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在旁边低着头,未置一词。
崔宛芳自然知晓紫菱是在为她不平,摇摇头。
“你啊,火气不要那么大,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表小姐。”
紫菱都快急死了,表小姐还在跟自己开玩笑。她忍不住抱怨道:“您这是何苦呢?”
崔宛芳将绣篓里做了一半的衣服拿起来,继续刚才的工作。
“我现在过得很好,很满足。”
紫菱见她又开始做衣服,刚要去给她抢过来,却发现她做的乃是婴儿的服饰,怔了怔。
“表小姐,您这是……”
崔宛芳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是给我的孩子做的。”
紫菱看着她眼中含着的慈母神色,忍不住心中泛酸。
“表小姐……”
“紫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崔宛芳打断她,声音依旧平和。
“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后悔。”
紫菱一噎,将满腔的劝说生生的咽了下去,弯腰将小几上的药碗端起来。
“这是奴婢刚才给您熬的安胎药,您趁热喝了吧。”
崔宛芳含笑点点头,一碗药很快入腹。
“没其他的事,你们就先下去吧。”
紫菱欲言又止,终是福了福身。
“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轻盈的脚步声步出了殿外,崔宛芳才将针线放了下来,看着垂落的珠帘,互相碰撞的声音敲打在她心头,缓缓荡漾出阵阵涟漪。
她眼神微微恍惚,手指抚上自己的腹部,想起那天和秦云舟的对话。
“先生,小女子有一愿望,不知道先生可否答应?”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可以么?”
“可以。”
“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他体内的蛊已经种植多年,被养得越发阴毒。你被废除武功身体本就大不如前,再将他体内蛊移植到自己身上,更会蚕食你的身体。若你执意要诞下孩子,只怕连三年都活不了。你,可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
彼时她心平气和,却是十分坚定。
“他原本遭蛊毒侵蚀多年,身体已坏了根基,难以有自己的子嗣。”
秦云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禁眸光黯然面有愧色。这也是当年他和卢玉琴的算计。即便沐轻寒命大活了下来,没有子嗣也是无法继承皇位的。
“我苦思冥想了两年,终于研究出一种办法,或许可以让他延续后代,只是几率很小,而且有危险。”
“我愿意去尝试。”
“好。”
崔宛芳向后靠了靠,神色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可以将他的精血全都灌注在生死蛊之中,蛊虫移植在你体内,就可以称为胚胎。但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一旦失败,你将被蛊虫吞噬,化为一滩血水。”
“我愿意。”
崔宛芳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手指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腹部。
还好,她成功了,如今她腹中孕育着他孩子,他们的孩子。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眼睫颤了颤,知晓是他来了。
沐轻寒站在门口,隔着厚厚帷幔看着她靠在软榻上的身影,眸光也似染上帷幔上那些行云流水的纹理,渐渐的看不清本来面目。
那日回来后秦云舟便告诉了他真相。他第一念头便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崔宛芳未曾出嫁,若未婚诞下子嗣,以后该如何嫁人?秦云舟却告诉他,孩子已经和崔宛芳的身体融为一体,若流掉这个孩子,崔宛芳也会没命。
他们深知他的性格,自然也知晓他不愿看着崔宛芳就这样无辜死去,只得留下这个孩子。
楚诗韵让他给崔宛芳一个名分,若非如今边关战事频繁,她父亲还担任兵马元帅,后位不可动摇以免军心不稳,她也不在意让出自己的皇后之位。
沐轻寒很难,他当初娶楚诗韵原本就是有私心的,他让她与自己做了两年多有名无实的夫妻,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他当初答应过不会再选妃纳妾,他已经辜负她太多,如今又岂能违背对她的承诺?
况且让崔宛芳给他做妾,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屈辱。
他知道,崔宛芳是个骄傲的女子,宁可无名无分的生下这个孩子,也断然不会做他的妃子。
崔宛芳的确如此,在楚诗韵劝说沐轻寒立她为贵妃的时候她就曾对沐轻寒言明,断然不会接受。
她从未想过用这个孩子逼迫沐轻寒给她什么名分,她也不耻那么做。
沐轻寒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终是走了进来。
崔宛芳没有起身行礼,倒不是怀着孩子托大,而是如今她才怀孕一个多月。秦云舟说了,她怀这个孩子不容易,初期不能有丝毫意外,尽量避免走动。所以她看到沐轻寒,也只是微微一笑。
“今天朝政不繁忙么?”
沐轻寒低头看着她,很难让人相信,两个没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居然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这世上之事实在奇妙得让人不可思议。
他坐下来,凝眸静静看着她,而后眼神落在她腹部之上,眸光微动,三分茫然三分奇特三分探究,还有一分浅浅的,却不可忽视的喜悦。
无论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终归是他的骨肉。
“累吗?”
崔宛芳怔了怔,恍惚间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