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事情,我们当初总是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然而就在这等待之中,机会慢慢地丧失罄尽。
世博会开幕的时候我就想一定得找点时间去看看,然而总想等等,总算等到了一个可以到上海待上较长一段时间的正当机会了,结果一个小小的绊子使最终来临的机会丧失。在中国大地上的一次世博会都难以看到,以后要想走出国门去看世博会对我等无权无钱的小百姓可能更是永无可期了。
世博会也并非我心中的一个结,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念想的,当年清政府在芝加哥万国博览会参展的是鼻烟壶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确实让人气短;改良主义的激进人物梁启超就大胆地设想在中国的土地上举办一次世博会,然而,“睡狮破浓梦,病国起沉疴”,等到真正的在中国土地上举行世博会已经是百年之后。
有人说奥运会上看中国的强大,世博会上看中国的博大,这些说法都对,但作为在发展中国家举行的一次世博会,萦回于国人内心的还是一个朴素的期望:祖国强大,中华腾飞。作为一个没有能够走进世博会场馆的以文字为生的人,我还想说的是世博会与汉语汉字的关系。
透过黄浦江上交相辉映的灿烂烟花与绚丽水景,我的脑子里始终淡忘不了的是开幕式上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的致辞,以我的浅陋见闻确实少见有领导人那样讲话,他把一篇开幕词读得字正腔圆,激情澎湃,甚至可以说豪情万丈,大有扬眉吐气的民族自豪。还有就是世博会主席蓝峰在致辞中用汉语称呼国家领导人胡主席,以及偶尔夹杂的一些汉语句子。这些细节于别人可能没有引起丝毫的留意,但对于一个研习中国语言文学的人来说,我有确实少有的激动。汉语的发言权,实际上就是中国的发言权,这一天我们等待、奋斗了上百年。
由此,我想到了汉语走过的百年历程。上个世纪初,一些渴望国家强大的知识精英们苦苦思索国家落后的原因,最早归结为中国的文化,开始了对中国历史最为黑暗的解读,对于自己的时代极尽妖魔化,结果汉字也成了替罪羊。
1918年钱玄同首先在《新青年》上以《中国今后的文字问题》对汉字发难,鼓吹废除中国汉字,宣称“废孔学,不可不先废汉文;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废汉文”,“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国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必须废孔学,灭道教为根本之解决,而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汉文,尤为根本解决之根本解决。”
鲁迅也说汉字是“愚民政策的利器”“劳苦大众身上的结核”;“倘不不先除去它,结果只有自己死”。
瞿秋白甚至说,“汉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龌龊最恶劣最混蛋的中世纪的茅坑”。
幸运的是中华文化强大的生存力,最终让“汉字一定要走拉丁化”的路子没有行得通,要不然我们今天的很多人已经就读不懂过去用汉字书写的东西了,包括我们引以为自豪的悠久历史。有人说,“亡其国,先亡其史”。要先亡其史,最简便的办法当然是亡其文字。由此看来,西方的所谓现代的东西,并不是“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
再回过头来看看今天的母语教育现状,汉语教学已经沦为边缘化,大学招生语文已经是可考可不考的学科,中小学的语文教学早已被那些急功近利的学科挤兑到了无足轻重的边缘,甚至一些决策者也在拼命地排挤汉语教学。在我的阅读过程中,我最讨厌在汉语中夹杂的洋文,就像美食里面的苍蝇一样可恶和恶心。我固执地认为那些在汉语写作当中夹杂洋文的作者很大程度上是在炫耀,不外乎说明其懂得几个洋码子字母而已,其实很多人对洋文也是半罐水,要懂不懂。
我赞赏法国要求国家领导人在外交场合必须讲法语的规定,我反对中国人为了迎合外国人在汉语里夹杂洋文的讲话。在联合国,用汉语办公可是我们国家主权的象征。
世博会也快接近尾声了,本来想到世博会看看再写点别的什么东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也许今生都与世博会无缘了,卑微的我只好在这里发表这样的议论,我期待着能够在世博会闭幕式上再次听到那字正腔圆的汉语讲话,期待着在未来的历史上评价这届世博会时说它是汉语的世博。
我更期待着汉语走向世界更多的地方。
2010年10月27日写于澡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