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鱼对于我来说,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宠物,印象中吃甲鱼的机会不多,养甲鱼的时候却很多。小时候在徐州买回一只甲鱼,一直养到被我带回盐城,那时候我多大已经想不起来了。甲鱼养在一个大搪瓷缸里,冬天某日忘了收回家,水结了厚厚的冰,甲鱼给生生冻死了。
对大人来说,甲鱼也是麻烦的食物,首先是不好打当,那腿间的黄油搞不干净的话,吃起来就是一个灾难;另外,我们家人比较墨守成规,总觉得甲鱼需要鸡汤来煨。那年头甲鱼倒是不贵,鸡很贵,与其冒险祸害了一锅鸡汤,还不如老老实实光吃鸡吧。所以一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甲鱼和鳗鱼螃蟹一起贵为宴席三大件的时候,才引起我们的注意。但依然很少吃,理由还是难打当。
我丈母娘家倒是经常吃的,年底去宜兴探亲,家家招待都有甲鱼桂鱼。尤其是那斤把的野生甲鱼,剁开红烧,奢侈得让我觉得有糟蹋了的感觉。以我朴素的经验来说,这么大这么难得的野生甲鱼,炖汤多好。加上他们的厨艺非常一般,不是咸就是没煮烂,真的不如烧汤方便。
吃甲鱼最奢华的一次,是我从宿迁带回了好些大甲鱼,除了给长辈的,剩下的就邀请朋友一家来全部一锅炖了。甲鱼是我这个朋友烧的,算是下足了工夫,光是剔尽黄油就搞了个把小时。几个大甲鱼最后也就煮出一小锅汤,真如徐志摩的诗一样,浓得化不开。两家人吃肉喝酒,笑称孩子不能多吃,营养太高,多吃流鼻血。
在很久以前的古代,有一个人因为做了一道很好的甲鱼汤,让当时的领导黄帝吃了很满意,黄帝一高兴,就封了块地方给他。这个地方叫彭城,这个人后来我们就叫他彭祖。据说他活了八百岁,并且成了后来厨师们敬拜的祖师。这一切应该皆拜甲鱼汤所赐。不过我有点怀疑这汤的味道。在厨艺明显不发达的黄帝时代,我相信起码是赶不上我们那晚做的汤。这故事至少说明我们中国人在很早以前就开始讲究吃了。另外,这也说明了中国人吃甲鱼是有传统的。
历史上还真有很多事情以及传说是和甲鱼有关系的。比如在春秋时候的郑国,有一个出了名的好吃鬼——子公。他有个奇特的本事,这本事或许为正经人所不齿,可能当时相信的人也不太多。他宣称每当他要有口福的时候,他的食指就一定会大动(可能食指的名称也由之而来)。不相信的人很多,包括他的领导郑灵公,总想找个机会戳破他的牛皮。有一天子公的食指动了一动,这个人就不顾守拙的古训又在外面吹牛,说即将有口福。恰巧楚国送郑国一个大甲鱼(鼋)。那会儿有好东西大家是要分食的,所以子公很得意。但越是这样,大家就越不服气,存心想让他出丑。于是郑灵公让人大锅煮了这只甲鱼,并按规矩召集大家来共享,一人一碗,偏偏分到子公那里,就不分了,你不是说有口福吗,还就偏让你吃不到。
哪想子公却是个为吃很有骨气的人,但见他在大家一片嬉笑中径直走到那口锅前,伸出食指蘸了一下那剩下的甲鱼汤,放嘴里嘬了一口,然后对乐不可支的满朝文武道:“我的食指没有欺我,是主公欺我。”说罢甩袖而去。大家当时玩笑之中,也不以为意,偏偏这个子公回家后越想越气,也担心灵公报复,于是当夜先下手为强进宫直接将灵公给干掉了。这算是我看到的一个人为口吃的而做的最激烈的事。
还有就是那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关于沛县狗肉的传说,故事我就不说了,但我怀疑甲鱼至于让狗肉的味道提升那么大吗?
甲鱼汤的味道,我始终感觉,不如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