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作家
(1902年—1988年)
小传
原名沈岳焕。中国现代著名乡土文学作家,他出生在湖南西部的凤凰城,是四川、贵州交界处的一个苗、土家、汉族混居地区。
1924年开始,在《晨报·副刊》、《现代评论》、《小说月报》等报刊发表小说,逐步成为二三十年代的知名作家。
他的一部分作品代表了他独特的艺术个性,如《龙朱》、《媚金、豹子与那羊》、《月下小景》等,描写了少数民族带有原始风俗的爱情生活。
建国后,担任过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员,从事历史文物研究,主要有《中国服装史》等著作出版。
代表作品
《边城》(中篇小说)
《长河》(长篇小说)
《来客》(长篇小说)
《烟斗》(长篇小说)
中学语文课文收录
《边城》节选
“童年”
凤凰小城的快乐童年
沈从文出生在湖南、四川、贵州三省交界处的小城凤凰,那里四周是山,古木参天,相传人们半夜醒来,常听见一种不知名的鸟鸣叫,其音清悦婉转,绵远悠长,有人说这是九头鸟,又有人说这是凤凰,因而得此地名。
沈从文原名沈岳焕,在兄妹9人中排行第四,在男孩中居第二。
他祖父原是19世纪中叶清代的一名武官,曾参加过和太平军、当地起义的回民、苗民武装的战斗,官运亨通,后负伤回家,不久去世。
他父亲沈宗嗣也想当一名将军,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豪放爽直,但很少过问家庭和孩子,真正对小从文启蒙的是他母亲——黄英。
黄英长得很俊秀,并且有才干,有才气,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便读书识字,还懂医方,并且是当地第一个会照相的女子。
沈从文长得很健壮,天资聪慧,惹人喜爱,4岁起母亲便教给他认方块字,后来便随两个姐姐一起读书,在私塾里他照例学的是《幼学琼林》、《孟子》、《论语》和《诗经》等传统教育那一套。
但时间一长,他对这些厌倦了,便逃学。因贪玩,他没少受父亲的呵斥,但他对街上那些各种各样的作坊——像针铺、伞铺、皮鞋店等等很感兴趣,常常走进去,看人家染布、做豆腐、扎冥器……
还有两件事使沈从文醉心,一是站在东门外的大桥上看发大水。一场暴雨过后,沱江涨潮,只听蒲河水响,大水泛滥,浑黄的激流冲走家具、牲畜、房梁,这时,必有人腰里系着长绳,下到河里打捞值钱的东西,那情景真是动人心魄!
另一件是捉蟋蟀,一场微风过后,满山遍野都响起蟋蟀的合唱,小岳焕这时再也无心坐在书房里,他会找一两个小伙伴,到弥漫着麦香的田垄里,去感受那自然世界的美妙。
“创作准备”
从军的经历
沈从文上完高小,镇上办起了预备兵技术班,由军官团的教官教孩子们一些准军事科目,小岳焕也参加了,这个经历,对他身体的锻炼、意志的磨炼都很有好处。
1916年前后,沈从文十三四岁的时候,由于父亲在外欠债,家里田产变卖,二姐又去世,母亲黄英决定让岳焕去当兵,这样沈从文便走上了从军的道路。在部队里,他放马、当勤务兵,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见到很多新鲜事,开扩了眼界。
但是旧军队互相倾轧,甚至残杀,也给了沈从文很大刺激,比如沈从文所在的第二军和第一军争斗,常常抓到对方的人就杀,有时一杀就是上千人,真是惨不忍睹。
他干了一段时间,被升为上士司书,就是给领导抄抄写写,他的上司还给他起了个“从文”的名字,于是“岳焕”便正式叫“从文”了,由于工作的关系,他经常接触到一些典籍、书报,学到了一些文化知识。
沈从文还当过屠宰税收员,每天填写税单,还常常陪人到各处肉案查看,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在芷江,沈从文还有一个名望很高的亲戚叫熊希龄,此人曾任过民国政府总理,那时他虽已和家人迁居北京,但他的七弟熊捷三还在家闲居,由于是姑舅亲,沈从文常帮他抄写诗词,抽空习写小楷。
熊家有丰富的藏书,1921年整整一个夏天,沈从文就坐在熊家那个大院花架旁边的台阶上,陆续读完了狄更斯的《贼史》、《冰雪姻缘》、《滑稽外史》、《块肉余生记》等作品,从那些印谱上,认识了不少汉印古玺。
以上这些经历,开阔了沈从文的眼界,提高了他的文化修养,为他日后创作,打下了生活、艺术的基础。
“成名作的诞生”
遇见写作道路上的伯乐
沈从文在“五四”文学革命的感召下,从南方来到北京,他本想进大学深造,但是由于没有文凭,只好独自学习,他泡图书馆、逛书摊,到北大旁听。
更严重的是经济拮据,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幸亏一位在北京上学的表弟接济了他,并帮他搬到北大红楼附近一所公寓里居住,这里聚集了好多从全国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遭遇,通过结交,沈从文驱走了思想上的孤独感。
1924年冬,沈从文于百般无奈之中,怀着一丝希望,写信给几位知名作家,诉说自己的处境。其时,郁达夫正在北京大学任教,他怀着同情的心情,到沈从文住处探访。郁达夫很是动情,当下请沈从文吃了便饭,还把剩余的三块多钱全都给了沈从文,并著文《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赞扬沈从文“坚忍不拔的雄心”。
三个月后,沈从文以“休芸芸”为笔名,在《晨报·副刊》上发表了散文《遥夜——五》,文章叙述了自己乘坐公共汽车的一段经历,将自己与有钱人对比,倾诉心中的孤苦与窘迫。通过这篇文章,沈从文又得到了北大教授林宰平的帮助,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香山慈幼院图书馆做办事员。
但是对沈从文走上文学道路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与丁玲、胡也频的相识。当时胡也频编辑《民众文艺》时,发现沈从文的一篇来稿,便登门探访,从此他们相识,并进而使沈从文与丁玲也相识,开始了他(她)们之间长达十多年的合作与共事,他们一起或分头编刊物、写文章。沈从文的作品便频繁地见于《晨报·副刊》、《现代评论》、《小说月报》上。从1924年到1927年三年间,他先后发表各类作品170余篇,北新书局于1926年出版了沈从文的作品集《鸭子》,第二年,新月书店又出版了他的小说集《蜜柑》。这样,沈从文便完成了他最初阶段的创作历程。
对这一阶段的创作,沈从文自己说:“我只想把我生命所走过的痕迹写到纸上。”这说明了沈从文早期作品的“自叙传”性。
这些作品,按所述事件的时间,可以分为往事回忆和目前遭遇两部分,前者如《一个退伍兵的自述》,是他行伍生活的回忆;后者如有关西山的一组,是他任职香山慈幼院的经历;公寓生活一组,是他到京最初两年穷困生活的实录,如此等等。
但也有一部分显示出一定的社会意义,如《福生》、《在私塾》、《我的小学教育》是对扼杀儿童生机的私塾教育的抨击;《移防》、《船上》揭露旧军队的腐朽;《老魏的梦》(后改名《上城里来的人》)是湘西农村惨遭旧军队烧杀奸淫历史的记录;《入伍后》写出了一个聪明可爱的青年农民,遭到有钱势的仇家陷害和谋杀的悲剧等等。
当然,沈从文的早期创作,在艺术上还比较幼稚,这与他只有小学文化有关,他还不善于发掘主题,描写只停留在表面上,文字也较粗疏,但无论如何,这些作品仍以感情真挚,自然天真,形成了他所特有的风格和情趣。
“巅峰之作”
成功创作小说《边城》
进入20世纪30年代,沈从文在文坛上的地位迅速上升,他的文学创作已经走过了不成熟的初期,而成为中国文坛上引人注目的重要作家,其代表作则是著名的中篇小说《边城》。
故事发生在20年代前后,与四川交界的湘西边境小山城嵘峒,主人公是在城外小溪边管渡船的70岁老船夫和他的外孙女。
17年前,老船夫的独生女同一军人相好,肚里有了孩子,军人病死,女儿生下孩子后,也故意喝冷水死去,老船夫将留下的女孩取名翠翠,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两年前的端午节,祖孙俩进城看划龙船,翠翠认识了码头船总的二儿子,互相产生好感,后来翠翠又认识了船总的大儿子,祖父有意将翠翠许配给老大,老大也很喜欢翠翠。
这时老大、老二兄弟俩相约,某一天夜里去为翠翠唱歌,谁得到回答,谁就娶翠翠,老大自知非弟弟对手,一气驾船下行,淹死水中,老二误以为老船夫“为人弯弯曲曲,不利索,老大是他弄死的”,所以对老船夫很冷淡,但心里仍爱着翠翠,老船夫听人说,老二已要和一个有钱人家结亲,心被戳了一下,病倒了。
老船夫带病去打听船总有无此事。船总不愿意接受把他儿子弄死的女孩子做他的二儿媳,便故意回答确有其事。老船夫绝望了,当夜便在风雨交加中死去!
船总送了棺材,并安慰翠翠,要把翠翠接回自己家里。
但翠翠不肯离开祖父的坟,只要求祖父的友人陪伴,两人每晚必谈祖父,翠翠由此明白了许多事:老二的唱歌,老大的死,船总父子对祖父的冷淡,有钱人用陪嫁诱惑老二……日子过了许久,翠翠还不见心上人回嵘峒,“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这是一篇讴歌人性的赞美诗,一幅描绘人性的风俗画,忠厚朴实的老船夫,天真无邪的翠翠,对爱情执著的二兄弟……他们体现了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人性的人生形式”。
这部小说在艺术创作方面很有特色,主要有这样几点:①人物形象生动,特别是翠翠这个人物,浮雕般地凸现在字面上,手法不拘一格,既从外形,也从内心加以刻画。②创造了一个情景交融的世界,民俗民风融于山光水色之中,写景又是为了渲染人的感情。③浓郁的乡土色彩:凭山临水的码头,一半着陆一半在水的吊脚楼,由三教九流组成的小小河街,火红闹猛的龙舟赛,都被一一点染在纸上。④语言自然含蓄。
沈从文的成就,引起了世人的瞩目。1934年在一次征询调查时,老舍、周作人不约而同地说他们当年最爱看的书是《从文自传》。鲁迅在谈及新文学代表时,也说:“自从新文学运动以来,茅盾、丁玲女士、张天翼、郁达夫、沈从文和田军是所出现的最好的作家。”
“趣闻轶事”
与朋友的交往
到北京后不久,沈从文去燕京大学拜访董景天时,曾睡在董景天独住小楼的地板上,与董景天作长夜之谈。两人天上地下谈了一整夜,谈得最多的还是有关沈从文的事情。他向董景天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湘西种种民情风俗,在董景天面前展示了一个特异的世界,听得他倦意全无。由于通宵未眠,第二天白天,董景天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可是到了晚上,董景天禁不住这种谈话的诱惑,两人又继续谈下去。就这样一连谈了三个晚上。这次夜谈改变了沈从文留给董景天的最初印象,他对沈从文产生了浓厚兴趣,因为沈从文让他大吃一惊。他想起沈从文第一次来燕大,自己带他去看电影的情景:走进电影院的大门,沈从文便急忙抢到前面,选中前排一个坐位坐下了,神气间还有几分得意——这个“乡下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电影,还以为看电影如同看戏,坐位越靠前越好。董景天见状,不禁发愣,他不解沈从文何以抢别人不屑一顾的坐位,当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面笑了起来。董景天心想:没想到在这个对都市生活缺乏常识、憨态可掬的山里人身上,竟藏着那样一个有血有肉、细腻的人生世界。倘若有一天,他能将这感觉到的一切,艺术地组织成一个文学世界,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奇迹!最初,沈从文来找董景天时,他只是尽一个同学应尽的义务,而现在,他感觉在自己心里,正滋生着一种属于朋友才有的那种亲近与温情。
1925年5月,沈从文上了香山,住进香山饭店前山门新宿舍里。这栋房子原是清初所建的四大天王庙。当香山寺改为饭店时,慈幼院便以“破除迷信”为理由,捣毁了庙里的彩塑神像,将庙堂改成几间单身职工临时宿舍,沈从文便是搬进去住的第一个人。靠近香山半山亭的,除这座天王庙,还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院落,神像被拆除后,尚无人居住。院前院后荒草野树之间,大白天也有狐兔不时出没。到夜里,周围更是空虚荒凉,令人想起蒲松龄《聊斋志异》里描述的情景。
有一天,陈翔鹤得知这一消息,竟独自骑了一头毛驴,摇摇晃晃上了香山,成了沈从文的不速之客。
陈翔鹤在山上一连住了三天。每天早晨,两人来到“双清”旁山溪沟里,用搪瓷缸将一线细流舀进脸盆,或是走50级台阶,到半山腰小池塘旁石龙头口,用活泉水洗漱。到了吃饭的时间,就由沈从文下山到慈幼院取来,常常是几个冷馒头,一碟子水疙瘩咸菜,另提一洋铁壶开水,供两人解渴。生活虽然简单清苦,却难得环境清幽。周围弥漫着古松的清香,双清荷花池飘来的荷花淡香,使那里充满了离世脱尘的野趣。两人的精神状态都极好。从沈从文住处出天王庙大门,走下一段陡石阶,就到了香山著名的两株“听法松”旁。晚上,沈从文和陈翔鹤就坐在这两株名松旁的石头上,谈文学,谈人生,谈天说地,谈神仙狐怪,做那时的文学青年所能做的浪漫之梦。到了夜半,四下里一片静寂,冷冷的月光从松枝间洒下,星星点点洒在两人身上。沈从文就从屋里抱来一面琵琶,用他刚学的蹩脚透顶的技法,为陈翔鹤弹奏“梵王宫”——后来,沈从文再也记不起这面琵琶何所来又何所去,连同他那一手蹩脚的琵琶弹奏功夫,都一并丢到爪哇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