公共汽车上,谁都没有说话,波涛双手抱着行李包沉默着,倾听车上的音乐同汽车摇摆的节奏。王梅也是心神不定,眼睛直直望着窗外,无奈地看着车下这片熟悉的土地慢慢地远离自己。

他们下了车,匆匆进入火车站。县城的火车站,不是很大,但在这里乘车的人特别多。今天是个好日子,出门的,旅游的,出差办事的人,男男女女早已挤满了整个大厅。售票处,买票的人排成了一条条长龙,波涛买到了票,送到王梅手上。王梅看看时间,很快就要检票进站了,心里瞬时紧张起来,千言万语不知说哪一句。她紧紧地握住波涛的手,泪水早已打湿双眼,深情地说:“放心吧,我到了就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好好地打理铺子,有时间去看看我爸和妈。等我……”波涛哽咽着说:“在外要保重身体,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回来。”广播里在通知检票,王梅挤进了验票队伍,波涛被执勤人员拦在了一边,他傻傻地呆在那里,望着远去的王梅,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牵挂与失落。

波涛垂头丧气回到王梅家,两位老人正坐在堂屋,波涛告知他们王梅已平安上车。王父跟王母不知波涛同女儿的关系,见波涛闷闷不乐,以为是徒弟走了,店里缺人波涛犯愁,小心地劝解:“赵师傅,你不要生气,王梅要出去我们也不知道,她前天不知去哪里走了一趟,回来就说要去深圳,事来得突然,真是有些对不起你,让王梅去你那里学手艺,结果弄成这样,我们太过意不去了,请你原谅,这段时间真是让你费心了。”波涛对二老说:“你们讲到哪里去了,我是担心她路上的安全问题。”王母说:“没事的,她都走过好几回了,没事,你尽可放心。”波涛便告辞出门。

波涛回到店里,望着王梅送的模特头,眼睛湿润了,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