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桃木匕首就是我们爱情的信物,我会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它!”
在费浪接受桃木匕首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已发生鲜为人知的变化。他相信美国气象学家洛伦兹所讲的“蝴蝶效应”,一个细微的起因,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结果。究竟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那就只有天晓得。
离春节只有十来天了,枫城到处张灯结彩,不少家庭和店铺迫不及待,将喜气洋洋的春联提前贴了出来,超市里购物的人流量明显增大,节前的气氛已相当浓厚。东方晴挽留费浪,在枫城过年,就他们两个人,必定有特殊意味。可是费浪却希望她去北京过年,正好见见他父母。东方晴踌躇良久,她说:
“费浪,丑媳妇还没准备好去见公婆,我们不拘这些礼数好不好?你是独生子,应该回家过年,我不强留你。”
“那你在哪儿过年?”
“嗯,我干脆也回一趟绍兴,让父母喜出望外。”
“那也行,做儿女的,每年总该孝顺几天。”
临别前,东方晴带费浪去江畔春园的另一栋别墅拜访她的好友梅姿,进入房间,他的第一印象很深刻,满屋子古色古香的明清家具,连墙上挂着的都是明清的木雕和绣品,桌椅、几案、箱柜、屏风、书架、床铺全是百年以上的旧物,怀旧的情调简直浓稠得化不开,这些家具材质不一,有檀木的,有梓木的,有栗木的,有榆木的,有胡桃木的,有花梨木的,有黄杨木的,还有一些材质费浪辨别不出,上下四层,摆放的全是明清时期的物什,其中没有夹杂一件新家具,真是蔚为大观。梅姿见费浪对她的收藏品兴趣盎然,便带他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费浪欣赏那些家具精湛的制作工艺和葆真的天然色彩,忍不住啧啧赞叹。梅姿是一位典型的知识女性,身材苗条,相貌清秀,宛如冬天的白梅,气韵高雅恬淡,她是枫城有名有数的画家。在江畔春园附近,梅姿开了一间画廊,她的油画多数为风景画,旷远空阔的意境,很少有人类的踪迹。但费浪注意到,梅姿的眼神中藏有不易觉察的忧伤。一条黑白相间的苏格兰牧羊犬始终紧跟在她左右,就像是她的贴身保镖。
梅姿家中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保姆,但她亲自动手,为他们沏了两杯铁观音。费浪突然心中一动,询问这位收藏家:
“你这里有桃木匕首吗?”
“哦,没有,只有两把桃木剑。”
“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梅姿起身到三楼去拿。
“要是让我住在这么多旧家具的房子里,我会害怕。”东方晴轻声对费浪说。
“怕什么呢?”
“这些旧家具都黏附着故主的气息和魂魄,想一想就怪吓人的。”
“你这是典型的东方神秘主义思想,通俗的说法是迷信,自己吓自己。”费浪打趣道。
“才不是呢,各人的心理差异太大了,有的人能睡在墓穴里打呼噜,有的人连天黑都怕,我的胆子够大,当然,比你要小。”
“我也不敢晚上睡在荒郊野外的墓穴里打呼噜。”
“是不是?你怕鬼,同样是迷信分子!”
他们说话间,梅姿拿了两把桃木剑下来,没有匣子,也没有剑鞘,用棉布包着。一把有三尺多长,一把有两尺来长,长的剑身略窄,短的剑身略宽。有趣的是,剑身刷的不是清漆,而是桐油,因此偏于棕黄色。
“这两把桃木剑都是道士用过的吧?”费浪问梅姿。
“从乡下收来的,我也弄不清谁用过,可能巫师也用桃木剑辟邪驱鬼。”
“嗯,有道理。”费浪玩赏了一番,然后用棉布把它们重新包好。
这时,梅姿的画廊打来电话,说是有人要订画。费浪和东方晴便起身告辞,梅姿连说几声“抱歉”,她与订画的顾客要面对面地沟通和交流,这是她的规矩。
出了门,费浪和东方晴径直走向江边风光带。这里有许多看相算命的人,有的还是出家的和尚和尼姑装扮,也不知是真是假。喧哗骚动的世界光怪陆离,未知的命运使许多人都感到茫然,感到困惑,感到忧心忡忡,感到无所适从,于是他们跑到这儿来,心甘情愿地掏一回腰包,求听于聋,问道于盲,做一回不折不扣的二百五。费浪和东方晴一路逛过去,那些悠闲的相师专会看人下菜碟。甲男子舌头滑:“你这相生得讲究,有福也有灾啊!来,来,让我给你推算八字,不灵不准不要钱。”乙女子嘴巴甜:“来抽个彩头吧,抽个上上签,喜结良缘,早生贵子!”丙老头经验老到,逮着一个面色灰白、神情郁闷的小青年,立刻念响屡试不爽的“咒语”:“‘有心无相,相随心转;有相无心,相随心灭。’来呀,小伙子,我给你仔细看看前程。”小青年踌躇了五秒钟,然后顺从地伸出了左手。费浪本想站在一边听听那老头儿的胡诌,东方晴却用力将他拽开了,到了一个人影少的地方,倚着漆色斑剥的铁栏杆,她把一左一右两座大桥指给他看,在悠悠忽忽的薄雾中,两座长桥确实给人一种置身梦境的浮动感。远处的万枫山,此时只剩下浅浅一抹绿,淡淡一痕青,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住在江边,你比神仙还惬意啊!”费浪感叹道。
“住处真有这么重要吗?说实话,我真没觉得自己比神仙还惬意。”
“哦?这也正常,身在福中不知福呗。”
“你觉得梅姿的现状如何?”
“她似乎不怎么快乐。”
“你的眼光真尖,梅姿的故事够你写一部小说的。”
“那你给我讲讲吧。”
“读高中时,梅姿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名列前茅,她眉清目秀,性格开朗,有绘画的特长,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到了十七八岁,不少同学坠入爱河,比跳进游泳池还容易。梅姿也不甘人后,初恋的对象是班长宁华。宁华高大英俊,成绩也是年级前十名,唱歌和表演的天赋很突出,在同学中是公认的领袖人物。高二下学期,有个星期六,梅姿到班主任家借书,她常去那儿借课外书看,师母不在家,她喝了一杯班主任新沏的乌龙茶,仿佛醉酒一般,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倒在沙发上。两个小时后,梅姿悠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失身,她痛苦不堪,也痛恨不已。她骂班主任是衣冠禽兽,班主任跪在她面前,任她骂,只恳求她千万别把这桩丑事声张出去。梅姿回家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苦苦寻思,要不要让父母和男朋友知道?要不要报警,控告班主任迷奸?最终她说服自己对谁也不讲。一位少女公开捅穿这类丑闻,后果很严重,代价也很高昂。嫌弃或同情的眼光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害怕宁华会因为这个变故永远都不再理睬自己。第二年,梅姿的高考成绩不够理想,只上了二本线,宁华却考上了名牌大学。他们的感情仍旧很好,大学毕业后,宁华回到枫城,他们同居在一起,说好了攒足钱就结婚。可是有一次两人在同学聚会上喝高了,酒后吐真言,梅姿回家后,把几年前班主任在乌龙茶里下药迷奸她的那桩窝心事讲了出来,而且痛哭一场。宁华听说此事,如同五雷击中脑门,脸色阴沉可怕,他把拳头攥得格格作响,扬言要宰了那狗日的班主任,为梅姿讨回公道。梅姿的醉意顿时就吓醒了,她苦苦哀求宁华别把事情闹大,息事宁人算了。两天后,宁华回母校把那位班主任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逃之夭夭,下落不明。直到一个星期后,梅姿才收到宁华的一封电子邮件,说是他到了外地,要闯荡一番,不混出名堂,就不再回枫城,还要她别再等他,两人正式分手。梅姿算是明白了,男人把所谓的尊严看得比爱情更重要,宁华不辞而别,单方面宣布分手,解除婚约,梅姿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更残酷的是,她发觉自己怀孕了。这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他(她)是无辜的,不应该由他(她)顶罪。梅姿决意把孩子生下来,为此她遇到了多方面的阻力,但她义无反顾。那时,梅姿在电信部门做宣传推广工作,业余仍坚持绘画,有位副老总非常欣赏梅姿,一直全力追求她。梅姿对这位副老总好感恶感都不强烈,她不想与别人结婚。原因只有一个:她一直在等待宁华,痴痴地等待他回来娶她。儿子已经会提问题了,经常问她“爸爸到哪儿去了”,她的回答总是“他在国外”。“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答案则是千遍一律的“再过两年”。孩子越来越不好糊弄,她的谎言终将被戳穿,但她认定宁华会从终点回到起点,而且坚信他已经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一年前,那位副老总给梅姿寄了一个特快专递,信封里面居然装着几张大额存单,而且全部是用她的名字开的户,粗略一算,就有两百多万。他写了一张纸条给她,上面只有一行字:“密码:你的出生年月日。”梅姿这一惊非同小可,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的手机已经停机。两个月后,这位副老总因为贪污受贿锒铛入狱,最终获刑十年。”
“那笔巨款呢?”
“梅姿把它悉数交了出去,大家都说她太傻了,虽说这种钱来路不正,但神不知鬼不觉的,应该不算窝赃吧?何况那位副老总并没有向司法机关坦白交代。”
“这种事法律上怎么认定,很难说,谁拿赃款谁有罪,应该差不离。飞来横财太烧心,太烫手,梅姿肯定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赶紧交出那几张大额存单。”
“也许吧。”
“梅姿收藏了那么多明清家具,她的家底子很厚实吗?”
“她的家境不错,父亲是收藏家,她本人经营画廊也很成功。”
“宁华负气出走,多年不回,梅姿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了局啊!”费浪感叹道。
“费浪,你会不会离开我?”东方晴突然问道。她的身子犹如风中的树叶,不停地颤抖。
“不会啊!怎么会呢?”费浪把东方晴揽进怀里。
这几个字,费浪说得一字一顿,心头的疑虑却仿佛惊破好梦的豹子一样猛然抬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费浪轻轻地摇了摇东方晴的肩膀。
“什么问题?”
“也许会触及到你的隐私。”
“那你就不要问了,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他们的谈话就这样默了场,回家时,各怀心事,也没有交谈。他们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饭,由于情绪上不来,这顿饭,他们吃得味同嚼蜡。
“费浪,我心里头总有不祥的预感,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将我们拆散。”
“我用桃木匕首将那只无形的巨手斩断,好不好?”费浪想把气氛导向轻松。
“……好啊!”东方晴的语气疲沓,并没有显示出信心。
分别难免是伤感的,东方晴用苦涩的语气对费浪说:
“费浪,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许就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请你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让我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你要知道,就算爱情如同镜花水月,我也不会放弃追求!”
“好的,别想得太多,我在北京等你。”费浪的语气极其柔和。
今天,东方晴送费浪到机场,仿佛送他登上宇宙飞船,去参与凶多吉少的星际旅行。女人害怕离别,要远远胜过男人。费浪进了安检口,回头望去,她仍然站在那儿强作欢颜,不停地挥动她的纤纤素手,依依不舍啊。
回到家,尽管开着暖气,屋子里仍然冷冷清清。费浪在飞机上对付着吃了晚餐,肚子也不怎么饿。唯独心里头空空荡荡,那才真叫难受。费浪给东方晴拨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她就在那头泣不成声。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离开你!”费浪这话说得诚恳,确实带有悔意。
“我还后悔没跟你去北京呢!”她破涕为笑,云收雨霁了。
“那你过来啊!还来得及。”
“好,我明天就去订机票!”
别人说诗人是疯子,其实恋人也是疯子,没有这股子疯劲,就不会有那么多折腾和折磨,没有那么多折腾和折磨,也就不叫爱情了。人的心境转化绝对比天气转变更玄妙莫测。刚才费浪还是心烦意乱,转眼间已是心花怒放。
费浪搁下长篇小说《桃木匕首》,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动笔,并不意味着他脑子里没去惦记它。男人写长篇小说与女人十月怀胎有许多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作者能看到长篇小说的结体成形,母亲则只能通过隆起的腹部感觉婴儿的胎动。费浪拧开书桌上方的长臂台灯,坐在一团明净的光亮下,开启手提电脑,就如同开启了时光隧道的门扉。
范蠡定下的课程,美人们都学完了,成效卓著,越王当场测试了她们的功课,感到很满意。王后在宫中保胎,没有出来,但她关心测试的过程和结果。今天勾践喝了酒,回宫时兴致满高,他解下佩剑,递给阉人,然后对王后说:
“范大夫真是天才,在他的悉心调教下,那些村姑个个脱胎换骨,言谈举止和歌舞琴棋都跟大户人家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个别的,像西施,比王侯家的千金气质还要更尊贵更高华,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王后斜躺在卧榻上,面色红润,身体丰腴,她最近进口好,明显发福了。她对勾践说:
“大王真要是喜欢西施,就将她收为嫔御吧。”
王后的大度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勾践对西施也不是心里没有打过主意,但他一想到“二十年沼吴”的宏伟计划和称霸诸侯的终极目标,体内的欲火就自动熄灭了。
“那不行,只有西施能够迷惑吴王,她不去,郑旦和其他美人去了,成效微乎其微。寡人不是木石土块,寡人也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齐全,愿意天天享乐,但现在还不是享乐的时候,寡人的雄心壮志不能为美色所动摇。”
“大王英明刚毅,无人能及!训练完毕后,何时将她们送往吴国?”
“计大夫告诉寡人,下月初六是黄道吉日,还有十多天,江边的两只大船已造好,木材已装好,正在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听阉人说,范大夫提出建议,让美人与她们的家人见上一面,大王同意了吗?”
“应乎天意,顺乎人心,才能成就大业,他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寡人同意了。”
范蠡给了美人们一个与家人见面的机会,在越国最大的客舍里,有的美人见到了父母,有的美人见到了兄弟姐妹。西施的父亲带着幺女施辰光来到会稽,两姐妹分别半年多,见了面,手拉着手,相对流泪。西施的父亲给西施带来几样食品,其实用不上,西施叫父亲带回家去。她此时的心思都在辰光身上,她对妹妹说:
“姐姐给你相中了一个如意郎君,范大夫愿意为你做媒,你的福气真不小呢。”
“我还小,只想侍候父母,不想嫁人。”辰光害羞,脸红了,低着头,手指揉搓着衣角。
“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我为你相中的是计原计大夫,他是越国最年轻的大夫,本事大着呢。”
西施的父亲用慈祥的目光瞅着自己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是个樵夫,没读过书,没多大见识,当然也没什么出息,但他勤劳本分,对家庭竭力尽心。眼下,他听说西施为妹妹物色了如意郎君,是国内大名鼎鼎的计原计大夫,心中自然喜悦。
这时,范蠡过来向西施的父亲行了敬礼,老人家感到惶恐不安,手足无措,范蠡请他坐下,还叫人拿些点心过来。
“西子,这就是你的妹妹辰光吧?果然有其姊必有其娣!”
范蠡打量辰光,两姐妹长得很相像,辰光的体态比姐姐略瘦,身形却比姐姐略高,辰光很羞涩,见到大名鼎鼎的范大夫,行过礼之后,她的头一直没抬。范蠡心想,如果说西施是一枚红杏,辰光就是一枚青杏。
“是啊,她就是辰光,上次托范大夫为她和计大夫牵红线,范大夫是大贵人,大忙人,可能都忘了吧?”西施拉着妹妹辰光的手笑道。
“我一直记得,请西子放心,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带计大夫到苎萝村去走一趟,别的事我不能保证他全听我的,这件事他绝对会相信我的眼光。”
说话间,西子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范蠡,脸色微微一红,她说:
“我绣了两条绢帕,送给范大夫,略表谢意,请范大夫不要嫌弃。”
“我太荣幸了!”范蠡赶紧收起西施的礼物,以免闲杂人等看到。
当天夜里,范蠡在灯下打开小布包,果然是两幅绢帕。上次,范蠡见到的图案是两朵花一只蝴蝶,这回图案变成了两只蝴蝶一丛花,范蠡与西施心心相印,他当然明白图案中暗含的意思。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快慰,“两情相悦,无物可隔;两心相通,无物可壅”,这话太对了,没有什么高山大河能阻断这样的倾慕之意。范蠡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桃木匕首,这是他儿时的玩具,也是他的吉祥物,雪白的绢帕与桃木匕首相映成趣。范蠡用西施包裹绢帕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桃木匕首,如同包裹稀世奇珍。
江边的两条大船已经下水多日。这样的船,常年居住在江边的人都是头一回看到,要八十名水手一起拨桨,张开的船帆有一口水塘那么大。两条船,一条是货船,另一条是客船,货船上只造了一层舱房,供卫队和水手居住,客船上则造了三层舱房,供美人与卫队居住,这两条船都刷了五遍桐油。范蠡已与文种、计原一道去验过新船,这两条新船做工精良,非常结实。文种逐间舱房细心检查,范蠡和计原则只看关键部件。计原对范蠡说:
“造这么好的船,用途却是向吴王进献美人,贡奉良材。美人要训练礼仪才艺,良材要刻饰花鸟虫兽,唉,我们越国人真是太窝囊了!”
“吴王尝到甜头后,会是什么情形,还很难说,上次少禽打通了吴国的太宰伯嚭的关节,以后他那里是个突破口,我们要牢牢抓住。伍子胥是最危险的敌人,他比蝮蛇还要警觉,要是吴王信任他,我们就没有什么翻本的机会。”
“伍子胥六十多岁了,他也会死啊!”计原笑道。
“他武艺高强,身体比牛还壮,轻易死不了。”
“吴王会杀了他,少伯,你信不信?”
“何以见得?夫差能做太子,是伍子胥的功劳。在吴国王廷,伍子胥不仅是相国,而且是首屈一指的猛人和狠角色,夫差对他也忌惮三分。”
“对啦!伍子胥是天下少有的忠臣烈士,他让吴王忌惮,让太宰伯嚭妒忌,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夫差心胸狭窄,伯嚭权欲膨胀,越国要复仇,终须这二人合作,通力成全,哈哈哈哈……”计原的计虑十分深远。
“少怀高见,令人心服!”他们走到船舷边,风大浪激,溅起大束水花,船也随之摇荡,范蠡突然想起西施托付的事情,他对计原说:
“今日不谈国事,我跟你谈一件私事。”
“好啊,什么私事?”
“听人说,你与少禽的妹妹有订婚的意向,此事当真?”
“这只是道途之言,少禽的妹妹年方十三岁,尚未及笄,订婚何从谈起?”
“贤弟是越国不可多得的俊杰之士,美女贤媛方为佳偶,我心目中有一个人选,与贤弟可谓绝配。”范蠡把话挑明了说。
“我对少伯兄的眼光深信不疑,敢问那位贤媛是谁?”
“她是西子的妹妹施辰光,样貌风采稍逊于西子,同样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家境虽然贫寒,但家声清白,她心灵手巧,淳朴善良,绝对是‘窈窕淑女’,‘宜室宜家’。”范蠡把辰光美美地夸赞了一番。
“好,那就请少伯兄玉成,到时候,愚弟必以厚礼谢媒!”
“能喝到贤弟的喜酒就开心了,何必言谢!此事我已放在心上,待我完成赴吴纳贡的使命,回国后即为贤弟办妥,届时你再纳采也不迟。”
说话间,文种已将两条船检验完毕,他非常满意,笑着走过来,对范蠡和计原说:
“吴王夫差骄奢淫逸,自取败辱只在早晚之间,我们送给他的美女是伐性之斧,良材是折寿之木,呵呵,就让他尽情尽兴地去享用吧!”
范蠡和计原相视而笑,他们两人远没有文种那样的政治狂热,但文种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吴王夫差智力有限,他不可能明白越国君臣对他的这番精心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