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桃木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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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冻木(3)

当天,伍尚就与使者驱车上路了,伍员把他们送出东郭,他与伍尚手足情深,此刻生离死别,两人相对挥泪,依依不舍。回到家,伍员对大嫂和妻子说:

“兄长此去,凶多吉少,费无忌肯定还会派遣军士前来捉人,今夜我必须逃离此地。我走后,你们赶紧回娘家,躲避官兵的抓捕,等我在国外安顿好了,就派人来迎接你们。”

吩咐完毕,全家大小抱头痛哭,家中的黄犬也似乎懂得人事,呜呜地哀叫。伍子胥整理好行装,腰间悬剑,背上背弓,与家人作别,趁着夜色,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头也没回。家中的黄狗垂垂老矣,它似乎知道主人这一走就不会再归来,它紧跟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伍子胥第九次喝斥它回家,它才止步于山坡上,朝着主人快速移动的背影,用高吭的嗓门连叫数声,什么意思呢?也许是:祝主人一路平安!

伍子胥早就听说太子熊建逃到了宋国,太子跟相国伍奢感情很深,伍子胥决定去宋国投靠他。在楚国的边境,他已听说父兄同时遇害,遇害的那天,伍奢当众预言了楚王与费无忌的命运:

“你们杀害无辜的忠臣义士,老天爷看得清清楚楚,我儿子胥逃脱了魔爪,你们就等着大兵压境,惨遭灭顶之灾吧!子胥替天行道,决不会轻饶你们的!”

费无忌不耐烦听伍奢这样大胆的预言和诅咒,他右手一挥,刽子手的斧钺便砍下了伍奢和伍尚的人头,鲜血溅起数丈,那一瞬间,阳光和鲜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天地神灵化育万物,看似容易,实则艰难。天地神灵化育出一等一的嵚嵚奇奇的伟男儿和磊磊落落的大丈夫,似范蠡、伍子胥,确实不可思议。难怪历史学家要大书特书,将他们标榜为万世不朽的鬼雄人杰。

春秋战国时期,王纲解纽,诸侯坐大,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周天子由天下共主变成了破落户,不仅号令失效,诸侯不再定期纳贡和述职,而且周天子还得放下尊严,放低身架,厚着脸皮伸手向诸侯求金,求赙,求车。原本“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现在却是“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原本称“公”的诸侯,纷纷称“王”称“霸”。但在这五百多年间,奇事多,奇士也多,后世专制政体网罗甚密,桎梏甚严,极品的伟男儿、大丈夫日益稀缺罕见,这实在是天地神灵无可奈何的事情。费浪写《桃木匕首》,既是感动于历史深处的爱恨情仇,也是费浪向两千四百多年前那些至情至性的热血男儿致以由衷的敬意。

伍子胥逃往宋国,一路上,他夙兴夜寐,餐风露宿,时刻处于待捕的危险之中。在边境的小镇,他遇到了好友申包胥。二胥是楚国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一向惺惺相惜。今日偶然相遇,申包胥率先发问:

“子胥兄印堂发黑,面色憔悴,神情疲惫不堪,何故如此?我看你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

“唉,一言难尽,贤弟,你我去找家小店,喝两盏酒,再说不迟。”伍子胥唇焦舌敝,急需润喉之物,他已将近一天没沾水米,不仅口渴,而且饥肠辘辘。

“好啊!我为东,请兄畅饮。”

申包胥找了一家洁净的店面,小二过来,先倒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开水。申包胥点好酒菜,催促小二去招呼厨师快快置办。伍子胥口渴,已咕咚咕咚接连喝下两碗白开水,店主都看傻眼了,他心想,这位客人这样能喝水,莫非是牛变的吗?伍子胥不拘形迹,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对申包胥说:

“公孙贤弟,不知你是否知道,最近楚国发生了一桩惨绝人寰的大事?”

“究竟是什么‘惨绝人寰的大事’?这里不是通都大邑,偏远闭塞,消息不灵通,我对楚国的政情多有隔膜。”

“我父兄被老匹夫杀害了!”伍子胥怒睁两只虎眼,双目精光四射,满是利刃的毫芒。

“‘老匹夫’?你指的是楚王?我真没想到,竟有这种惨事!”申包胥闻言十分惊诧,他搁下了水碗。

“费无忌进谗言谋害太子,我父亲为太子辩白,因此得罪了老匹夫和费无忌,被囚禁三年,这件事天下皆知,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上个月,老匹夫与费无忌想斩草除根,派使者召我兄弟二人进京授爵,谎称我父亲已经获释,而且荣任楚国令尹。我料想其中必定有诈,不肯去送死,我兄长极为孝顺,他一定要去郢城陪伴父亲远赴黄泉。老匹夫受奸邪费无忌的蛊惑,如此滥杀无辜,残害忠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曾聆听过师长的教诲:‘父母之仇,不与之戴天履地;兄弟之仇,不与之同城接壤;朋友之仇,不与之共里邻乡。’我决意要为父兄报仇雪恨!”

小二手脚麻利,没用多少工夫,就将酒菜上齐了,他说声“请客官慢用”,就退了下去。店主一直在偷偷地打量伍子胥,此人高大魁梧,虽然几天没洗脸,没换衣,没整理头发须髯,但几盏酒下肚,精气神就找补回来,犹如一头饿虎恢复了体力,他说话的声音比洪钟更具有穿透力,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店主听懂了伍子胥刚才说话的内容,猜出此人就是楚国有名的大夫伍奢的儿子伍子胥。店主对忠义之士深怀敬忱,他悄悄地去厨房吩咐厨师准备五斤卤牛肉。

伍子胥确实饿了,他本就是豪迈不羁的性情,此时此刻更是不拘礼数,只顾埋头大嚼。申包胥倒是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喝多少酒,他为楚国发生此等冤案感到愤懑,也为伍家遭遇此等奇祸感到难过。伍子胥吃饱了,喝足了,把筷子一搁,对申包胥说:

“贤弟,谢谢你的款待!请问,你对这件惨事怎么看?”

“子胥兄,我是楚国的臣民,要是叫你报复大王,则为不忠;要是叫你不报父兄之仇,则为不孝不悌。你快走吧,我不好怎么说啊!”申包胥对伍子胥的提问难以做出正面回答。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伍子胥心头的怒火又烈焰腾腾燃烧起来,他把腰间的宝剑挂好,又作势拉了拉那把硬弓的弓弦,手一松,弓弦即发出铮铮之声。申包胥付清了酒账,然后对伍子胥说:

“子胥兄,你我各尽本分吧。你能灭掉楚国,我也能保住楚国;你能使它岌岌可危,我也能使它转危为安。”申包胥神色平和,对父母之邦的忠诚和热爱溢于言表。

“好,就按贤弟说的办,你我各尽本分好了!”伍子胥站起身来,拍了拍申包胥的肩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这时,店主过来,满面笑容,他上前行过礼,然后将一包五香卤牛肉递到伍子胥跟前,语气热忱地说:

“小人对伍相国极为敬重,刚才听说客官是伍相国的公子,能在敝店吃饭,真是小人的荣幸,公子还要远行,这几斤牛肉,不成敬意,请公子收下,路上可以充饥。”

伍子胥听店主这么一说,五内为之一热。申包胥要付钱,店主人生死不收。

“店主人如此仗义,来日我重回此地,一定重谢今日之恩!”伍子胥收下那五斤卤牛肉,然后向申包胥和店主人抱拳行礼,他疾步走出店门,径直朝北而去。

伍子胥总共磨穿了三双鞋底,总算到了宋国,见到了太子熊建。太子的气色远比伍子胥想象的要好得多,宋国的国君宋元公待他不薄,熊建照旧过着肥马轻裘、醇酒美色的生活。太子熊建对伍子胥的到来表示欢迎,两人谈起那场祸事,都咬牙切齿,挥泪掩涕。

伍子胥了解到,宋国的国君宋元公是位暴君,老百姓都特别憎恶他,痛恨他,宋国的内乱迫在眉睫,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大夫华亥已策动军队,要废掉甚至杀掉宋元公,老百姓支持华亥。宋国的暴动在亟,伍子胥估摸着在宋国再待下去,只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有道是,“危邦不居,乱邦不入”,还是赶快拍屁股走人吧。

一路上,熊建沉沉酣睡,伍子胥心乱如麻,眼前这位楚国的前太子,人长得玉树临风,却没头脑没心胸没志气,跟着他,别说实现为父兄报仇雪恨的宏愿,要保住自己的首级也难,在这样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乱世,智士和勇士时刻要拎着自己的脑袋干活,可不容易。但落魄之人,别无寄身的篱落,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熊建和伍子胥不敢大意,他们日夜兼程,半个月后,到了郑国的京城新郑。当天,入住旅店,胡乱吃过东西,稍稍洗漱了一下,三人倒头便睡,这么多天,舟车劳顿,全靠一场饱睡来消减。

第二天上午,伍子胥陪同熊建去拜访郑国的执政公孙侨。公孙侨,字子产,是当时诸侯交口称誉、大名鼎鼎的郑国贤宰。子产治国首重一个“法”字:赏不及无功,决不滥施;罚不及无过,决不滥刑。郑国的乡校常有一些读书人议论国家政治的得失,甚至有人专说过头话,专说撒气话。不少官员主张废除乡校,子产不同意采取过激的做法。他认为,老百姓得有个说话的地方,有个撒气的出口,压制舆论,甚至钳制舆论是愚蠢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治水只能疏导,不能壅堵,治国更应该顺应民心民意,而不是封住老百姓的嘴巴,使他们郁闷不堪,愤懑不已。执政者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和意见,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情,人之为人,最易犯错,即算是圣贤,每日三省吾身,也不能全无过失,多听听外界的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政情才能上通下达。

子产对楚国近年的变故颇为留意,楚王宠信奸臣费无忌,废黜太子熊建,杀害忠良伍奢和伍尚父子,他都知道得比较详细。眼下,楚太子熊建和伍奢的儿子伍子胥来郑国避难,子产对他们非常礼遇,以上宾之礼相待。子产跟伍子胥交谈过好几回,当然也听伍子胥谈到过为父兄复仇的想法。他善意地问道:

“以布衣之身报复大国王侯,有多少把握和胜算呢?”

“敝人要报血海深仇,必须具备四大条件:其一,博得强国君王的信任;其二,强国君王肯为我出兵;其三,天赐良机;其四,楚国君臣离心离德。这四个条件可谓缺一不可,我深知,要实现这个宏愿,简直比下海屠龙和上天揽月还难,但我不畏艰难险阻,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微渺希望,我就会殚精竭力,生死以赴。”伍子胥慷慨陈词。

子产内心深处颇为欣赏伍子胥的伟男儿血性和大丈夫豪情,但他是一位以法治国的执政者,并不赞成臣子向君王寻仇报复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臣子弑君总会有无穷无尽的理由,个人之间的冤冤相报,更是没完没了。但子产只表示了他的疑虑,并没有说出反感和反对的话。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把远离本国的祸患招惹上身的。至于政治避难,在当时,还不存在外交上的任何纠纷,来去自由乃是通例。

熊建是个不安分的人,他在郑国待了一段时间,觉得太闷,便去晋国溜达溜达,这回他独自前去。晋顷公暗地里一直在打郑国的主意,想在郑国扶植傀儡政权,他听熊建夸口郑定公和子产如何如何礼遇他,便心生一计。他对熊建说:

“不知阁下还想不想当国君?”

“当然想啦!可眼下父王已另立太子,费无忌谗口如刀,我连楚国都回不去了!”熊建露出一脸的沮丧之色。

“办法总是有的,关键是要会动脑筋,另辟蹊径,比如说,郑定公和子产厚待你,不防备你,你就有机会做晋国的内应,一旦把郑国拿下了,寡人保证让你做郑国的君王。到那时,你获得的补偿也算得上很可观,是不是?呵呵……”

“利令智昏”这个成语能说准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贪婪之徒,熊建就是这样的浑蛋。他的智力原本就只是平平,一打如意算盘,就更是低于水平线。熊建赶紧返回郑国,把晋顷公的这个计划告诉伍子胥,希望伍子胥助他一臂之力。

“我要是当了郑国的国君,你就是国相,军政大权都由你来执掌,到时候,你就能一展抱负,哪怕是去找我老爹报仇,我也不会反对,他是你我共同的仇人,你能杀了他,我更称心,正好帮我把楚国的王位夺回来!”

熊建两颊绯红,手舞足蹈,直讲得唾沫飞溅。伍子胥见熊建鬼迷心窍,他眉头紧锁,立刻表示异议:

“郑定公和子产待你我优礼有加,恩重如山,这样背叛他们是不义的,也是不祥的,很可能身败名裂,性命难保,此事万万行不得!即算侥幸事成,晋顷公说的话能否兑现,还是个未知数。我认为,不轻举妄动才是上策。”

“真想不到,你的胆子越来越小,比绿豆还小,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父兄报仇雪恨,机会到了眼皮底下,居然甘当懦夫,前怕狼,后怕虎,真叫有出息!你老爹泉下有知,肯定会踢烂棺材板!”熊建对伍子胥连嘲带骂,深致不满。

伍子胥知道熊建正在兴奋的劲头上,自己纵然辩才无碍,一百张嘴也暂时说服不了他,干脆冷却两天,等他脑袋不再发烫的时候,再苦口规劝,也不算迟。

俗话说:“不着家神,弄不得家鬼。”熊建身边不可一日无女人,他在郑国找了个十八岁的女子做姬侍,颇有几分姿色,他去晋国逍遥的那段日子,这小妮子耐不住闺中寂寞,已与管家做成好事。熊建是个敏感的人,回家后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于是他把管家找来责骂逼供,管家不堪羞辱,当天夜里偷偷地逃走了。那天熊建与伍子胥的谈话恰巧被这位管家隔窗听到,他心想,告发熊建将是大功一桩,一旦熊建被擒斩,那鲜桃蜜枣样的小妮子就完完整整一根毫毛都不短缺地归属于自己了,又有钱,又有美人,往后的日子真是爽到家。

第二天上午,日出三竿,熊建还赖在床上做白日美梦,郑国的兵丁已包围他的宅院,等他睁开眼睛,顿时明白大祸临头。他被兵丁揪着头发,拖到院子里,就地斩决,颈血喷到附近的花圃中,那些花草受到惊吓,也都蔫掉了。伍子胥与熊建的儿子熊胜刚巧出门练剑才半个时辰,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心知大势不好,赶紧掉头逃窜,衣物盘缠弓矢,都只能撂下了,不敢回家去拿。也不知狂奔了多久,他们爬上一座高山,东望齐国,那是一片人烟密聚、车马辐辏的富庶之地,伍子胥感叹道:

“齐国人只知道享受生活,没有多少进取心,我去临淄,齐王绝对不肯帮我报父兄之仇。还是往东南走,去更远的吴国碰碰运气吧,吴王有野心,说不定会与我一拍即合,相见恨晚。”熊胜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久前,他刚见过父亲被斩杀的景象,至今惊魂未定,脸色惨白,浑身抖颤。

他们身无公文,只能沿途乞讨,晚上睡在农家的草垛下,有上顿没下顿,饥一餐饱一餐,总算逃到了昭关,这里是楚国和吴国的边境要地,屯驻重兵,所有出境入境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伍子胥不敢贸然出关,他与熊胜白天乞食,夜宿牛栏马厩,一连几天,愁得食不甘味,夜不成眠,连头发都愁白了。说巧也真巧,伍子胥居然在昭关遇到了一向尊敬的父执东皋公,两人执手问候,相对唏嘘。东皋公感叹道:“子胥,你年纪不算大,头发全白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东皋公的话提醒了伍子胥,关门前贴的画像与他现在的形容差距明显增大,应该可以冒险出关了。

这天离境的人很少,关吏正悠闲,忽然见到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蓝缕的乞丐要出关,他凭职业敏感产生了警觉,那个头发全白、胡子拉茬、身躯高大的男人怎么有点面熟啊?哦,对啦!他就是头号通缉犯伍子胥。关吏早已将伍子胥的画像看过几百遍,想不到今日居然见到了真身,天意啊,这笔重赏竟要落到自己的名下!关吏过于兴奋,血往头上涌,脸色潮红,他的脑袋瓜也有些晕眩。伍子胥精明过人,看到关吏的神色转瞬之间陡然变样,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是谁,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伍子胥从口袋里掏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珮,送到关吏手中。伍子胥至今记忆犹新,二十岁生日那天,举行加冠典礼,父亲郑重其事地将这对玉珮赠送给他。玉有德而含辉,这份礼物寓意良深。伍子胥一直视若瑰宝。这一路上,几次他饿得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也不肯将这对玉珮拿出去典当掉。眼下,伍子胥和熊胜又饥又疲,到了昭关,就等于到了鬼门关,再不忍痛割爱,就会死于刀剑飞矢之下。

关吏掂量得出这对玉珮的价值,但他一想到那笔重赏中不仅包含了美女豪宅,还包含了厚爵高位,他就对玉珮失去了兴趣。伍子胥仔细观察关吏脸上神色的微妙变化。他能看穿他的心思。不等关吏下令抓人,伍子胥抢先开口:

“你知道大王要抓我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吗?因为我有一颗天下无双的夜明珠,可是这一路上我把它弄丢了,要是你抓我,到时候,我就说这颗夜明珠被你拿去独吞了!你最好识相点,别逼我这样做,要不然,我保不住吃饭的家伙,你也会脑袋搬家!”

关吏闻言,一时大窘,他深知楚国的法律,执法者贪取重宝,必遭大辟之刑。到那时,伍子胥乱咬一气,他势必性命难保。关吏的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这对玉珮上,把伍子胥放过昭关,至少还有油水可捞,也不担什么风险。关吏害怕别人认出伍子胥,赶紧挥手放人。伍子胥用全白的长发遮住脸,故意伛偻着背,带着熊胜出关,蹒跚而去。伍子胥深知自己尚未真正脱险,必须赶快到江边去找寻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