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清水一不小心嘴吐噜了说了女人物质,这正好冲了那恩的肺管子。自己虽不是大富之家,但好歹也是北京城里的小康人家的好女孩,长得不说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好歹也是被人夸着漂亮长大的,上了名牌的大学,嫁了他林清水,这叫物质?简直是没良心。
那恩在娘家住到了第三天,林清水还没来接她,连个电话也没有。要知道,三天可是历史上的极限啊!
吴玉芳开始碎碎念:“小恩,这女人啊,过了三十岁,就再不能拿自己当公主了,你不能回回都让清水低头,万一哪一天……”
“哪一天他能怎么着啊?”那恩用牙签扎着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眼睛盯着淘宝网上的一款东西:“现在的姑娘现实着呢,就是梁朝伟是个穷光蛋也没人理他啊。没听人说吗?宁肯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在自行车后面笑。林清水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也就我吧,相信爱情嫁了他,这倒好……”
云朵站到那恩面前:“不许说我爸爸坏话!”
“我没说你爸爸坏话啊?”
“你说了,你说我爸爸穷,没有钱。我爸钱可多可多了呢!”
那恩看了老妈一眼,哈哈大笑:“没错,你爸最有钱了。”
吴玉芳坐过来:“这小人精,说话得背着她点了!你婆婆怎么样?”
那恩没心思跟老妈对话,看了看表,把电脑合上,“我还是回去看看吧。别再有什么事!”
吴玉芳瞥了女儿一眼,“这么晚了,你不会打个电话啊!”
那恩才不打,一打电话,自己不先棋输一招吗?
那恩打车在自己家小区门口下来,等着出租车司机找钱时,林清水的车停在了出租车前面。林清水从出租车上下来,那恩正纳闷他怎么不把车直接开进小区里时,一个短发女子从驾驶位置上下来,是顾西辞。
夜风很凉,那恩打了个哆嗦,从心里往外冷。司机喊了她两声她才听到,她一屁股坐进车里,说:“回我上车的地方!”出租车司机看了她一眼,打了方向盘。
车子从林清水和顾西辞身边开过去。那恩突然清醒了,她说:“不好意思啊,师傅,这钱给你,我下车!”
出租车司机瞪了那恩一眼:“要是捉奸的话,你这小身板可不成,再找几个兄弟吧!”那恩把出租车门摔得山响,林清水和顾西辞同时往这边看。
那恩头也不转往家走,后面顾西辞喊:“嫂子!”林清水说:“甭理她,车你先开回去,明天送我公司那就行!”
这才三天,就热络成这样了。
那恩坐在沙发上,林清水开了门进来,他说:“小恩,别跟我吵,今天我喝多了!”
“跟美女一起,不喝都多啊!”
林清水过来搂那恩:“媳妇,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
那恩把林清水推一边去:“我再年轻也比不过西辞小妹啊?你说,这三天你都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啊?和平做了最后一次手术,顾西辞认识主刀医生,我跟佑楠请主刀医生吃饭,我喝了酒,顾西辞开车送我回来的,就这档子事,不信,你打电话问佑楠!”
“早打过草稿了吧?说得这个溜!”
林清水拿起电话就拔:“喂,佑楠啊,那恩找你有点事!”
那恩往下抢,却已经来不及。那恩瞪了林清水一眼,接过电话:“佑楠,啊,没啥事,就是清水说和平又做手术了,还好吧?”
那恩跟乔佑楠东拉西扯了几句挂上电话,林清水已经睡在了沙发上。
那恩手里握着林清水的手机,很想翻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她突然想起淘宝上看到的那个测谎仪,她打开电脑,用了一分钟时间,买下了那个78块钱的测谎仪。
快递到那天,正是周日。那恩在家洗衣服,林清水擦地板。他看着那恩拆盒子,拿出个小电饭锅一样的东西,他问是不是烤面包的。
那恩擦了擦手,看了说明书,说:“来,咱俩做个游戏,你把手放这,嗯,我问你答哈。除我之外,你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吗?”
“动过啊!”一排绿灯。他说的是实话,那恩有点恼。
“是顾西辞吗?”
“不是!小恩,这到底是啥东西?”
一排绿灯,他说的是实话。
“别乱说话。对谁动心了?”
“我闺女啊,林云朵!”林清水的答案让那恩很崩溃。她掐了林清水一下,“哎呀,疼死了,那你说,你想让我对谁动心?你这什么破玩意啊!”
“测谎仪,林清水,我告诉你,你要骗我,你就死定了!”
林清水把那圆乎乎的东西搬起来,翻来覆去看,“就这破东西,能测谎?小恩,你玩点十岁智商的好不好?”
“网上……”
“我问你答!”
那恩把手放到上面,很紧张地看着林清水。“你是50岁吗?”
“废话!我才18岁呢!”一排绿灯。林清水大笑,“恭喜你,你太诚实了,答得太对了!”
“再来!”
“除了我之外,你对别的男人动过心吗?”林清水请君入瓮。
“很不幸,没有。”一排绿灯。“你看,准吧!”
林清水拍了拍圆圆的测谎仪:“小恩,这红灯咋从来都不亮呢,不会是坏了吧!”
俩人拿各种不靠谱的问题测,结果,所有答案都是绿灯亮一排,一个、两个亮都没有。那恩急了:“这破东西,我得投诉店主,给差,必须的!”
林清水拿了抹布继续擦地板。“人那店主不定怎么笑话你呢。亏你还在大学教书,嘁!”
那恩不知道,这一幕也在她的娘家上演了一回。由此可见啊,信任是夫妻间多重要的一项。这世界上真有靠谱的测谎仪,估计店主挣得不比乔布斯少,只是,这世界上,还会有安定的家庭了吗?
林清水擦地时想,自己还是对顾西辞动过心的。只是,那只是偶然的走走神,陈道明曾经说过的:出轨就像走神,人生那么的漫长乏味,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走神,只是走神后知道回来就好!
林清水走掉的神被理智喊了回来,只是,这不能老实交代给那恩,真交代了,恐怕又是没完没了地纠缠。
03
那里做节目的后期制做,反反复复36小时没沾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他恨不得一头扎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那里的身子刚沾到床,就听到米晓佩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尖叫。那里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把米晓佩给压在身子下面了。
那里“腾”地站起来,发现米晓佩端端地坐在电脑椅上,身子面向着自己,那里一屁股坐床上:“喊什么喊,胆小的都让你吓死了!”
米晓佩指着床:“你没换衣服没洗澡,就往床上躺!”
“我累死了,我先睡一下!”
“不行!”
那里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热烈拥抱,他的意识很难与米晓佩纠缠,人往床上倒。米晓佩过来揪着那里的耳朵:“洗个澡,换了睡衣好好睡,老公,你最乖了!”
那里烦,站起身起进父母的卧室,“咚”地躺床上就睡。
吴玉芳听着米晓佩在那里吵,心里的火苗子就噌噌往上蹿。当妈的到底心疼儿子,从前那里没日没夜地加班回来,鞋都不脱躺床上就睡。那又怎么样,她给他脱鞋,给他盖被子,床单被子脏了,洗就行呗。可这米晓佩……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里就跑到自己屋,吴玉芳叹了口气,给那里翻被子盖,却不想米晓佩冲了进来,进来就拉那里:“洗澡去!”那里一甩手,米晓佩差点摔倒。米晓佩委屈地看着婆婆:“妈,你看他!”
吴玉芳忍无可忍,她板着脸说:“晓佩,你跟我出来!”
米晓佩倒真没看出个眉眼高低,说:“妈,你快让他洗澡去,脏死了!”
吴玉芳先走到了门前,说:“晓佩,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米晓佩恨恨地跟在婆婆后面。吴玉芳坐在沙发的一侧,指着另一侧说:“晓佩,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妈,你干什么啊?这么严肃?”米晓佩很大咧咧地歪在沙发上。
“晓佩,有些话,我这个当婆婆的一直不想说,我是觉得婆媳之间不必总像猫和老鼠,非得针尖对麦芒,势不两立。我要当个开明的婆婆,所以,你跟那里怎么样相处,我都不做干涉。但是今天这事儿,我不得不说两句,那里是我儿子,我知道他不是个邋遢的孩子,他两天一夜没回家,加班,这都困成什么样了?你是他妻子,你不心疼他谁心疼他?”
米晓佩撅着嘴:“妈,您不能就偏着那里,谁知道他好几天不回家是去干什么了?你没看他的手机里、QQ上,到处都是宝贝宝贝的!”
“如果你不信任他,你为什么跟他结婚呢?晓佩,夫妻间的感情基础就是信任,你是上过大学有文化的姑娘,你现在就疑神疑鬼,你们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要到哪天算一站呢?”
米晓佩闷声不语。
“晓佩,妈还有句不当讲的话,你还年轻,不能总耗在家里……”
傍晚,米晓佩在西餐厅跟米晓倚吃饭时,绘声绘色学这段时最后总结道:“我婆婆还自封先锋婆婆呢,跟我说啥,不愿意婆媳之间像猫和老鼠,可还不是对我指指点点,让我出去工作!我妈我爸都没管这事,我又不是从小吃他家饭长大的,她凭啥管我啊?”
“你这话说的,你不做人家儿媳妇,你花钱雇人家,人家还未必理你呢!”
“那也是,就不应该住在一个屋檐下,现在能在家不上班有钱拿的人多牛啊,我婆婆还写微博还跳交际舞呢,怎么就不明白呢?对了,姐,我把八卦猫和太极兔的漫画放网上,点击率超高啊,还有出版社的编辑找我要给我出书呢,你说我……”
米晓倚把一块牛排切来切去,听得心不在焉。米晓佩把手在堂姐眼前晃了晃,“喂,米晓倚,你——谈——恋爱了?”
米晓佩说得没错,米晓倚的确陷在一场恋爱里。她爱的那个人米晓佩见过,就是那日拦着她送画的那位人高马大的编辑蒋寒。
米晓佩眼睛放光:“快讲,快讲,进展到哪步了?”
米晓佩幽幽地喝了一口红酒,她说:“不知道是我追得猛了,吓着他了还是怎么的,我跟他吃过两回饭,书生气,有点冷幽默,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我连他有没有老婆都不知道!”
“对,这个一定得问清楚了,别再莫明其妙做了小三。天涯上骂小三骂得多厉害啊!”
米晓倚把餐盘一推,骂了句:“靠,什么年头了,我这还暗恋着,浪费脑细胞!”
米晓佩当然知道那种滋味,那里没给她打电话那些日子,她生怕他的人生里生生出现一很猛的女孩,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里拿下了,然后,他的人生就跟她啥关系没有了。后来,好在后来他给她打了电话,幸好,幸好。再后来呢,两个人还是差点失之交臂……能走到一起,能结了婚,这得多大的缘分啊,多不容易啊!这样一想,米晓佩真的很想见那里了。
还真是心有灵犀,米晓佩这边也心不在焉了,手机响了,是那里,他问米晓佩在哪呢,米晓佩的声音里放了十个加号,她说:“老公,我就回去,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放下电话,米晓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米晓佩:“啧啧,米晓佩,你至于吗?”
“你赶紧把那个蒋寒拿下,然后你就知道我至于不至于了。噢,对了,他成了我的堂姐夫,我那漫画肯定让他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米晓佩说完,忙三火四地跑出西餐厅。西餐厅里正放着一只忧伤的曲子,米晓倚咬了咬牙,拔了蒋寒的电话,她说:“喂,我是米晓倚,姑娘我看上你了,如果你没有妻子没有女朋友,如果你对我有意思的话,那限你一小时之内赶到‘红磨坊’西餐厅!”
说完,米晓倚不等蒋寒说话,急忙挂掉电话。
十分钟后,电话响了起来,米晓倚看着手机上闪动着蒋寒的名字,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抓起手机喂了一声,她说:“如果你不想来也没关系,我就是喝了一点酒……”
“我想问‘红磨坊’西餐厅在什么地方!”
那句话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一句情话。米晓倚把这句话发微博上,许多人问米晓倚是什么意思,米晓倚甜甜蜜蜜地回答:“你们不懂,姐很幸福!”
04
林清水想过祝和平的公司乱,但没想到会乱到那种地步。祝和平进了医院,林清水每天都会收到员工的小报告,有直接来林清水办公室说同事如何如何不好的,有发邮件给林清水给公司献计献策的,更有甚者,在林清水下班的电梯里拦截,说手里掌握着公司的资源,愿意跟林清水另立山头。
祝和平跟林清水深谈了一次,他说他的人生恐怕要跟病魔纠缠在一起了。他说这些年,他的牛皮吹得自己都害怕,拆东墙补西墙,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救不回来自己了,每每还都化险为夷,走到今天,他也知足了。祝和平坐在轮椅上,如苍凉的老者,人是平静祥和的,少去了他一贯的张狂或者是表演成分。
乔佑楠出出进进帮祝和平打理着吃穿,人很明显地瘦了一圈。林清水问乔佑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别客气。
乔佑楠笑了笑,说有事会说的。她蹲下去帮祝和平穿鞋子,她说:“外面的阳光很好,也不热,我推你出去走走!”
祝和平手一甩,乔佑楠差点坐地上,林清水下意识伸手去扶,祝和平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想出去,我也不想见到你。乔佑楠,当初你不能接受我弟弟,现在,轮到我选择了,你不知道我很小心眼,不会原谅你吗?想学雷锋,你找错人了!”
“和平,你干什么呢?”林清水看到乔佑楠眼里的眼泪直打转。他是知道祝和平的用意的,乔佑楠也是知道的,她说:“没事儿,我的神经早就比光缆还粗了,他打击不了我的!”
林清水对乔佑楠说:“你回去歇歇,我跟和平也有事谈,我推他出去走走!”乔佑楠拿了个薄毯子放床边,“也正好,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这个……出去带上点,腿没知觉,容易冷!”林清水点头,乔佑楠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把保温杯倒上水,说:“这个也带上,他喝不惯矿泉水!哦,对了,他不能在外面待得时间过长,他会想去洗手间……”
乔佑楠终于离开了两个男人的视线。林清水说:“明明相爱,何必彼此折磨呢?”
祝和平的眼圈红红的,他说:“哥们儿,我这辈子算是失败透顶了,你说我早干啥去了?”
在医院不远的小公园,林清水跟祝和平讲了公司的现状,他说:“咱们别什么都做,最后什么都没竞争优势,目前我想还是先做图书,不图大,但求脚踏实地,一点一点来!”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你是做事的人。清水,这一住进医院里,闲来没事我就听李宗盛的《写给自己的歌》,真他妈的过瘾,听得我眼泪哗哗的。我也反省自己,男人能做的就是努力在土里刨食,让你的家人与爱的人幸福,除这了,什么都是瞎扯。”
李宗盛这首《写给自己的歌》也是林清水最爱听的歌,“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该还的还该给的我给/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弄清原委……
在小公园的长椅上,两个男人哼着这首歌,哼得泪花四溅。
“如果你还爱着佑楠,那就别再说那些话折磨她了。我们活得都够辛苦的了,不用自己再给自己找痛苦品尝,没意思!”
林清水送祝和平回病房后,特意去超市买了菜,回家里系了围裙进了厨房。有多久他没有好好给那恩做顿饭了呢?他打电话给那恩,他让她下班后直接回家,明天周末,云朵他会接了送到外婆家。
林清水买了油豆角和排骨,他做了油豆角炖排骨,又爆炒了一个大头菜,紫菜蛋花做了一个汤,配上从东北带回来的白米饭,林清水自己都有些感动,一菜一饭,这不就是最庸常却也是最踏实的幸福吗?
那恩进屋,林清水给她递了拖鞋。那恩看了一眼餐桌,去洗手,出来,她问:“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林清水盛饭,他说:“你还人民教师呢,不会鼓励教育吗?是叫赞美教育吧?不管叫啥,反正老公辛辛苦苦做好饭,等着老婆大人回家吃饭,就算不表扬,讽刺挖苦也是不能要的是吧?”
那恩笑了,坐下吃了一块排骨,说:“香!”再吃一口,抬起头问:“哎,林清水,没事献殷勤,不是好现象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啊?”
林清水也被那恩气笑了,他说:“你看你看,你们女人就是矛盾。男人在外面干事业不着家吧,你们说不陪你,不爱你。男人在家里陪着你吧,你们又说男人没本事,只会窝在家里,你说,这男人到底该怎么活?”
“哟嗬哟嗬,瞧把你委屈的!”那恩也笑了。“你没再见顾西辞?”