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个年轻的十分丰满的女人已经醒了。那女人一醒过来,手和身子,就开始那么不安分起来。一点也不安分。又软又柔的胸,不停地贴在欧阳慧生光光的身子上,搓,搓······那软软的手,不停地在欧阳慧生胸脯上磨,磨······三磨两磨,就从上向下滑……
天!欧阳慧生心里又喊了声天。一个三十出头的刚结了婚的男人,受不了女人这样的,只感到男人的全部,都集中到女人的手里,他浑身的血潮水般地涌动起来,呼吸也变得粗而短。
刚来文化馆工作时,欧阳慧生曾经看过张贤亮写的那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觉得好看极了!可是,这会他觉得,张作家的那个结论,下得有些不对,起码不完整。此时此刻,那个张作家要是能够亲身体验这个女人一回,他准会得出另一种结论——男人的全部是女人!没人女人,男人只是一堆肉。因为,欧阳慧生觉得自已的生命力,从来都没有这么旺盛过,身上的血,从来也没有如此涌动过,心也从来没有这样跳过,就连新婚之夜也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他顿时觉得在朦胧的夜色中,思想空空,整个世界空空。所有的,只是男人,男人的生命原能。
在那女人不停的蛹动中,欧阳慧生盲然失去了先前的那种自控和胆怯,在男人本能的强烈驱使下,迅速战胜了初始的胆怯和恍惑,突然一拗身,勇猛地占据了本不属于他的“101”高地······
十一、
一阵暴风聚雨过去。
门缝里透进朦朦的晨曦,天快亮了。
房间里,风平浪静。
欧阳慧生觉得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完美的辉煌塑造,在他看来,超越了新婚之夜!那算什么?哪像这会?从头至脚,畅酣淋漓。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经过洗礼的、全新的男人。
然而,当他慢慢恢复过来,脑子里重新装上思想,重新回到朦胧的现实中时,欧阳慧生清醒地认识到,这种事,隐藏着严重的祸端,甚至致命的麻烦——因为这个女人的底细,他一无所知。
于是,他马上想到如何很快地离开她,离开这个旅馆,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小旅馆——他妈的,王大河这个夜猫子!咋还不回来?
可是,不容他多想,那年轻丰满的女人还没有等欧阳慧生完全缓过劲来,还没有等他从那种亢奋中镇静下来,那软软的手就又挥过来,在他身上到处抚磨起来。她心里实实在在地感到:他咋不像以前那样草率、那样轻描淡写?在她心里,新生出一种无限的、说不出的爱的感受。
欧阳慧生却不,忧心忡忡,轻轻地拿开她的手。
那年轻丰满的女人,朦朦胧胧地嗲着声:“嗯,别,别嘛。”说着,嘴,就杵到欧阳慧生的嘴上来。
欧阳慧生又一次设法躲开她。
“咋了你?……”那年轻丰满的女人似乎感到他有些意外地生硬。手就反复在他嘴上抚摸。突然一惊,说,“你有胡子!……”说着,手,警觉地再将他周身上下,迅速地摸起来——这一摸,就完完全全地坏了事——那年轻丰满的女人完全觉出来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和身体上的零部件,比她所熟悉的那个小白脸丈夫,要大出好多。于是,她马上很聪明、很准确地作出判断:他不是他,不是她的小丈夫!
“你是谁?……”她喊起来。
欧阳慧生知道她已经觉出来了,就抓着她的手,低声求道:“好人!你别叫,咱俩肯定是误会了。这都是无意的,完全是无意的。我这就走,你该到哪房间到哪房间去,好吗?”他说着,就拗起身,摸衣服。
那年轻丰满的女人幡然醒悟,一醒悟过来,就马上就连喊两声天:“天哪!我的天!你这个流氓!坏蛋!三狗!三狗!快来!呜呜呜呜!……”那女人爬起来,一边哭着捶打着欧阳慧生,一边到处抓她的衣服。
殊不知,这15号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她昨晚脱下的衣服。她抓了一会,没有抓着任何可以遮体的东西,就慌乱地拉起被子,紧紧地裹着胸,整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哭。
十二
这时,睡在隔壁13号房间的,那个叫三狗的小白脸,正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磨。嘴里不停地怨骂:妈的,出去上趟厕所,就这么久?到底干啥去了?再磨蹭,天快亮了。天一亮,这旅馆里到处是眼睛,能干成啥?小白脸正纳闷,忽听隔壁15号房间有女人叫。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身子跑过来。灯一拉,看见自己的女人,白面团儿一般,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抓住那个慌乱穿衣待逃的家伙,“啪!啪!……”左右开弓,抡圆了胳膊,扇了欧阳慧生几个大耳光。
大凡做了亏心事的人,特经打,欧阳慧生嘴边被扇出血来,仍没事一样,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说:“兄弟,打吧。你我素不相识,今天,算是我无意中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罚多少,给个数,本人今世还不起,来世当牛作马,还你的情,行啵?”
小白脸跳起来骂:“放屁,你他妈放屁!不要钱,老子不要钱!我要你还我女人!”吼完,“啪啪!”又抽欧阳慧生。
他抽,欧阳慧生连头都不偏一下,嘴里还说:“你打吧兄弟,打够了,咱们私了,行啵?闹出去,大家都没面子。”
小白脸更凶:“放屁,想私了?我日你先人的!我和女人出来重度蜜月,今天第一站,就让你给先上了。我要杀了你这个狗杂种!”吼着,一跳老高,猴急猴急地折头跑到隔壁房间去找刀。
而今人,都时兴重度蜜月。人家是刚刚出来重度蜜月的一对小夫妻,我这一篙子插的什么劲?欧阳慧生心里真真切切地有点对不起那个小丈夫。他见小丈夫跳出去找刀,怕把事情闹大,就双膝往地上一跪,求那小媳妇:“大姐,今天这事,我实在是无意的,你……”
小媳妇不理他,鼻子里只是抽,看都不看他一眼。
十三
窗户朦朦胧胧地一丝儿一丝儿地发亮。
大约,鸡快打鸣儿了。
王大河还没有回来。
这时辰,应该是旅馆里最好睡觉的时候。
可是,“夜来香”15号房间,又哭又喊,惊动了整个楼。
看热闹的人,走廊里站得满满的。许多男人光臂赤脚,有的裹着单子,有的搂着枕头,七嘴八舌,嘻嘻哈哈,觉得比看什么都开心。有的男人怨叹自己没福气,一辈子都没碰上过这等好事。有的男人则幸灾乐祸,说,从今往后,住旅馆,狗日的才关门!
听见楼上又哭又喊又笑,旅馆那个胖女老板,揉着睡得肿肿的眼睛,走过来,看看,这动刀动枪的,非得弄出人命来不可。她劝不下,也拉不开,干脆,给派出所打电话。
十四
一会,派出所值夜班的那个年轻的小警官就到了。
那个年轻的小警官,一到旅馆,大沿帽下虎虎地瞪起眼来问情况。这年轻的小警官,似乎也没听说过天下竟有这等事。他看看那个垂头耷耳的欧阳慧生,冷冷一笑,说:“奇案一个不是?你他妈真运气,啊?”
欧阳慧生光愣着筛糠,不好回答那年轻小警官的话。
那年轻的小警官,手对门一指,喝道:“走,还愣着干啥?都给我到所里去讲。”
到了派出所,那小夫妻俩,挨挨地坐在一条长椅上,完全是理直气壮的受害者。
欧阳慧生却不敢坐,老老实实站一边,软蹋蹋地一副熊相。
那年轻的小警官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小女人亲亲地猥在小丈夫的怀里,知道那年轻的小警官问的不是她们。
欧阳慧生看了看那年轻的小警官,张了张嘴,想说,又没说出来。
“说话呀!”小警官大声说。
三人都不说,年轻的小警官,就直接点本欧阳慧生:“你叫什么名子?嗯?”
“欧阳慧生。”
“会生?咋叫这个球名?控制人口,知道啵?中国快十四亿了,还会生哪?再生他妈把你那四两赘肉割了!”小警官这番计划生育上的话,明显地与本案挨不上,纯粹找词练嘴皮。
见欧阳慧生光愣着,不说话。一会,那年轻的小警官,又继续问他:“住哪?”
“县文化馆。”
那对小夫妻俩,听他说县文化馆,名字叫欧阳慧生,不约而同地楞了一下。小白脸马上瞪起眼,问:“欧阳慧生?你是县文化馆的那个欧阳慧生?”
欧阳慧生也抬眼对小白脸看,好像在哪见过……
“妈的!又是你!……”小白脸认真对欧阳慧生一看,马上跳上来,一把揪住欧阳慧生的衣领,“啪!”重重地又扇他一个大嘴巴子。
那年轻的小警官马上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让小白脸凶,不让小白脸藐视公安机关,上去把他往后边椅子上按:“去!没你的事,先开了他,再开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转过身来,问欧阳慧生身份证。
欧阳慧生怯怯地掏出身份证,递上去。
那年轻的小警官,接了,并不看,往桌上一扔,又问别的:“年龄?”
“三十六。”
“职业?”
“县文化馆图书管理员。”
“职务?”
“没职务。”
“家庭成员?”
“妻子。”
“妻子?”
“刚结婚。”
那年轻的小警官眼又一立:“嗬,刚结婚还出来打野鸡呀?耍过几次流氓?嗯?”
“没,以前没耍过。”
那年轻的小警官问了一气,便不理欧阳慧生,转脸去问一边的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
“陈三狗。”
“那里人?”
“新疆马勺子。”
“年龄?”
“三十二 。”
“职业?”
“农工。”
问完小白脸,那年轻的小警官,又问那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姜丽丽。”
“新疆马勺子。”
“年龄?”
“三十。”
“农工”
那个年轻的小警官看看小白脸陈三狗,问:“是跟他同在一处吗?”
“是的。”
那年轻有小警官指了一下欧阳慧生,问小女人:“你以前和欧阳慧生认识吗?”
小女人对欧阳慧生瞥了一眼:“不认识。”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转过脸来问欧阳慧生:“你们以前认识吗?”
欧阳慧生斜着眼,对那小女人又一瞥,说:“以,以前,好,好像不认识。”
“什么叫好像不认识?到底认不认识?”
欧阳慧生光张嘴:“认,认……”
这时,那小白脸陈三狗猛地一推怀里的女人,大声说:“这狗日的撒谎!他以前就……”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拍了一下桌子,不让小白脸喊,叫他好好说。并告诉他,这是在派出所,不是在旅馆。
小白脸陈三狗脖子急得直直的,又坐到凳子上,义愤填膺地回忆起曾在“百事乐”歌舞厅里发生的那件事。
十五
一开始,小白脸陈三狗追姜丽丽的时候,姜丽丽的父母不同意,看不上陈三狗,嫌他没文化,在团场当农工没出息,要姜丽丽到老家河南开封去找个有工作的人。告诉姜丽丽,男人的肩臂要能顶座山,陈三狗的个子太单,胸脯没二指宽,不算男人。
而姜丽丽有姜丽丽自己的看法,她说她爱的是人,不是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